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吃人的地狱
药效发作的很快，险些失控的感染花纹潮水般褪去，被强制压缩在脖子以下，无法动弹。
徐树也被强劲猛烈的药劲儿折腾地倒在地上，菏汀没理会地上的徐树，继续回到电荷信号发射台前操控仪器接收信号。
对面断断续续的发来一个坐标，那个位置离他们很近，坐落在拉特兰海域的海沟上，他们的高度需要下降。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看到这个熟悉坐标的时候，菏汀还是没控制住心脏一紧。
“去看看吧，斗神组的海妖，身体素质也要比船上大部分人强了，这次如果能多一个斗神级别的实验体最好，徐队长一个人还不够采集实验数据的。”
菏汀浅灰色的瞳孔倒映出接收器屏幕上的数字，曼珠咬紧下唇，在确定了坐标位置之后默默地去调试设备准备下潜。
菏汀的目的明确，说话也直白，他把这艘船上所有感染者都当做实验体，而他菏汀，既是唯一的实验员，也是药物下放的闸。
他们都说不上讨厌菏汀，但绝对都不喜欢他。
谁会爱上对自己进行研究的实验员呢？
一旁的室长并未出声反驳什么，只是上前把地上的徐树扶到一旁空闲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菏汀的背影欲言又止。
黑鲸的核心，是菏汀，最高领导者，也是菏汀。
“徐队长留下。”菏汀有些不耐地听着刺槐的唠叨，任由这位医生小姐给自己更换便携的小型医疗设备。
已经是第三代的设备了，之前也试过，这个设备比起之前的，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他的身体基因组结构，在多次实验下被外物刺激得重组排列，活性极强，粘合度很高，尤其是在和那个东西签下合约之后，他的身体就不是一般的医疗人员能接管的了。
刺槐的前两代设备都做不到松动他的基因组结构，但第三代做到了，一股久违的疼痛遍布全身，上次体验到这种被强行挖骨头一般的感受已经是两百多年前了。
菏汀疼的眼前发黑，却没有阻止刺槐的动作。
“徐队长起码还要等30个小时之后才可以自由行动，miracle317号试剂的生效时间是30-40小时之间，室长看好他。”菏汀低垂着眉眼，刺槐已经给他换好了新的医疗设备。
很小一个，巴掌大，药剂从设备内被引出，顺着与之相连的胶管，没入他脖子上佩戴的，像是项圈一般的装置里。
菏汀摸了摸脖子上的东西，有些不习惯，手指摩挲着边缘，试图从缝隙里挤进去给自己放松一些，这个装置的内壁有针头，戴上的时候针头就会刺进他的脊椎内。
理论上来说他才是整个黑鲸最不该去的那个，他的身体无法装配隔绝感染用的“亚当”仪器，科罗蒂亚城的污染含量又严重超标，很难想象在这里生活了两百多年的那位海神塞壬如今变成什么样了。
就算他不受感染的影响，但刺槐认为这种情况只是一时的，菏汀说不过她，只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外勤任务能蹭就蹭。
徐树瘫坐在椅子里，又回到了一开始那副蔫蔫的状态，他没吭声，也没看菏汀，梗着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菏汀也懒得说什么哄人的好话，“你想死我不拦着，别影响我的实验数据，这种药剂我调配了很多次才确保吃下去死人的概率只有15。”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摸着自己兜里的糖，挑了颗绿色的拆开塞进徐树嘴里。
“所以你老实点儿，合同上写的明明白白，你自愿参与实验，实验期间一切合理要求，我尽可能满足。”
公事公办的态度，毫无人性的发言，徐树喜欢不起来，但他也没办法。
去科罗蒂亚城的人除了菏汀，还有曼珠和雾凇，曼珠和雾凇主要负责菏汀的人身安全，黑鲸无法更靠近科罗蒂亚城了，只能让曼珠驾驶着另一小艘水下舰艇前往科罗蒂亚城。
透过窗户，菏汀注意到科罗蒂亚城内的那些巨大的机关依旧处于运作之中，整座城市看上去死气沉沉，也只是看上去。
就在曼珠即将抵达科罗蒂亚城内港附近时，内港的闸门被人打开，通讯器在一阵电流声之后响起一道清冽的男音。
“感谢各位的到来，欢迎来到科罗蒂亚。”
科罗蒂亚的风格很有年代感，很多东西是如今的末世所见不到的。
比如现在在他们面前跑来跑去的，以蒸汽为动力的机械小狗。
“欢，迎，迎迎迎，滋啦——”
小狗的脑袋旋转着，脖子与脑袋连接处的弹簧突出来，看上去好像很早就坏了，那根弹簧已经被扭成麻花了。
语音模块似乎也出了问题，不仅说不出完整的话，还总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菏汀饶有兴致地盯着这机械狗看了半天，似乎是在研究这东西的结构，最后一把薅下狗头，解救了这只明显已经陷入混乱的小机械狗，代价是让这小机械狗直接当场宣布报废。
“可以把他当伴手礼带回黑鲸。”他顺手把小狗头扔给雾凇，雾凇也任劳任怨的接住，照单全收。
曼珠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要比在黑鲸上那会儿好一些，具体表现在，她正在试图拆掉手上的绷带，甚至已经准备上牙咬了。
