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林下之风 > 第26章 刘裕参军

第26章 刘裕参军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三月的春光,甚是惹人,那一眼望穿的天空无比蔚蓝,时不时地有几片宛如薄纱的轻云游弋其中,好似一位妙龄女郎,身着蓝衣,在风中漫舞。徐徐的春风,融融的吹来,既吹走了这一路的风尘,也吹来了再造东晋的新生之气

    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只要恪守本心,不忘初衷,总会有一道春光为逐梦者点亮前行的路。正如此行的谢安,虽屡遭桓温的针对与陷害,但仍旧坚守本心,为社稷、为黎民而逆风前行

    就在这惬意的春风中,一行人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渡口,准备坐船前往此行的目的地——广陵,谢安见船家还未靠岸,于是示意众人暂且下马等候。可片刻之间,方才还风平浪静的江面,突然翻腾起了浪花,且一个接着一个。刹那间,只见一个大浪袭来,将几艘小船拍打的晃动不休,其中一艘小船的船家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波涛,竟不慎掉落江中,生死未卜

    与此同时,片刻前还惠风和畅,风轻云淡的天空也随之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堆成了一片,像是一张巨大的黑网,将谢安一行人笼罩其中。正当众人诧异于这风云突变的天色之时,站在刘牢之身旁的小刘裕却丢下手中短剑,一个冲跳便刺于江中,随后几个扑腾便游到了坠江的船家身边,只见他一手拽着船家,一手扑腾着往小船的方向游去,可这诡谲的江水好似‘心有不甘’,又见几个浪花朝着小刘裕及船家拍打而去,这一幕叫岸上的谢安等人看的焦急万分。可跟随小刘裕一起投奔谢安的几个小孩童却淡定的说道

    “谢大人勿虑,这小小江水奈何不了他”

    “没错,寄奴入江,如蛟龙入海,不必为他担忧”

    果真如这几位孩童所说一般,几个浪花并未将小刘裕及船家拍散,这两人依旧在江中与江水做着殊死搏斗,待浪花退去后,小刘裕终于在这场较量中胜出。艰难地摸到船沿后,小刘裕左手抓着船沿,右手一把将船家撑到了船沿上,这番场景直教岸边的谢安、桓伊、刘牢之等人看的目瞪口呆,他们实在无法相信,一位十岁上下的孩童竟有如此神力,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众人惊叹之余也不禁暗暗钦佩了起来

    船家被救上船后,慌乱之中却并未举足无措,而是一把捡起船桨,朝着岸边用力划去,小刘裕也一个纵跃跳到了船上。两人齐心协力之下终于有惊无险的来到了岸边,谢安则小跑到小刘裕身边,脱下外衣套于其身,随后一边擦拭着他的脸颊,一边惊奇道

    “了不起啊,真是了不起,好你个刘寄奴,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识,如此身手,我谢安竟在这不惑之年,能遇到你这样的少年英才,是我个人之幸,更是天下之幸啊!好哇,好哇”

    就在谢安说话间,刘牢之、谢道韫、桓伊等人也来到了跟前,也都纷纷投以赞美之词,可唯独谢玄一本正经的说道

    “无论在军中,亦或是在战场之上,令行禁止最为重要,为兵者,不听将令,擅自行动,则害其一人尔;为将者,若不听帅令,则累计全军矣”

    谢玄说完便捡起地上的短剑,亲手交到小刘裕的手中,后者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就在两人眼神交汇之际,漫天乌云竟四散而去,波涛汹涌的江面也随之恢复了平静。待这春光透过残云,照射在小刘裕身上时,桓伊不禁发现其后脑处,竟有一节突出的颈骨,可他却并未当场指出

    而一旁的刘牢之却拉着小刘裕夸道

    “你这身手,假以时日,恐怕普天之下无人是你敌手啊,就连我,想必也得甘拜下风哦,哈哈哈哈”

    小刘裕却憨笑着回道

    “这算得什么身手,不过是戏水的本领罢了,与你们那刀枪棍棒的真功夫相比还差得远呢,嘿嘿”

    在听到小刘裕这番自谦的话语后,刘牢之愈加发自内心的喜欢上这位意气相投的小兄弟,而谢安等人也都愈发对他有着更深厚的赞许与期望,而当众人上船之后,桓伊悄悄拉过谢安于一边,贴近耳边说道

