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日记
安玲珑の日记
六月九日
今天是嫁给吴丞相的第一天,吴丞相一直盯着我,我怀疑他有点喜欢我。
我和他去花园散步,吴丞相怕蛇,见到蛇都吓呆了。
胆子真小。
六月十日
吴丞相今天打麻将赢了不少银子,天才就是天才,长得好看还聪明,我好羡慕。
吴丞相绝对喜欢我,绝对!
六月十一日
安珍珠居然喜欢邢痕!我的天呐!
吴丞相给我买了珠花,是首饰行里最贵的。
他这些日子为我花了不少银子。
我有点担心,丞相是不是贪污受贿了啊。
那夜,吴丞相看完日记之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安玲珑脑子都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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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珍珠来找我诉说心中的话。
于是我把刚到家的吴丞相赶去了书房。
吴丞相没意见,我做什么他都没意见。
“昨日、昨日我见到他了!”安珍珠少见的失态,两只手不停挥舞,耳朵上的珍珠耳坠也跟着晃动。
我也有点激动:“然后呢然后呢!”
“没有什么然后了,我只是在楼上远远的看到了他一眼,他并没有看到我。”
安珍珠突然失落,惆怅的说道。
我也跟着叹气:“唉,你有情他无意,这可怎么办?”
“你说我若是求父亲,父亲会应吗?”安珍珠急病乱投医,竟想出来个馊主意。
我连忙阻止他:“你也得看邢公子愿不愿意啊?”
我苦口婆心道:“姐姐,强扭的瓜不甜。”
“可……”
安珍珠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灵魂,像只蔫巴巴的兔子,白净圆润的小脸写满了愁字:“那怎么办呢?如果他能出现在我面前就好了。”
“咚咚!”吴丞相在门外叩响了我的门。
他平日里都会来我的房间看书写字,晚上去隔壁睡觉。
估计是怕别人看出我俩并没圆房。
我应了一声:“怎么啦?”
“我的故友来了,他想见一见你。”吴丞相声音清朗,还有一丝温柔。
我不疑有他,爽快的答应了:“好,我马上出去。”
我瞧瞧愁眉苦脸的姐姐,揉揉她的胳膊:“姐,你和我一起去吧,散散心嘛。”
安珍珠哭丧着脸,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我就硬拉着她走了出去。
吴丞相在门口等我,陪着我一起前去。
正院的客厅里坐着一个男人,他一身潇洒白衣,长发高束,腰间配着一把宝剑,显然一副侠士模样。
我再仔细一瞧,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听白!”那人听见声响,扭过身子来和我们招手。
安珍珠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也愣住了。
不、不会吧,这么巧的吗?
姐姐的嘴开过光吗?这么灵验的?
我立刻转身后薅着安珍珠的胳膊说道:“快!快说!说安玲珑能暴富!”
安珍珠完全听不进去我的话,红了脸,怯生生的朝邢痕招一招手,声音软软糯糯,像只兔子似的:“三哥好巧啊……”
“是啊,小珍珠。”邢痕也笑着和她打招呼,说话的语气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我抱着安珍珠的胳膊不撒手,哭喊道:“姐姐!姐姐!你说啊!你说啊!我要穷死了!!真的很穷!!连只烤鸭都吃不起!”
吴丞相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他能看出安珍珠的心,也十分利落的把我拖走了。
“邢兄,你和姐姐先聊,我和夫人说一些事。”
我死命抱着她不撒手,奈何吴丞相一把把我扛起来,稳稳当当的走向后花园。
“吴听白!咱们两个现在是一家人,我发财就等于你发财!”我被他扛在肩上,边挣扎边喊道。
吴听白不清不楚的说道:“不需要你发财。”
“……你没贪污吧?”
这两天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如果他的钱是不义之财,我又怎么可能会心安理得的接受呢?
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我即使很贫穷,但我是一个有骨气的人。
如果他有一天被抓了,我还能靠着自己的小金库活下去。
吴丞相第一次在我面前黑了脸:“天天脑子里都想什么呢,我才没有。”
我喜出望外:“嗯?那你还那么有钱?!”
