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三章
今天是我和许虔谈崩的第五天。
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我们好像是冷战了。
艹！我并没有这个想法啊！我只是想气一气他。
现在别说管了，他连话都不和我说，我已经在后悔了。
我像是又到了叛逆期，可忤逆他并没有让我感到多畅快，反而像是把自己关在了密不透风的房间里。
人就是这么充满矛盾的一个生物。
“小星星，你看什么呢？”赵林突然趴到我的肩膀上，带着一身熏人的酒气，还想要灌我酒，他垂眼一看，拿着一瓶啤酒挤兑道，“呦，你哥啊。”
赵林是我的初中同学，高中没分到同一个班，但关系一直都不错。这几天赵林的父母不在家，他就叫了一伙人来家里吃喝玩乐，买了酒又叫了烧烤，现在一堆人围在那打牌，行酒令。
我神情落寞地收起手机，自那天后许虔没有给我发过任何消息，我也没再给他发戒烟提醒了。
刚刚无聊我就点开了我和许虔的微信聊天界面，翻了翻以前的聊天记录。消息少得可怜，我努力努力都能争取全文背诵了。
“诶。”赵林欠兮兮地凑了个脑袋过来，“你今晚就别回去了。反正我爸妈也不在。”说着赵林压低声音意味不明的悄咪咪道，“他们今晚都不走，有小电影看不看。”
我拿着手机正思量怎么先向许虔开口比较好，比较有面子。冷不丁听着赵林猥琐的笑，毫不留情地把他拍了回去。
赵林笑倒在地上，还一边欣赏我这张臭脸，仿佛有天大的乐趣。
这是因为初中那会，赵林和他那群兄弟故意整蛊我，给我分享了一个连接，还专门骗我在上课的时候点开，一伙人就围在那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也没让他们失望，在哄笑声中落荒而逃，也就一直被他们笑话到现在。
那时我还只是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自己和别人有点不一样。那时候许虔也刚才外面回来不久，我又总是因为一些捉不住的、莫名其妙的情绪总躲着他。
手机里的那些画面让我那时难以言喻的焦躁、惶恐和不安全都落实到了许虔这两个字上。
彼时刚少年情动，我连什么是喜欢都没琢磨透彻，就被那有违伦理的诡异梦像所魇住。
在这场有意的捉弄中，遮掩秘密的纱幔被挑露出了一线真相。
我得以窥见，那个藏在黑暗里的自己。
那就像是个饕餮的深渊巨口，它深不见底，只需一步就能让我粉身碎骨，让我和崖底不能见人的腐肉一起发烂发臭。
直到后来我才逐渐能接受同-性恋这个词，能接受自己是个同-性恋。但许虔不是，他不喜欢男的，他有过女朋友。
可我躁动的梦里却愈发频繁的闯入许虔的影子，我像是被这个怪像餍住了，醒了就胆战心惊，但慢慢地我习惯了，甚至还对此上瘾了。
我肖想他，想过好多次。
赵林从地上爬起来，贱嗖嗖的凑到我的耳边，象征性地喘了几声，“特别刺激。”
“给爷滚！”我把他踹开。
“别呀！”赵林爬过来，还不死心，“回去多没意思啊，都说好了留在我这通宵的。”他朝其他人努努嘴，“你问问他们都留，除了陆丰那狗东西，他有女朋友，我们这些单身狗也就只能抱团取暖。结果你还拒绝我，你看看你这像话吗？有点高考后成年人的自觉没有？”
“我晚上真得回去。”我闷着声音，没忍住又翻了翻手机，要不然许虔估计得削了我的皮。
赵林看我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又撇了一眼我的手机，啧啧了一声，“我你不行啊，你就这么怕你哥啊。”
我听得出来他这是在故意激我，我怕我哥这件事，他们众所周知，并且还被他们乐此不疲地拿出来取笑过。
我捏着手机沉默了。
“有没有点志气啊！哥！我都叫你哥了。”赵林恨铁不成钢地踹了我一脚。
我回答得更是干脆利落，“没有。”
“操。”赵林没忍住骂了我一句，“出息呢？”
初中是我最叛逆疯狂的一个时期，赵林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我。那时候我凶得吓人，可能是因为我骨子里就是这样的冷血。
我最疯的时候跑去别人学校打了一架，原因是那个小流氓骚扰我们班女同学。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被我碰到了一回，顺便插了把手。
这梁子就结下了。
女孩因家里的一些原因住校，那小混混又是她以前的同学，当时班上挺多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
我本来也没打算多管闲事，但那小流氓隔三差五就来找我麻烦，他的一帮小兄弟叫我识相点，别勾搭他们嫂子。
