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雷雨夜
这些天总是白日晴朗,夜间下雨。
雷一声又一声的响彻云霄,闪电瞬间点亮夜空。
暴雨之下,我却偏偏看了聊斋志异。
我跑着去熄了灯,整个人窝在被子里,连脚都不敢露在外面。
这都是有规矩的,鬼不能攻击在被子里的人。
我心里狂念阿弥陀佛。
可是一闭眼睛就是小说里的狐妖鬼魂之类的,他们会变成人形或者趁着异常的天气来到人间作乱,吸人精气,还吃人。
这……这咋办!
又一声雷鸣,我不经意一看,门外似乎闪过一个身影。
猛烈的风吹过,吹得门板哗哗作响,仔细一听,屋外还有鬼哭狼嚎的声音。
我:!!!有鬼啊!!!
“吴丞相!!”我撕心裂肺的喊着,“吴丞相救救我吧!求求了!”
“吴丞相!”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闭着眼睛使劲嚎。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我竖起耳朵一听,怎么没有脚步声?
我:你不要过来啊!!
“大哥大姐行行好!呜呜呜呜你放过我吧!我什么也不会!我什么也没有!我家里还有爹爹姐姐呢,还有吴丞相,他们没了我不行的!”
半夜被她鬼哭狼嚎叫起来的吴丞相:“干嘛呢?”
我猛地从被子里出来,如看救世主一般抱住了吴丞相:“你可来了,我害怕死了!”
“你怕打雷?”吴丞相听见她的叫喊,只穿着白色的内衬就跑过来了,看她这副模样好气又好笑的问道。
我紧紧抱着他,寻求一丝安全感,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倒也不是啦,就是就是……”
就是很作死的看了聊斋志异。
胆子小就不要看这个啊!
“那你没事我回去了。”吴丞相感受着她的体温,不敢动也不敢推开她。
然而我不可能放过他,我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在他身上:“不行!你不能走!”
“我明早上朝。”吴丞相语气里是浓浓的无奈。
我寻思了一下,然后将他搂的更紧了,耳朵里仍是一声又一声的雷鸣:“万一你走了鬼来杀我怎么办?你今晚就住这好不好?我这有好几床被子。”
吴丞相心里开心极了,但还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这不好吧……”
吴丞相:这不符合我的人设。
我连忙给他拿枕头拿被子,生怕他一个不满意就跑了:“咱们是合法夫妻,我觉得很好!你快来吧!我一个人死的话太孤独了。”
吴丞相仍站在地上,犹犹豫豫:“可你有心上人。”
“心上人早没了!我早就不想他了!”容宁去死吧!
现在我心里只有女鬼。
吴丞相嘴角勾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顺手摸摸安玲珑长至腰间的秀发安抚着她:“也罢,我今晚陪你吧。”
我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吴丞相十分自然的躺在了我身边,我下意识地薅着他的袖口:“小时候姐姐总是陪我睡觉,因为我怕。”
吴丞相听人说过安府之前的事,安玲珑娘亲病逝,剩下她和安珍珠还有安尚书。
“姐姐一直在保护我,其实我都知道,家里什么都没了,她和父亲还每天在我面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从来不哭丧个脸,她们怕我想娘亲。”
我想起以前每一个姐姐陪我度过的雷雨夜,想起姐姐温柔的眼神,忍不住开口向他描述从前的日子:“她们想让我开开心心的长大,我也想让她们开心,所以我尽可能的不悲伤,不难过,永远开心。”
我帮不了家里什么忙,我就只想让我的父亲和姐姐开心。
吴丞相听我说完,沉默半晌道:“这样很好。”
如果像他一样,这辈子都活在阴影下,活在黑暗里,那该有多痛苦啊。
吴丞相想象不到不开心的安玲珑,也不想安玲珑不开心。
这世间只有最特殊的安玲珑才能治愈最痛苦的吴听白。
“吴丞相,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呢?”
“因为没什么能让我开心的。”
“我呢?”
“你?你是例外。”
吴听白记得那天宫宴上第一次瞧见安玲珑的模样,众人之中唯她吃的最欢快,每吃一口肉都是眉飞色舞的满足,她的开心不只是脸上的,连眼睛里都能看出她的无忧。
其他人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
唯有她最鲜活。
朝气蓬勃,是永不凋零的花。
她活成吴听白最向往的样子。
他总是忍不住看她,看她眉眼舒展,看她笑意盈盈。
吴丞相没拒绝指婚,反而更积极了。
他不知道安玲珑愿不愿意,如果她实在不愿,他不会勉强,他知道安玲珑有心上人,他会留着她清白之身,如果有一天安玲珑后悔,他会和她和离。
这些都是他之前的想法。
事到如今,吴丞相说什么也不可能和她和离了。
我深思半晌:“你也是例外。”
是我预料不到,无法推测的例外。
我原以为我痴爱容宁,可现在提起他已经是毫无感觉了。
他主动靠近我又主动说爱我,然后他又突然的走,突然说爱别人,少女心都让他揉碎了。
嫁给吴丞相是个意料之外,我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能成为丞相夫人。
“睡吧。”吴丞贴心地相将被子给我掖好,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闻言也没多想,闭眼就睡。
过来了好久,安玲珑在吴丞相身边睡得可香,吴丞相默默起身,拿起桌上的聊斋志异丢出窗外。
今天下午:
吴丞相见老管家匆匆外出,开口叫停:“王叔你干嘛去?”