    “谢公啊,这位刘寄奴小小年纪,英勇非凡,胆识过人;且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心境,在下看来,实属一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可”

    谢安站在船头,捋着胡须,静静地听着桓伊对小刘裕的夸赞之词,当听到‘可’字时,则立马皱起了眉头,好似有着什么不好的预感,于是斜着眼问到桓伊

    “嗯?,子野有何忧虑,但说无妨”

    桓伊刻意放低了声调,继续说道

    “可,剑有双刃,如此锋利,稍有不慎,恐受其害啊”

    桓伊见谢安依旧一副面带不解的表情,只得把话说开了

    “方才乌云散去,日光重回江面之时,在下隐约看到这刘寄奴的后颈处生有一节突出的颈骨。史书多有记载,这脑后长有凸骨,乃是反贼之象啊想必谢公博览群书,自然是知晓的。也非在下无中生有,危言耸听,只不过如此奇才招于军中,日后若得兵权,不知是福是祸啊”

    谢安听后,随即下意识的望向小刘裕,只见他与刘牢之、谢琰等子侄凑在一起,嬉笑攀谈着什么,虽心中存有疑惑,但眼见如此情形,也不好当面去佐证桓伊所说之象,只得浅笑一声后回道

    “我自然知晓子野并非搬弄是非之人,你的胸怀远胜你家的叔伯长辈,可你所说的反骨之象,虽史书多有记载,可也不过是一家之言罢了。就说那蜀汉的征西大将军魏延,史书记载其脑后长有反骨,在诸葛武侯病逝五丈原后,长史杨仪告其谋反,遂令马岱杀之。可世人皆知,魏延之死,实属其与杨仪等人的个人恩怨,换言之乃是为争夺武侯死后的军权罢了,这反骨之象不过是说辞而已,子野切勿思虑过多啊”

    听闻谢安这番话语后,桓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望着这风平浪静的江面,暗自感慨。或许当场的所有人,都沉浸于对北上建军的美好憧憬之中,可唯有桓伊透过这平静的江面,隐约看到了那躲于水下,寻机翻涌的骇浪

    毕竟风微浪稳之下,往往最能麻痹人的意识,从而心生轻慢之意,可一旦遇到突如其来的惊涛,却也是最难全身而退的,也许桓伊担忧的不只是‘长有反骨’的小刘裕,还有着对广陵那数十万流民的担忧

    见桓伊时而远眺对岸,又时而低头望着江面发愣,于是谢安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

    “咳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况且这刘寄奴也不过一孩童而已,从今往后得你我的管教,以及玄儿他们的朝夕陪伴,也并无‘无可救药’不是?”

    桓伊听后,随即怅然一笑,接着长叹道

    “咳谢公如此淡然的心境,非子野可以比肩啊,但愿如此吧”

    借这春风相助,几艘小船片刻后便来到了江对岸,待众人上马后,突然从前方跑来一队甲士,只见他们打着‘谢’字旗,手持剑、盾,朝着谢安一行人井然有序的跑来,带头的甲士上前拜道

    “在下谢石将军府,亲兵侍卫长,奉我家将军之命,特来此处等候谢大人”

    谢安手执马鞭,回礼道

    “众弟兄辛苦了,谢安在此深表感谢,可此处离广陵还有些路程,为何派你等前来相迎呢?”

    带头的甲士摇头叹息道

    “谢大人有所不知啊,自秦军灭亡慕容燕之后,原燕国地界的汉人,及部分胡人纷纷南下逃难,如今这广陵地界遍地都是拖家带口的流民,良莠不齐啊。我家将军为免谢大人及众位公子遭遇不测,故而派我等前来护送”

    谢安眉头一锁,接着望向广陵那边,若有所思般说道

    “原来如此啊,那便请你派两位弟兄前往广陵城之西门张贴告示,就说朝廷派遣谢安前来安抚百姓,招募兵将。切记!贴完告示后,务必高声宣读,直至这广陵的流民都知晓此事”

    带头的甲士随即指示两位兵卒按照谢安说的先行一步,而谢安则叫众人调转马头,往着城东的方向走去,谢安此举,叫这群刚入伙的孩童们挠头不解。就在他们面面相觑之时,小刘裕跑向前问道

    “谢大人,此处距离广陵城不过数里路程,半个时辰便可到达,为何调转马头往东边而行呢,这不是舍近求远了吗?”

