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章
许虔是一个不着家的,夜出昼伏,平时连个人影都见逮不着。我这些天也不学好,忙着在外面浪,小聚会一个赶一个,一般不疯到大半夜不回家。
一个星期下来,我们俩就跟商量好似的赛着不回家。
这些天我见我哥毫无察觉,索性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晚,故意挑衅着许虔作为大人的权威。
许虔一直都是一个称职的家长,可我讨厌家长,尤其是称职这个词眼。
我老想把他拉下来。
趁着夜色,我慢悠悠地往小区里走,昏暗的灯光里时不时盘旋着几只蚊虫。走到楼下,我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时间,有些迟疑。
这个时间许虔估计还没睡,我想了想,顾虑地摸着自己嘴角刚添的伤,决定还是等许虔睡了再上楼比较稳妥。
于是我在小区楼下磨蹭了将近了半个多小时上才上了楼。到了家门口,我谨慎地趴门上听了会动静,确定许虔已经睡了才小心翼翼地开门进去。
我刚刚和人打了一架,现在心虚得不行。
初中那会,许虔出去了一段时间,我吃住都在学校,没人管,又正值叛逆期,疯得无法无天,跟着一伙不着调的人,天天打架闹事,没事就找人疏疏筋骨。
后来许虔接到我班主任的电话估计也是挺懵的。嘿!他弟厉害了,一声不吭的就把初中部的校霸头衔给他捧了回去。
当时他人在外省回不来,没少打电话过去训我,结果我根本不怕,尤其在他面前玩得好一手颠倒黑白、阳奉阴违,差一点就把许虔给骗住了。
谁让我打小只要一看见许虔就会惯性装乖,怎么无辜,怎么可怜,怎么来。我最知道怎么样让他心软。
以至于我哥很长时间都以为他弟是个乖乖小可爱,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回来就把我训了又打了一顿,受了这顿皮肉之苦,我就再也没出去打过架了,又开始温吞地装乖。
我走进家门,轻手轻脚地把门和上,正欲转身回房。
“啪嗒!”
客厅里骤然亮起的白炽灯光晃到了我的眼睛,等我适应过来再睁开眼,就见许虔半倚在墙边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我,眉眼有几分不怒自威。
我瞬间怂得不敢动了,我想这只是来源于多年的肌肉记忆。
许虔管了我九年,和许多刻板又称职的家长一样,对孩子都有着一种本能的掌控欲,哪是这么一朝一夕就能轻易放手的,
我几乎是立刻就把下巴低了下去,打架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倒是怕许虔会发现我嘴角的伤。
怎么一碰上我哥,我就这么没出息了。
“做贼呢!”许虔对着我躲躲闪闪的样子冷笑了一声,下巴微抬,冷峻逼人得有些压迫感,“大晚上的,干什么去了”
“这些天行啊!把家当酒店住是吧!长大了不得了啊,大晚上的在外面鬼混。”他应该是有些生气,眉头全是烦躁。
他看着我沉默不语,声音大了几分,“说话。”
“就和同学出去逛了逛,爬了趟山。我这不是毕业了嘛,以后也见不着了。”我不能明目张胆的和他唱反调,于是故意随便扯了几句糊弄,低着头快步往房间里走去。
“陈星辰。”许虔见我还往前走,眸子一眯,一副专横的命令语气,“站好。”
我自觉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已经充分的引起了他的关注,于是我听话的站好不动。
他不徐不急地走到我身前,视线就落在我的脸上,仔细的打量了一眼,仿佛是有实感的梭巡,几乎让我承受不住,那双深沉的眸子不知道盯在了哪,透出点不悦来。
我紧张得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的伤,他语气突然很是严厉道,“嘴角的伤怎么来的?别告诉我这是你是从山上摔下来,摔的。”
我挺怕许虔生气,因为我小时候被许虔扔过。
那时候许虔也没多大,又被我气坏了,简单粗暴地把我关在门外让反思。还威胁我,说不听话就不要我了。
虽然当时许虔是吓我的,但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当许虔是真的不要我了,魂都吓没了。
可尽管如此,我也依旧只会紧紧跟着那个曾经把自己捡回家的人,然后小心翼翼地蜷缩在他脚下,发出类似小动物似的惨兮兮的呜呜声,希望他别不要自己。就像是弃猫效应。
我还记得后来许虔放我进去的时候,我的眼腺像是坏了似的,眼泪根本止不住,最后是许虔把我背在身上哄了一个下午,才哄好的。
我见被他发现了嘴角的伤口,也不故意遮掩了,便抬起头,闷声闷气地喊了一声,“哥。”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果不其然,他的神情就缓和了下来。
一见得逞了,我眼睛一转就想跑路,生气的许虔我可招架不住,只能先溜为上,做个事后乖弟弟。
岂料许虔先一步拦在我前面,像是累极了,掏出了烟,却只是夹在指尖轻轻嗅了一下,有了点精神才低低地问我,“老实交代,这些天都出去干了什么?昨晚都没回来。野得没边了?嗯”
他的声音很哑得厉害,带着倦音,尾音粗粝,刮着我的神经末梢。
“昨晚在山上野营。”我只好老老实实交代。当时答应和同学一起去上山野营的时候,我就没想着要告诉许虔。
我是故意的,一边想让他发现,一边又觉得我哥那个不着家的玩意,能发现就有鬼了。
“野营”许虔笑了一声,嘲讽我,“去喂外面的野蚊子啊是不是平日里过得太舒坦了啊?”
