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程凉回到房间颓丧地丢开背包，走到床尾一屁股坐下，顺势呈大字型瘫倒在床上，捏着手机的手一下举起来按亮屏幕，长叹一声之后又放下手臂，没一会儿又抬起、放下。
短短两分钟，他也不知重复这个动作多少次，只觉得手臂有些酸软。
刚刚表现得不太好，走得略微急切，说的那话也太僵硬，万一凌子珩当真了，以为他把杨老师气着了，那他估计就凉凉了。
凌子珩应该会去问两句吧，好歹是他带进组的人。
万一他不问呢。
好气啊。
还想着回来看他演一遍自己写的戏，好歹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戏，结果因为那么一句话搞得现在不上不下。
要不给他发个语音消息去？用轻松的语气解释一下他并没有气着杨老师和冯导？
程凉又抬起了手，盯着聊天框半晌最终什么也没发出去。
门铃响起，程凉骤然睁开眼，眼珠子滴溜一转，猛地坐起身，假装淡定地走到门口打开门。毫无意外，这个点儿能上门找他的只能是凌子珩。
程凉立了下手掌算是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凌子珩嘴角立刻往上扬，“恩，是挺久，大概有十分钟不见了。”
“凌老师找我有事？”程凉让开半边身子，“要不进来聊？”
“好啊。”
请男人进屋这样的桥段……嗯哼，程凉的脑子里瞬间上演十八禁，不过想象很快终止于他房间没有套和油，算了，聊正事：“凌老师是想和我来一出夜光剧本？”
凌子珩蜷起食指在下巴上停了停，食指指尖缓缓点着下颚往下划，划过喉结，最终落在毛衣领口。他看见程凉的喉结明显滚了一下，轻轻一笑，拿开手端正地放在椅子扶手上，“是啊，演员和编剧，只能讨论剧本。”
“是哦。”
程凉有些呆萌地发出这么一声，惹得凌子珩没能憋住笑，他笑两声说：“好了，我摊牌，我是来找你认错的。”
程凉挑眉，这话题是他没想到的，新颖！他喜欢！
“何错之有？”
“十分钟前的那个吻实在是过于敷衍，我悔过之后决定来负荆请罪，希望程老师看在我态度诚恳的份上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凌子珩说得一本正经，若是声音再大点，就有侠士的风范了。
程凉小眼神一瞟，人家要吻是“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到他这儿就是勇士将功补过。
“你这话又错了，明明是让我拿主意，说到后半怎么就自己决定了呢？”
凌子珩立刻接话认错：“我错了。”
那小模样逗得程凉又是一乐，“行吧，谁让我心软，你演个胡元我就原谅你。”
“好。”凌子珩将外套脱下，整理了一下毛衣衣袖，盘腿坐到地板上微垂着头。
程凉站远了一些，神情认真起来。
两人皆是如此，不管刚刚的气氛有多暧昧，该正经的时候都是绝对的认真。
一分钟不到，凌子珩再抬头时已经成了胡元。
而且是临死前的胡元，满身的悲凉，程凉丝毫不怀疑这人会想自杀。
胡元和影卫不同的是，胡元不为天下苍生，他只是感叹自己的渺小，在这大漠里，在这天下之间，自己的生死也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句话，左右逃不过，不如自我了结。
程凉看着他眼睛里的情绪，仿佛能听见成片应有的旁白，现代的装束丝毫不影响程凉的观感。
这是一件令人震撼的事。
…
胡元抬头看了眼远方的西沉的落日，一声轻叹：“天快亮了。”
夕阳的余晖映在黄沙表面，层层叠叠从远处铺过来，最终落在眼前的三面佛佛顶。
站在冯訾身边的程凉捂住脸，他看见了悲凉，他看见了佛像眼角的泪。胡元这一场只有这一句台词，但正是这一句反话成就了胡元。
胡元看了眼手上的匕首，阖上眼，胡元没哭，但好像已经哭过了。
紧接着便是手起刀落的抹脖。
他的人生就此而止。
冯訾喊了“cut”，一条过。镜头下的这场比昨晚在房间的那一场练习还要好。
凌子珩走过来，对着冯訾先说了声“辛苦”，随即转身冲着程凉鞠了一躬，“谢谢。”
程凉哽咽一下，默了几秒缓过那股酸涩劲儿才回说：“不客气，也谢谢你演出了我内心里的三面佛。”
“不客气。”凌子珩一笑。
冯訾回看一遍之后，喊他：“子珩，保一条，稍微收点戏。”