我这人吃不得亏，直接跑到那人学校里打了一架。
从此一战成名。
这一架把许虔都打回来了，然后我就被摧残了。
那时候赵林看我那样，就感觉我没什么怕的事，什么都疯得起来，谁都没料到我居然会怕我哥。
还怕得要命。
·
喧闹中，天色渐暗。
一伙人吃得差不多了，赵林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瘫着，带头道，“现在还早，要不我们玩点什么吧。”
有人提议，“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我被他们灌了好些酒，尚还清醒，就被他们拉着一起玩。
规则很简单，传枕头，传到谁手里谁就要接受惩罚，选着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第一轮我是裁判，背过身报数叫停。
几轮下来，这群人几乎都是奔着陆丰和他女朋友去的，八卦完了就开始闹他们。
一会叫“抱一个，一会叫“亲一个”……
我只感觉自己是个电灯泡，这里越热闹，我越提不来劲，极度萎靡不振，消极游戏。
什么狗屁刺激游戏，我想回家了。
这轮是赵林当裁判，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似的，枕头刚落在我的手里，就精准的喊了停。
赵林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明显是故意要整我。
果然，下一刻他就说，“在这里找一名异性接吻，不能少于三秒钟。”
赵林刚说完，几个人跟着没大没小的瞎起哄。
拿女孩子开玩笑不太合适，加上我心情本来就不好，我捏扁手里的易拉罐，朝赵林看了过去，翘了翘嘴角，表情阴森。
赵林被我看的毛骨悚然，战术性后挪，“兄、兄弟，不是，你看我干什么啊！”
我慢悠悠地笑着，“别为难人家小姑娘，换个玩法，反正都是亲。”
“哦哦哦！”周遭的疯笑声闹声，一阵高过一阵。
赵林意识到什么，拔腿就跑。不用我动手，就有人把他按回来。
只要玩得够疯，风向立马就变了。
大伙齐齐等着看赵林出丑，疯劲上来了早就忘了原本的大冒险。
“星星！打住！不是！我！”赵林见引火烧身，却挣扎却不开。
我作势把手里的枕头往地上一砸，挽起t恤的短袖，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顿时把气氛推向了高潮，“这样不是更刺激吗？三秒？三秒怎么够，我一定亲到你不要不要的。”
周围的气氛彻底疯了起来，陆丰这时也带着人鼓动，“亲！亲！亲！”
赵林看着我，觉得我是在开玩笑。等我按着他的肩膀靠近，他就慌了神，又被好几个人抓着动不了。
我恶劣地看着他笑了笑。
“卧槽！你他妈来真的？”赵林剧烈挣扎，回应他的是一伙人没心没肺的笑声。
赵林看着这些便宜兄弟纷纷倒戈，只好求饶道，“哥，星哥，我错了，我不该想着整你的。”
我拍了拍他的脸，阴恻恻道，“晚了。”
“啊！！！！”赵林梗着脖子，发出惨叫，看到谁都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陆丰，丰哥！哥！救命啊！”
“叫爸爸。”陆丰居高临下的看着惨兮兮的赵林，趁机占便宜。
赵林憋红了脸，索性面子也不要了，吼了一声，“爸爸！陆爸爸！”
陆丰狡猾地笑了笑，“真乖。”
赵林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暴跳如雷，“你他妈，姓陆的你给我等着！看老子不弄死你！”
“星哥，搞快点啊。”陆丰掏出手机，火上浇油的吹了一声口哨，流里流气道：“来来来，我给你们计时，看看咱们星哥久~不~久~”
旁边的女孩子都闷声笑着。
赵林梗着脖子，毅然赴死，“妈的，有种就来，大不了二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我看了一眼赵林这傻子，突然直起身，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道，“我哥，等会，我先接个电话。”
“诶诶诶~”他们囔囔着不干了。
但我怕我哥也是众所周知的，我怎么敢不接我哥电话呢？这不符合我的人设。
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装模作样的拿着电话走向了阳台。
赵林见状立马挣脱束缚，连滚带爬的逃向了卧室，“哐”的一声，把门给关了起来，并反锁了。
几个人追过去敲门，赵林在里面吼着，为了保住他的清白死活不肯出来。