    一路上久久不曾发言的谢道韫,此时驱马上前说道

    “我家叔父此举,乃是声东击西之策,先行遣人前往西门张贴告示,这流民势必聚于西门,那么其余城门必将空虚,且不论这流民中是否夹杂歹人,只要我们绕过西门,那便能安然入城了嘛”

    小刘裕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可随即接着问道

    “既然这流民都聚于西门了,那为何不直接从南门入城呢,这还不是舍近求远了吗?”

    此话一出,谢道韫也不知如何回答了,只得望向谢玄他们,在接收到谢道韫的‘求救’信号后,谢玄指着东面说道

    “你们可知这广陵城的东面有什么?”

    小刘裕率先说道

    “我知道,广陵城的东面有一条邗沟,我也曾在那儿戏过几次水,对此河也算略知一二吧,似乎是春秋时期,吴王夫差所凿,为的是北上与晋国争霸”

    谢玄摸着小刘裕的脑袋,笑着回道

    “正是邗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也知晓这春秋之事,难能可贵呀。言归正传,叔父之所以令我们往东面而行呢,是因为北面逃难而来的流民,多为徒步行走而非坐船,因此广陵城之东门相较于其他三门势必愈发空虚,如此一来,我等从东门入城是不是就更加安全呢?”

    此话一出,叫小刘裕这伙孩童们纷纷面露崇拜之情,而谢安在听到他最中意的侄子如此聪慧时,内心也是十分的欣喜与骄傲。待谢玄说完后,谢安便示意众人朝着城东的方向驱马走去

    片刻钟后,一行人便来到了邗沟边,谢安盯着河水充沛的邗沟陷入了无尽的遐想之中,随后又沿着邗沟北走的方向直直望去,上半个身子竟也不自觉的探了出去,见此情形,跟在他后头的侄女谢道韫驱马上前打趣般问道

    “叔父何故停留于此,且以如此深邃的目光望着这条河呢?难道叔父与这条邗沟有着我等不曾知晓的不解之缘吗?哈哈哈哈”

    借着春风,借着江水,借着谢道韫这番打趣的话语,此前从未在谢家子弟面前说笑过的桓伊竟也跟着起哄道

    “或许你家叔父在年轻时,曾与哪家的姑娘泛舟于这邗沟之中,然”

    还没等桓伊把话说完,即被谢安‘喝止道’

    “想不到你这位道貌凛然、正经八百的翩翩公子,何时学的如此滑头了啊?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跟我们家这几位小滑头处久了,也开始说些没个正经的话语了,我看呐,是你想与哪位姑娘泛舟于这邗沟之上吧?”

    谢安说着说着便看向了身后的谢道韫,这一眼竟叫谢道韫有些羞得不知所措,好在谢安别无他意,只接着谢道韫的问题意味深长的回道

    “方才道韫问我为何如此深邃的望着这条邗沟,我想你们或许也有此疑问?那我便将我心中所想说与你们听吧想当年八王之乱后,塞外胡人纷纷南下,有匈奴、鲜卑、羯族等等,致使中原战乱不休。无权无势的普通汉人或惨死于胡人刀下,或饿死于南逃途中,总之饿殍遍地,骸骨如山。而我等世家大族则在府兵、家丁的护卫下,安然南渡至此,这渡的便是这条邗沟啊”

    谢安话说至此,便不再继续言语,而谢安的侄子谢玄却好似从他并未言尽的话中读懂了他还想要表达的更深层次的含义,于是接着他的话长叹道

    “河水的走势与地势的高低相关北边高,则江水往南流;南边高了,则江水往北走,今日叔父带我们前来广陵地界募兵、练兵,有朝一日,我们也必能带着叔父北上故土,驱逐胡虏,这渡的便仍是这条邗沟!”

    谢玄这番鼓舞人心的话语一出,在场的谢琰、刘牢之、小刘裕等人也得纷纷摩拳擦掌般附和道

    “玄哥说得好,必能如此啊!”

    “没错!我刘牢之愿当开路先锋”

    “我刘裕愿执矛立于船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谢安听到身边这几位年轻人说出如此意气风发之言后,竟也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了,只见他摸了摸马儿的鬃毛,随后猛地拍了拍马儿,刹那间坐下马儿便如箭矢般,朝着广陵城东门的方向窜了出去,身后众人惊叹之余也纷纷驱马追去

    这一幕骏马如闪电般奔腾,啼声如疾风般呼啸,风姿如神将般飒爽的画面,在这日暮之下,远远望去,竟恍如千军万马踏破阴山之景象,细细想来,当年飞将卫青北击匈奴之时,定也是这般场面吧!