他是不知道我爹有多穷。
我爹没有续弦,也没填房,府里只养我和我姐姐两个人。
但他那点月俸也只够发下人和维持府里平常的吃穿用度。
我每个月的零花钱只有二两碎银。
别人家的小姐一出门都是前呼后拥,买这个买那个的,我和姐姐买一副耳环都要我们两个人换着戴。
都是尚书家的孩子,你看李尚书家那个女儿,我和我姐姐加起来都没有她沉,可想而知,她家的伙食得有多好。
一句话总结,我穷啊。
吴丞相一根手指敲敲我的脑门,似乎想看我脑子里都有什么,他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些年来我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府中的下人也少,账上的钱都是我自己管的,加上理财有方,我有不少积蓄,养你,足够了。”
我的内心:发财啦发财啦,傍到大款啦!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小心翼翼又十分期待的问道:“那我能提个小愿望吗?”
吴丞相挑眉,小傻子还有愿望呢?
她会想要什么呢?衣裳,首饰,还是地产?
他淡然的点点头,完全没当回事,因为不管她要什么,他吴听白都有:“能。”
“我想买全套的话本子!”
吴听白有点失望:“就这?”
“对对对!我一直想要这个!可是一套要十两银子,我买不起。”面前的人跟小麻雀一样蹦蹦跳跳,小脸红扑扑的,肉眼可见的开心。
吴丞相应了下来,可心里是自己都没发现的失望。
她要的越多,他越安心,越觉得自己被她需要。
他转身,说不出来的落寞。
然而安玲珑没发觉他的失落,在他身后开心的一蹦三尺高。
他抬腿要走,结果安玲珑一下扑到他背上,深刻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呜呜呜呜呜我刚刚蹦太高扭脚了……”
吴丞相背起她,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我背你吧。”
安玲珑没看到是,他嘴角怎么也下不去的笑容。
吴丞相背安玲珑回屋上药,压根没管还在客厅里的邢痕和安珍珠。
邢痕坐姿豪放,斜斜懒懒的靠在黄梨木椅,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痞劲,他瞟了一眼坐在身边满脸通红的安珍珠,他挑眉,桃花眼里的不清不楚的暧昧泛滥:“小珍珠什么时候开始怕我了?”
安珍珠急忙摆摆白嫩的手,怕邢痕误会她,声音细如蚊蝇,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蛋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了:“没有……不怕。”
邢痕坏笑着调侃道:“若是不怕,那你为何不敢抬起头来瞧我?”
安珍珠鼓足了勇气,抬头望他一眼,其实她是想看他的,想看他的眼睛,看他的脸,只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她不知如何应对他,更不知如何和他开口说话。
更可怕的,她一见到他就不受控制了。
脸会红,脑子会变傻。
安珍珠长得更像母亲,脸蛋圆圆,眼睛又大又亮,樱桃小嘴,虽没有安玲珑生得漂亮精致,但属于那种越看越好看的女子。
安府这些年的账都是她在管,原本负债累累的安府自从她接手之后,精打细算,一个人撑起整个家,不仅还了安府以前的债,还拉扯大了妹妹,就算家里穷也让每个都能吃饱。
她有一种老实人特有的通透和圆滑。
万事滴水不漏,低调安静不张扬。
邢痕和她不同,他一定要张扬到底,他行过之处定要留名,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邢家老三邢痕的存在。
有人考取功名为国效力闻名天下,有人浪迹天涯行侠仗义美名远扬。
邢痕瞧着安珍珠颤颤悠悠的模样和她湿漉漉像小动物般的大眼睛,心里竟有点不忍逗她玩了。
他和安珍珠坐在一起,被她带的浑身不适。
安珍珠她太乖了,就像一只小白兔,胆子小还柔弱,他这些年来接触的都是敢做敢当的女侠士,很久没碰到她这样的大家闺秀,他只好不再逗她,正儿八经的说话:“今儿小白突然叫我来,没成想你在这儿,这真是巧了。”
他印象里的安珍珠也是这样乖,但却没有现在这么羞涩。“是……真巧。”
原来是吴丞相叫他来的。
安珍珠此时心里无比感谢这个好妹夫,真是想啥来啥。
吴丞相:别谢我,谢你的好妹妹,她什么都写在日记里。
邢痕坐不住了,茶喝了一壶了也没见着吴听白和安玲珑,站起身道:“他怎么还不来呀?我去看看去!”