“明白。”凌子珩好像习惯这样的要求，没有任何犹疑走向化妆师，重新处理妆面，准备血包。
程凉皱了皱眉，但没作声，静静看着凌子珩拍第二条。
第二条明显不如第一条情绪到位，该有的东西还是有，不过有个词叫“食髓知味”，怎么看都觉得这场不行，差了一股劲儿，连最后抹脖的动作都不够潇洒。
冯訾却在监视器后面肯定地点了头。
程凉的心渐渐凉下去，昨晚凌子珩在房间演完之后，程凉还打趣他说“演技这么好，为什么还这么糊”，现在有了答案。
凌子珩没有背景，没有资源，演不了主角，他的戏只能去贴主角的戏。老实说这部戏已经算好了，还有吕楠撑着，但凌子珩终究只是个配角，最后冯訾会用哪条要看戏整体的情况了。
凌子珩下戏去换衣服，冯訾突然喊：“小程啊。”
程凉看过去。
“脸别垮了，你这孩子直，我也跟你直说，第二条才是子珩在这整场戏里的状态，他知道该做什么，第一条我觉得啊，就是为你演的。”冯訾说。
冯訾这么一说，程凉又想接着气又忍不住想笑，最后直愣愣盯了冯訾一会儿才说：“冯导，我也直说，他收着是他的事，你觉得是应该的那就不行。”
“嘿，竟然说我不行。”冯訾一点儿也不气，只觉得好玩儿，“小程，那你说作为导演应该注重什么？”
“道理我懂，就跟长短板装水原理一样嘛，要注重整场戏，但是吧…我这胳膊肘往里拐得厉害。”
听程凉用昨晚语音里的话回他，冯訾“哈哈”笑起来，知道凌子珩给他听过了，看来两人的关系比想象中更近一些，“行，一会儿我夸他两句，第一条拍得非常好。”
程凉得逞一笑，继续说：“既然冯导说第一天是凌子珩为我演的，那……等片子上映了，能不能把第一条单独拷给我？”
“挺会顺着杆子爬。”冯訾轻轻瞪他一眼，没什么威慑力，“到时候我会拷给子珩。”
“行，谢谢冯导。”程凉说。
冯訾挥挥手，“去吧，我这边组织人收工了。”
程凉招呼一声转身准备走，又被冯訾叫住，“对了，今天上戏前我给凌子珩传了一组照片，别人给的，你也看看。”
别人给的照片，这一个词放在娱乐圈里实在不像什么好事儿。冯訾发给凌子珩的，又让他看看，那就是说是凌子珩的事儿，但跟他有关。
凌子珩都不跟他说，第一回上了热搜还在被窝里蹭他，非要他看来着。
娱乐圈里这些事儿，真烦。
等凌子珩换好衣服，程凉见着他便问：“刚刚冯导说给你发了照片，让我也看看是什么照片？”
凌子珩整理外套衣领的手一顿，“没什么，他怎么会给你说这个，又不重要，我看完都删了。”
程凉狐疑看他，“不信，凌子珩，你给我看看。”
“哎。”凌子珩叹口气，“的确是不太好的事，但我能处理。”
程凉冷下脸盯着他，两人对视许久，凌子珩也没妥协，程凉转身就走。
凌子珩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程凉没应，直接走出了景区，朝回酒店相反的方向去了。
凌子珩站在原地翻出冯訾给他的照片，昨晚程凉进他房间和他后来去找程凉都被拍了，有走廊里的机位，还有从对面楼拍过来的。因为程凉房间没有拉窗帘，桌椅就在窗边，两人一举一动都清晰地拍下来了。
有些亲近，但还好的是昨晚后面程凉没让他亲，否则没有任何余地了。
他觉得程凉应该是猜到什么类型的照片了，才会在他不给看的时候生气。
“再等我一会儿就好了。”凌子珩自语一句收了手机，神色凛冽离开片场，上周暮森的车回了酒店。
程凉自己走一圈，气消得差不多了。
没了太阳，这晚风刮脑门上感觉“嗡嗡”的，但也给程凉吹清醒了些。
他简单反省了一下自己，他和凌子珩现在就是调情阶段，还没能深入。所以想看人家手机明明撒个娇就能看了，偏偏用了命令句，甚至甩脸离开，活该自个儿现在孤零零的没人管。
程凉委屈巴巴地抱着胳膊搓了搓，哎，天黑心冷…凌子珩一个电话都没有，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
念头一转，他骂起了凌子珩，骂到一半，周暮森的电话来了，得知周暮森马上过来接，他心顿时踏实下来，站在和周暮森约好的点就地坐下，“好吧，暂时可以原谅他。”
细数和凌子珩相处的点滴，很多举动是有些小心机，但终归还是坦坦荡荡，今天这事儿怎么说都应该道个歉。
程凉给凌子珩打电话过去，奈何凌子珩一直通话中……拨打了三遍之后，程凉气呼呼地将手机锁屏，“凌子珩，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