第30章 眉敛月将沉
桥玄机听身后一阵异动,头也不回,右手一挥,三枚金针快速向着那阵异响的来源飞去。
桥玄机的金针上一般只有麻药。虽然他精通毒理,但他并不怎么爱用毒,因为他觉得把人麻倒了就可以了,其他的没什么必要。
但让他意外的是,他身后的那个人好像没有任何要躲避金针的意思。那个人似乎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直到金针刺穿衣衫发出微微的声响,然后那人在麻药的作用下身子瘫软倒地。
按理来说,能在深夜悄无声息混进皇子寝宫的人,不会如此托大。
他回过头来。外厅没有点灯,只有靠近自己卧房的这一小块有一片淡淡的光晕。一个穿着宫女服饰的人伏倒在地,脸蛋却被房门的阴影遮住,看不清楚五官。从娇小的身形和纤细的手指来看,这人应当是个女子。
女子,还有这样的轻功,莫非……
他的视线慌乱地转向画架上的《苏堤春晓》和《三潭印月》。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桥玄机大步走到门前。韦青鸾口不能言,全身瘫软,但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桥玄机。她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更显得面色苍白如纸。
“你受伤了?”桥玄机刚问出这句话,忽然意识到她中了自己的麻药,暂时无法回答。
“殿下?”门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您是在叫人吗?”
“……没什么事。”桥玄机忙道,“你听错了。”
韦青鸾闭上双眼。与桥玄机相识以来的所有事情桩桩件件浮现在脑海中,许多曾经被自己有意无意忽略的蹊跷的地方也迎刃而解。
他熟知慕容家的发家史。
他对朝廷的人似乎并没有多少敌意。
他对淮南王的性格经历好像很了解。
他在明教中的地位并不算高,但淮南王却对他有极为明显的敌意甚至杀意。
先前自己问起他的骑射是在哪学的,他只说自己出身于武将家庭,之后便语焉不详。
在热河行宫的时候,他可以轻而易举从一堆贴着鲜卑文标签的瓶子中找到装着三尸脑神丹的那个。
进入金陵城之后,他便处处谨慎小心,绝不在自己和汪柳黛眼前出风头。
……
他从童年时便加入明教,长期以来与多名明教核心人物接触。这么多年来他向朝廷的人泄露了多少明教的机密?她不敢想象。
当初他甚至还在巨木旗当父亲的手下。父亲被捕入狱身亡的时候,他又在哪逍遥自在呢?
桥玄机将韦青鸾身上的金针取下,用手绢擦干地上的血迹,然后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放在床上。
他右手取出一支银针,在韦青鸾的脖子上轻刺了两下。韦青鸾顿时觉得喉头一松,胸中郁结的鲜血又吐了一口出来,正好落在床单上。
“你可以说话了。”桥玄机轻声道,“只是别让外头听见。我怕他们对你不利。”
“对我不利的恐怕只有殿下你一个。”韦青鸾冷笑着摇摇头,“寻常侍卫可没有那个本事。”
桥玄机听她阴阳怪气地叫自己“殿下”,不禁轻叹一口气:“别那么叫我。我平日里很少在宫中待着,这几天总觉得哪哪都不自在,要是连你都这么称呼我的话,那可真是太没意思了。”
“那我应该怎么叫你?桥少侠?还是慕容少侠?”韦青鸾怒极反笑,“你又不姓桥。”
“当年高祖起兵称帝的时候,父皇长期被寄养在姓乔的农人家中,后来为了感念乔家人的养育之恩,就给我这个小儿子起了乔姓。”桥玄机认真答道,“后来我去明教的时候便也用了乔这个姓,又因为入了巨木旗,所以加了个木字旁。”
桥玄机忽然觉得一阵轻松。他再也不用在她面前伪装些什么,便索性继续说了起来:
“至于玄机二字,却是因为我的两位兄长天璇和天玑死于明教之手。当时我心里除了复仇别无他念,便将兄长的名字嵌在化名之中,又改成了同音的‘玄机’。”
韦青鸾想起自己似乎曾经听祖父说过,十多年前明教曾在九江大破东燕军队,对方折损了慕容天璇和慕容天玑两员大将。而且,这两人的项上人头,似乎还是父亲亲手取下的。
他为了给兄长复仇而潜入明教多年,最终手刃仇人。站在他的立场,这确实无可指摘。
韦青鸾不禁苦笑。哪怕他今天为了斩草除根取自己性命,那对于他来说也是理所应当。
“殿下。”小太监轻轻地扣了扣门,“您睡了吗?”
“什么事?”桥玄机听外头动静不对,便朗声道,“我已经睡了。”
“瑶光,是我。”六皇子慕容开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宫中今晚有刺客,父皇命我带人在宫中搜查。”
桥玄机和韦青鸾对视一眼,然后又朗声道:“我这边已经睡下了。你们去别的地方找吧。”
“刚才我们在树丛后头找到了小关子,他被人点了穴道。”慕容开阳道,“刺客很可能还在这附近。”
“你们要搜就在外头搜,我这卧房里头肯定是没刺客的。不然的话我怎么还好好地睡着?”桥玄机耳听八方,知道房外已经围满了守卫,韦青鸾此时麻药药效未退,不可能逃得出去。自己只能想法子拖延时间。
“这刺客武功极为高深,先前在文清阁的时候已经和我们的人交过手,甚至还伤了父皇。”慕容开阳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不要耍孩子脾气。”
桥玄机听慕容开阳语气愈发严厉,不似作伪,便用“传音入密”向韦青鸾问道:“你先前真在文清阁和父皇交手了?”
韦青鸾点点头。
桥玄机叹了口气,然后用“传音入密”道:“既然是这样,那也只能这样了。得罪了。”
说着,他将韦青鸾发髻拆散,鞋袜脱下,又将她衣带解开。韦青鸾心中一凛:这人先前与自己在雪谷中同穴而卧数十天都以礼自持,今日为何忽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