安珍珠哪能让他走,可又不知道说点什么拦着他,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欲言又止:“别……”
邢痕是花丛中的浪子,见过相处过的女人多了,见安珍珠这幅情景,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了然。
于是他笑笑,反而更温柔的说道:“乖,等我回来。”
语气温柔,走的时候却毫不留情。
安珍珠坐在凳子上,透心的凉。
邢痕知道她喜欢他了。
于是安珍珠也走了,因为她知道邢痕没去找吴丞相,他跑了。
今天天气真好,阳光明媚,安珍珠让管家告诉妹妹自己先走了,她走出丞相府,身子沐浴在阳光下。
就像母亲走的第二天那样暖。
十岁那年的五月,她记得特别清楚,那天阳光灿烂暖风熏人醉,整个安府挂着白幡,她跪在娘亲的棺木前,怀中抱着睡着的妹妹,父亲烂醉如泥,不省人事,那些人不停的将她家里的东西搬走,下人们都收拾了安府剩下的细软准备离开,整个府中只有她清醒着。
她十分清醒的烧着纸钱。
父亲为了给娘亲治病,买了无数颗一万两的药丸,一颗一万两,这样的病只有他们安家治得起。
娘亲病了几年,这几年来几乎是耗尽了安府的所有的积蓄,父亲无颜向朋友张口,只好去黑市借银两。
事不随人缘,娘还是走了。
安府也被搬空了。
她怀中有着妹妹,孤零零的跪在母亲棺前。
“节哀顺变。”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头,是邢伯父和利伯父,而刚才拍她肩膀的则是邢伯父的小儿子,邢痕。
“孩子,你爹呢?”邢伯父说话中颇有点儿恨恨的滋味,她回答:“喝多了,在房里睡呢。”
利伯父点点头,温言道:“好,我们去看看他。”
安珍珠知道他们不会害父亲,平静的点点头:“嗯。”
“邢痕,你陪陪妹妹。”邢伯父如此说道。
邢痕有模有样的上了香,然后郑重的点头:“好。”
安珍珠面无表情,继续烧着纸。
邢伯伯和利伯伯离开后,邢痕就露出了真实的模样,他四处瞧了一圈儿,咂咂嘴道:“之前觉得你家可气派了,现在真是什么都没有。”
“你是来说风凉话的?”那个时候的安珍珠浑身是刺,她不哭也不闹,只是眼神凶狠的吓人。
邢痕笑了一下:“是啊。”
安珍珠沉下脸,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看着别人:“出去。”
“我偏不呢?”
邢痕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将她手里的纸钱一把抢过。
安珍珠气红了脸,又怕吵醒妹妹,只能低吼道:“你干什么!!”
“小珍珠你不会哭吗?”邢痕一本正经的问道。
她听不进去那些,只是觉得特别气愤:“我不会哭的。”
安府现在只有她,娘生前告诉过她,她是姐姐,要照顾妹妹,体谅父亲,她不能哭。
“安珍珠你哭吧。”谁知道邢痕越来越认真了,似乎巴不得安珍珠哭的没有人样才行。
难道她现在还不够可怜吗?
一定要逼着她走投无路才行么?
“哭出来能好受一点。”邢痕将纸钱烧了:“安伯母,您一路走好,我会照顾妹妹们的,您放心。”
“我是姐姐。”
突然,安珍珠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说完她红了眼眶,却有着股倔劲儿,就是不肯哭出来。
邢痕摸摸她的头,笑容暖如外面的阳光,他声音温柔,一字一顿道:“可我是哥哥。”
安珍珠下意识搂紧了妹妹,话不对题:“安府没人了,就剩我们了。”
娘亲走了,妹妹还小,父亲整日醉酒。
她不扛着谁扛着?
邢痕最知道怎么哄这个妹妹,因为他从小就能读出来她话里最深层的意思:“小珍珠是个好孩子,他们告诉你要照顾妹妹对不对?但你也是我的妹妹啊,哥哥会照顾你的。”
当所有人都在告诉她要担起家里的责任的时候,唯独邢痕告诉她,她可以哭。
安珍珠越想越委屈,憋了好几天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靠在邢痕的肩膀上哭的越来越大声。
就是特别委屈啊,明明她也是孩子啊。
十岁的安珍珠没把邢痕当哥哥。
十九岁的安珍珠再次遇到他,仍然没把他当哥哥。
这么多年,邢痕到处浪荡不肯回家,她嫁不到要嫁的人,自然不肯嫁。
谁也不嫁,除了邢痕。
安珍珠那一年如此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