“博士，你是怎么做到包什么都像在包猪蹄的？”手上缠的绷带很厚，曼珠的手几乎是无法自由活动的。
雾凇把刚刚从菏汀手里接过的小狗头收进隔离手环里，抬手帮曼珠拆绷带。
至于菏汀，菏汀压根没理她，丢下他们独自往城里走去，后面的雾凇和曼珠搞定绷带后也迅速跟了上去。
科罗蒂亚沉睡在深海之下两百余年，城内的建筑风格依旧是两百多年前的风格，除了没什么生气，一切似乎都和天灾降临前别无二致。
菏汀身上却更疼了，不是仪器的问题，他对这幅场景有很不好的感觉，太熟悉了，和当年的构造别无二致。
总在他脑子里擅自和他对话的那个家伙现在也不说话了，可能是因为刺槐新换的医疗装置起作用了，所以他暂时听不到那家伙的声音了。
疼痛的感觉好不容易缓下去，飞行器的声音又在身边响起。
三人一齐看向声源处，银白色的飞行器停在不远处，从上面下来一个男人。他身上的衣服是斗神组最经典的那款队服，对他们斗神组可能有什么特殊意义。
菏汀记得这个样式的衣服，徐队长也有一件，黑鲸当初刚捡到徐树的时候，他也是穿的这么一身衣服。
来人看上去足有一米九高，头发被一支桃木簪挽起，浅金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那种笑意莫名有点冷，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倒像是被刻意训练过的。
来不及多想，对方在离他们三五步的距离停下，慢条斯理地摘下帽子。
“欢迎各位，我是驻守在科罗蒂亚的，斗神组海妖，塞壬，编号，k012。”他行了个标准的鞠躬礼，动作优雅标准。
本该是让人赏心悦目的画面，落在菏汀眼里却不这样。
他觉得这个叫塞壬的男人，优雅是优雅，但这种优雅在科罗蒂亚显得有些荒凉可悲。
“菏汀，世科院。”没有做过多的自我介绍，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这两位是我的助手，大猫和，树枝儿。”
雾凇对这个称呼没什么意见，曼珠则是翻了个白眼，却也没有反驳什么，和雾凇一起沉默地站在菏汀身后。
塞壬也没在意这一听就很假的名字，保持着微笑直起身，“好的，菏汀先生。”他的一举一动都堪称完美，像那种古贵族出身的大少爷，礼数教养都无可挑剔。
菏汀看了只当没看见，他对探究别人的过去没有兴趣。
比起菏汀的无所谓，曼珠倒是有些好奇，“请问，科罗蒂亚是如何运行的？”
塞壬的表情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出现了一秒的僵硬，又很快恢复原状，快得让人丝毫没有察觉哪里不对。
对于曼珠的问题，塞壬只是微笑，并未作答，反而邀请他们一起参观科罗蒂亚。
菏汀没什么兴趣，雾凇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默默走在他们身后，只有曼珠兴致勃勃地跟着塞壬到处看。
菏汀一边跟着一边四处观察，试图找到更多的机械狗，寻找无果后，有些不耐烦。
“参观就到此为止吧，我对科罗蒂亚的构造没什么兴趣。”
“我们收到的讯号是来自海妖的求助，你不就是海妖么。”菏汀的表情很淡，眉眼间满满的不耐烦。
“所以发生什么事情了。”
塞壬嘴角的弧度都没变过，“只是一些小问题，科罗蒂亚不停歇地运转了两百多年，很多地方因为保养不及时存在故障。”
“有一处是连接外面天穹装置的，虽然目前还没有出问题，但也只是早晚的事儿了。”他叹口气，又继续说道，“负责维修的那位，也是我们队友……前不久突然失踪了，我们找遍了整个科罗蒂亚都没找到他。”
“但是科罗蒂亚很久没有开启过了，而且故障的装置这些天的损坏更严重了，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向外界求助。”
他的语气真诚又平淡，让人很难不相信这些事情的真实性，起码曼珠从塞壬说第一句话开始就一直小幅度的点头，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菏汀却对这些发言持怀疑态度，“是么？”他笑得有些恶劣，“两百多年，你们都没能离开这儿，现在才求救？”他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在场人都听清，塞壬表情依旧不变。
菏汀视线环绕着四周，视线最后定格在一处建筑上。
雾凇是闷葫芦，默默跟在菏汀身后，并未发表任何意见，而刚刚还在点头的曼珠有些懵。
“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你没说出口的真相，科罗蒂亚是吃人的地狱，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件事。”他的目光看着一处不起眼的建筑，声音极低的喃喃道，塞壬表情依旧没有变化，淡定的仿佛没什么事能让他有波动。
“那里应该是控制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