陆丰看向阳台上的我，看热闹不嫌事大，“星哥，你这就没意思了。”
我装喝多了听不懂。
阳台的窗户口上吹来些凉风，我把并没有来电的手机摁灭，正打算把手机收起来，就看见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我感觉自己可能是酒喝多了有点不清醒，许虔怎么可能给我发消息啊？
许虔：【又在外面？】
我噗呲乱跳的心不跳了，急忙挽救道：【我马上回去了。】
没多久，许虔回道：【正好我也在外面，你在哪我过去接你。】
我迟疑了一会才回道：【赵林家。】
许虔：【等着。】
我已经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这些天的举动到底有多蠢。
故意晚归，处处挑衅，一身的反骨，实在是损人不利己，蠢极了。
我明明知道许虔吃软不吃硬。
我下楼的时候领了两个女生。
原定是陆丰负责把他老婆和他老婆的那些后援团小姐妹送回去的。但一听我要走，而且我哥还会过来接，就立马把他老婆的后援团小姐妹丢给了我。
急着和他老婆花前月下。
两个小姑娘话挺多的，一路挽着手又笑又闹的在说些八卦消息。
其中有个叫晓卉的姑娘，好似正在为一个纠缠她的男孩子苦恼。
她身边的姑娘说，“他对你可真是没说的了。”
晓卉立马拒绝道，“那也不行，我可不喜欢他，不喜欢没办法的事。再说，他可不止对我一个人好。我朋友在三班，她听她室友说，他还追过付悦呢，就前几个月。只不过人付悦没正面回应他，前几天他还约付悦出去吃饭呢，但人也没答应他，估计是吊着他吧，他转头就来约我。”
晓卉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这样的我可不行。”
另一个女孩愣愣地“啊——”了一声。
“啧啧，是吧。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晓卉劫后余生地拍了拍胸口，“还好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颜狗。”
另一个小姑娘立马笑了起来，她瞟了一眼我，也不遮掩，撞了撞晓卉的胳膊问，“那他这样的呢？”
我听着她们当着正主的面光明正大的谈，索性偏头朝她们看去，希望她们收敛一点，谁知道两小姑娘没一点不好意思。
“没有冒犯的意思啊。”说着晓卉还真就认认真真的打量了我一眼，“长得在我的审美范围内，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知道吧，我喜欢成熟的……”
走出小区，我远远的就看到了许虔，他靠在车旁抽烟。
车灯在夜色里撕开了一个口子，他就在那明亮处倚着。半边身体被光晕勾勒了一个削瘦挺拔的轮廓，流光溢彩，另半边融在寡淡的夜里，剩下他垂下的手指夹着一点猩红。
热烈，灼眼。
我一瞬间又爱上了许虔抽烟的样子，正惊心动魄的想着，就看到他把手里的烟弹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朝我看了过来，隔着几十米远的夜色，他的视线隐晦不明。
“啊！”身边的晓卉突然惊呼一声，指着许虔道，“就那他样的，成熟又有魅力男人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谁想栽树啊，我只想乘凉。”
许虔确实是惹眼的，他身量很高，五官线条锐利分明，属于浓颜系。最重要的是，他笑起来赏心悦目，谦和又温润，让人不由得心生亲近。
就像是用丝绸包裹起的上等瓷器，浑身都釉着一层温润细腻的光，又似一幅名贵而高雅的艺术品，让人心驰神往。
小姑娘谈论个把帅哥是天性，我理解。
说说也并不代表什么，但我心里莫名不爽，好像什么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被外人给惦记去了。
我突然凉凉开口，“不好意思，那是我爸，他年纪轻轻不学好，一不小心就有了我。也就看着年轻，其实三十五六了。”
两个小姑娘瞬间瞪目结舌，表情好不精彩，“啊……啊……？”
“不过，他和我妈离婚了。啧，长得好看嘛，身边的小姑娘太多了。”我编排完许虔后，心情异常的好。
快步朝许虔走了过去，笑着道，“没等太久吧。”
走近我发现许虔的表情好像没有那么好，他扫了一眼我身后的两个女生一眼，没说话，摆头示意了一下，让她们上车。
我的心跟着往下沉了沉，觉得他还在生气，我本来想先认错的，但碍于后座两个姑娘在我一直没好意思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