他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忍不住辩驳道:“我们是去星星了。”
不过确实是没睡好,蚊虫太多,夜晚山间又突然变凉,不过好在看到了繁星和日出。
“你们小孩挺浪漫啊,星星好看吗?”许虔嗤笑一声,眼里似藏着浓重的夜色,黑暗遮掩了一切,看不到边际。
我隐隐发现,他好像更生气了。
就因为我看了一晚上星星?
基于察言观色的本能,我深觉这时候不宜和许虔对着刚,于是扯开话题,和他打马虎眼,“还行,我手机里拍了照片你要看吗?”
说着我殷勤的把手机捧到许虔的眼前,讨好的意味十足,反正他又不会正看我的手机。
结果许虔险些要被我气笑了,“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啊!”
他似是自嘲地笑了笑,一时间我都觉得自己眼睛出现了问题。
一定是我看错了。
等我回神,许虔还是那副居高临下的神情,视线转到我嘴角处,“那这伤呢,怎么来的?”
我摸了摸嘴角,老实道,“被人打的。”
许虔问:“又和人打架了?”
我立马否认,开始胡说八道:“我没,和我没关系,赵林惹的人,我还没来得及跑呢。”
正说着许虔突然朝我伸出了手,目光倏忽变得尖锐起来,他捏住我的下巴,盯着我嘴角的伤口。
好似他极其不满我嘴角的这块伤口。
甚至可能觉得刺眼。
我嘴角的伤口青了一小片,这会还没结痂,唇瓣上还舔得到血腥味,估计是染了几丝血。
我不知道这样看上去是不是会让人有些凌·虐欲。因为许虔的手指压上了我嘴角的伤口。
“别碰我!”我几乎是反射性的打开他的手,立马往后避开,黑葡萄似的眼珠盯着他,神色警惕,反应过于激烈。
我脑子里一回想刚刚那刻许虔的眼神,就浑身发紧,我最受不了许虔的这幅神情,像是绝对的掌控者所带来的压迫。
每次对上许虔的这幅神情,我都会变得有些不正常,像是上瘾了,渴·求的同时蠢蠢欲动的反骨又让我心生违逆。
我有点心虚的不敢看他的眼睛,偏头给自己找补,哼了一声,毫不讲理道,“这是男人的勋章。”
话罢,许虔另一只手的指腹在被拍开的手背上摩挲,敛着眸子,语气低沉,“小兔崽子还勋章。”
说着他拍了拍我的脑袋,语气带着笑,低沉富有磁性的威胁道,“下次来我这领,哥给你挂几个,挂满脸好不好?”
我的眼睫微微颤动,抿着嘴巴不说话。
许虔是真的生气了,嘴角虽然带着笑意,眼神却是冷的。
倏忽许虔不由我反抗,直接捏起我下巴,拇指对着我嘴角的伤口狠狠按了下去,像是惩罚又像是欺负。
当即我就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他的声音从我上方传来,唇瓣被指腹重重蹭过,“还想糊弄我呢,你要想跑,谁拦得住你?”
许虔果然是很讨厌我打架,而且跑这个词听上去也太怂了。
“还有没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他低声问道。
我被他问得一愣,许虔的指腹还压在我嘴角上,无声的胁迫感朝我席卷了过来,“想好了再回答。”
我一方面是怕他,一方面又想挑衅他,这种情绪并不矛盾。
我被迫仰着头,迎着许虔的目光,也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梗着脖子和他犟着,“那可多了去了,你想听哪些啊?”
他好似被我激怒了,那双时常慵懒带笑的眸子被怒气一点点填满,像火焰似的、炽热的拷问我。
鲜活的愤怒生生刻入我的眼底。
让我抑制不住的有点……兴奋。
我听到自己说,“哥,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听话,你别管我了,我怕你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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