“见过丞相,我去给夫人买话本子。”老管家如实说道。
吴丞相灵机一动,面上云淡风轻的说:“多买一些恐怖的吓人的回来,她愿意看那样的。”
老管家:???
“可夫人平常看的都是情情爱爱的啊!”
“让你买你就买。”高冷的吴丞相只留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
不让夫人害怕一点怎么住到一起?
又是吴丞相套路满满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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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邢痕又被吴丞相约出来了,这次约到了茶室。
吴丞相替邢痕添了杯茶,表情平静,邢痕受着他的礼,也不说话。
“你上次为何匆匆离去?”良久,他才提出问题。
邢痕苦笑:“我说你干嘛平白无故的叫我去你家,原来是无事献殷勤,你怎么知道小珍珠喜欢我的?”
他不讨厌安珍珠,但一直把安珍珠当做妹妹。
这么多年,他随意的对待感情,那些骗女人的话他可以张口就来,他能轻易的将一个女子哄得开开心心。
可小珍珠不行。
他答应过安夫人要照顾她。
安珍珠喜欢他,他只能逃。
吴丞相也没说什么,轻飘飘一句话带过了话题:“机缘巧合罢了,到时还没有问你为何突然回来了。”
邢痕眼中含笑:“我大哥给我写了信,叫我回来陪他过个生辰。”
邢痕的大哥邢疾是朝中一个小官,但他为人忠厚老实,人缘颇好。
丞相点点头,表示他十分赞同邢痕的做法:“倒也是,你向来和你大哥关系好。”
他又想到什么事,叹口气,很难得的露出惋惜的表情:“我明明不如你,你却无论如何不肯考取功名,老师生前还念着你,为你惋惜。”
邢痕天资聪颖,比吴听白更聪明。
老丞相一共有三个学生,最早的学生邢痕,然后是吴丞相,最后是现在的户部侍郎凌万峰。
邢家有三个儿子。
邢疾邢疗邢痕。
老大是正室所生,邢疗是二姨娘所生,从小体弱多病,邢痕则是一个丫鬟的孩子。
邢夫人善妒,这么多年一直打压二房和针对邢痕。
偏偏邢尚书最宠爱老三。
因为邢痕最像他,长相像,性格也像。
反观利尚书,和刑尚书同样的年岁,却无妻无子。
邢夫人害怕邢痕会争去他大哥什么,使尽了手段打压他,想毁掉他。
可他最不愿意和他大哥抢,大哥想要的,其实他都能给。
无论是父亲的宠爱,还是众人的夸赞,还是考取功名平步青云的机会。
不争大哥的风头,却要出自己的风头。
既然不考取功名,就要行侠仗义。
邢痕洒脱,身外之物全都能放下。
他也最容易被束缚,自己真正想要的不去拿,总是为别人付出。
众人总是对他指指点点,对他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
他不在意,他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人。
他已经没有前程可言,名声也坏的彻底,安珍珠喜欢他什么?
“小时候我见安珍珠,她永远乖乖巧巧的坐在椅子上,或者板正的站在安伯父身边,眼神也是无比清澈,她这样的乖孩子却在别人要抢她妹妹走时,发了疯。”他回想到那年,将拳头握得更紧了些。
“那些人搬光了安府,还不满足,有人惦记起安玲珑,说要拿她抵债,我随父亲赶到时,她小小的身板挡在安玲珑前面,手里握着把尖刀,谁上前她杀谁。”
这段记忆可能旁的人不清楚,可能连父亲都忘了,但是他不会忘,安珍珠也不会忘。
那段日子有多艰难,只有安珍珠知道。
他最心疼安珍珠,所以希望她寻得良缘,而不是喜欢这个一无是处的自己。
邢痕继续回忆着,吴丞相则在一旁静静地听:“你见过安伯父哭吗?”
“那时安伯母走后,安伯父整日烂醉如泥,浑浑噩噩,说实话,安伯父以前总是最潇洒最乐观的,而安伯母去了后,若不是两个女儿还在,他估计就一起去了,是我父亲和利叔叔一起将他骂醒,让他看看险些被绑走的两个女儿,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安伯父落泪。”
“安家不容易,玲珑能嫁给你,其实我挺开心的,起码你不会欺负她。”
吴丞相打断了他的话:“麻烦你连名带姓的叫她。”
邢痕:……
这也不行??你是什么吃醋狂魔?
吴丞相os:我夫人的闺名只能我叫!
邢痕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伸腿踢了他一脚:“我可是从小就认识安玲珑,你吃的哪门子醋?”
“不是吃醋。”吴丞相吃痛,伸手揉揉被踢的地方,一脸正经的辩解。
邢痕不理他,继续喋喋不休的嘱咐道:“你要好好对安玲珑,你懂不懂这是安珍珠拼了命都要保护的人?”
吴丞相看他一眼,一句话堵的他说不出来话:“说到底,你是为了不让安珍珠难过?”
对安珍珠的过去了如指掌,嘱咐他也是因为安玲珑是安珍珠最重要的人。
邢痕哑口无言,什么都不能说。
他只是…只是不想安珍珠难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