    “塞外沙如雪,阴山月似钩”

    “待到九月九,执戟扫清秋”

    随着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略过城东门,谢安一行人也终于进了广陵城,片刻后,只听得一声长嘶,狂奔了半个时辰的快马这才骤停于其弟谢石的将军府外。待众人下马想要稍作休息之时,谢安却径直朝府内走了进去,只留下身后这群后生愣在原地,大口喘息。小刘裕却全然顾不上休息,而是示意他的小弟兄们鞍前马后的忙活着

    夕阳西下,城外的黄沙还未散尽,谢安却已然来到了其弟谢石的屋内,见兄长风尘仆仆的赶来,谢石也是惊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倒是谢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打趣般问道

    “五弟好生健忘啊?这才两三年未见,就认不出为兄我了啊?”

    谢石随即招呼属下先行退去,而后拉着谢安坐于上座,惊奇道

    “为弟哪能认不出兄长啊,我只是惊叹于兄长赶了一天的路程,却还是这般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之状,即使是常年骑马奔走的将军也不如兄长这般精气神啊!”

    谢石说话间,也同时给谢安倒上了一杯茶水,谢安抿了两口后,笑着回道

    “这俗话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更何况今日是两桩喜事,这第一件便是能与五弟你相聚,以慰兄弟之情;这第二件则是陛下召我前来广陵募兵,想必你也收到了朝廷的诏令了吧?”

    谢石探出头去望了望门外边,随后诧异的回道

    “前些日子已收到朝廷的诏令,故而我便早早的安排亲兵前往城外相迎,可为何就只有兄长一人呢?诏令上可是说了玄儿、韫儿及桓家的少将军等人一并协助你,怎么不见他们呢?”

    就在谢安淡笑之时,门外边却传来了几位年轻人的大口喘息之声,谢石好奇的走了出去,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群年轻人的体力竟然比不过他那位年近五十的三哥谢安

    待谢石招呼着谢玄、谢道韫,桓伊等人入座后,也随口开始了长辈对于晚辈的‘敦敦教诲’,只见他看了一眼谢安,而后说到

    “你们这几位正当青春的少年郎却比不过年近不惑之岁的半老之人,情何以堪哦?,若是两军交战,奔袭往返数日乃是常见之事,可你们这般身子骨,恐怕得指望我们这两位叔父来搭救你们了,哈哈哈哈”

    谢石说笑间,也在挨个看着这几位年轻人,当目光来到小刘裕身上时却停了下来,随后上前摸了摸他的臂膀,拍了拍他的肩胛,连声赞道

    “好好好,这位小兄弟我看还不过十岁吧,却长着一副百年难得一遇的钢筋铜骨啊,且这面相看来也是气宇非凡啊。我为将半辈子,统兵也有数万,可从未见过如此贵勇之象啊,这日后定是一位叱咤疆场的猛将!”

    听闻五弟谢石这般夸奖小刘裕,谢安也是乐在心中,随后起身向他一一介绍道

    “这位刘寄奴确实了不得啊,改日我与你细细说来,我先给你做个引荐吧,这位便是当朝丞相桓温之侄,荆州刺史桓景之子——桓伊,不仅文武双全,还善吹一手长笛;那位是刘牢之,乃是无奕兄长的义子,其父在江州救过兄长一命,这几位你都认得的吧,你自己跟他们叙叙旧吧,哈哈哈哈”

    桓伊起身作揖回礼后,谢玄、谢道韫等子侄辈的也都起身拜见多年未见的五叔谢石,虽然此时的谢石沉浸于兄长、子侄的团聚喜庆中,然而他的目光却总是看向那位站在刘牢之身旁,目光如炬,昂首挺胸的小刘裕

    命运的轮盘总是在不经意将未曾算计的事情,以及未曾预想的人物推于眼前,或许这会打乱已有的计划,让人猝不及防;但也有着使人料想不到的惊喜,而关键则在于如何面对这种意料之外的人或事,以及如何做好这种应对之举,惊与喜,福与祸,往往早在接洽的一刹那便已然注定,愿我们永葆这份朝气,勇敢的面对命运预设的安排!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