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横生情劫
晚秋的建康城,风露渐变,寒意渐浓。微雨伴着凉风,晨光无颜;飞云卷着残烟,暮夜无眠。阵阵雁鸣掠过天际,更是给这萧瑟的季节增添了几分凄然之意。不同以往的是,自桓府而回后,谢道韫无时无刻不在盼着晨钟暮鼓,昼夜轮转,以便能愈发快的赴这紫金之约,见那心头之人。长空下,飘散的思绪谁来收去呢
‘凉风疏叶落满湖,孤烟紫霞望玉树
秋空不知枫容美,梅林何时尽三吴’
“韫儿呐,自你上次回府后,便整日望着紫金山那边,是何缘故啊?,我这几日为你父亲筹金之事四处奔走,这府中大小事你可得看着起来啊,你三叔新官上任,朝中之事脱不开身,你那三位哥哥也去了宿卫军营,这偌大的谢府正是‘用人之际’呢,欸为娘与你说话呢,难不成嫌娘唠叨了?”
伫在窗头,望着紫金山方向的谢道韫,好似听不着母亲阮氏的絮叨,仍旧顾自遐想,见女儿无动于衷,母亲阮氏只得上前‘喝道’
“你这是在想着哪家的公子啊,是不是那位荆州来的桓伊啊?”
听到桓伊的名字,谢道韫立马惊醒过来,支支吾吾的辩解道
“哪有哪有我听着呢,方才娘亲说到父亲筹金之事我可听闻朝廷早有旨意,由少府主持,协同兵部筹款抚恤呀,为何要我谢府再筹呢?”
阮容长叹一口气,拉着谢道韫额手,轻抚道
“前番北伐,江州军士死伤甚众,朝廷下拨的那点抚恤金如何能够呢,况且早年间,庾、桓二家为争夺江州刺史之位,早已把当地府库挪用一空。你父亲初到江州任职,一来需要金银打点,二来也得安抚当地士绅、民众之心不是,待雨过后,你与我一道去趟会稽吧”
见母亲一脸愁容之状,谢道韫双手搭在其肩上,安抚道
“母亲所虑之事,韫儿以为呢这常言道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母亲也不必太过劳神,伤了身体可不好。这再不济啊,就托逸少叔父多写几副字帖,待卖个好价钱即可充做财货之用呀”
听女儿谢道韫如此说来,母亲阮氏脸上的愁云顷刻间四散而去,可随即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忙抓着谢道韫的双手说道
“哎呀,瞧为娘这记性,近年来除了打理谢府内外之事,便是挂念你远在江州的爹爹,竟把你与逸少家的二公子王凝之,那指腹为婚之事忘在了九霄云外,这可是你祖母在为娘怀你之时便与王家说好的,此番去往会稽,我也得顺道提下此事”
还没等母亲把话说完,谢道韫便撒开了双手,小脸通红的回道
“娘啊,这咳哪有这指腹为婚之事嘛,我可从没听爹爹、祖母说起。况且我与那逸少叔父家的二公子多年未见,彼此互不知晓,这谈何婚配嘛”
说罢,谢道韫随即气呼呼的转过身去,母亲阮容见状站起身来,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
“韫儿啊,这时光飞逝,半点不等人呐,为娘也难以想到你与玄儿竟成长的如此之速,只把你们当做不懂世事的孩童了,故而不曾与你说起此事。我也知晓你心中或有所属,但这是祖母早已说好之事,我也不好驳了去”
听到这里,谢道韫愈发气急,快步走到门前,朝着母亲阮氏回道
“母亲若不便说,那我自去找祖母讨个说法,祖母若是不答应,我就我就去江州找爹爹,哪怕做个兵卒,也不愿就此顺了此事”
见谢道韫如此抗拒,阮氏只好上前拉回谢道韫,关上房门,小声的叮嘱道
“你怎可如此莽撞,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若如此行事,到时这建康城里里外外都得谣传我们谢家的笑话,指不定如何笑论我谢家女子呢,罢了罢了为娘答应你,届时必不提这指腹为婚之事,若是你逸少叔父提起,我即以你爹爹远在江州不是商议之时暂且推脱了事,你觉得如何?”
还没等谢道韫表态,阮氏继续说道
“至于你心中所属何人呢,为娘也不再猜议,若真是那荆州来的桓伊公子,那为娘是千千万万个不敢答应。你应该知道桓相那谋朝篡位之心,已然路人皆知,但势必遭到其他朝廷重臣的阻挠而失败,到时桓家被诛三族也未可知,为娘可不敢许你嫁入此等府中。不仅白发人送黑发人,或还得连累我们谢家也难说”
听闻母亲这般说辞,谢道韫若有所思般陷入沉思,站立许久亦未敢言语,一会后急促回道
“娘亲说什么呢,什么荆州的桓伊,什么桓家呀你快去收拾去往会稽的行囊吧”
说罢,谢道韫便推搡着母亲走出房门,随后失魂落魄般瘫坐在地,心中不禁喃喃自语道
‘娘亲说的不无道理呀,桓相谋逆之心昭然若揭,身为桓相之侄,纵然桓伊其人坦荡如砥,但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况且爹爹也刻意与桓相保持距离,他也定然不会应允,咳,谢道韫啊谢道韫,你为何偏偏对他动了心呢’
可叹这世间之事啊,竟是此般捉弄人,就在这一眸之间,却将整个心儿交了出去。而这单方面的思绪,直教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几日后的清晨里,秋日暖阳还未爬到枝头,母亲阮氏便急匆匆来到谢道韫房前,敲着房门喊道
“韫儿啊,可起了?,快出来吃了早点,好赶去会稽”
“知道啦一会便来”
一刻钟过后,正在前院膳堂用早点的谢阮氏以及谢家祖母王氏,忽然听到婢女们窸窸窣窣的议论着什么,俩人对视一眼后,即带着疑惑的目光,朝着婢女们眼望的方向探出头去。而迎面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打扮着蓬头垢面的谢道韫,只见她扎着两个总角,满脸画着暗妆差点把祖母谢王氏那为数不多的老牙都笑掉了出去
母亲阮氏捂着嘴,手拿筷子上下打量道
“韫儿啊,你这是哪般妆容呢,好似一副巷子外的市井无赖打扮,我这如何带你去会稽呀”
说到会稽二字,阮氏心中之惑便已然解开了,女儿谢道韫这是故意在扮丑,好让会稽的王家退了这桩亲事,随即她又望向祖母谢王氏,打趣般说道
“娘啊,我想定是韫儿担心在半路被强人掳了去,这才这般打扮”
祖母谢王氏也笑着说道
“我们家韫儿文武兼备,区区强人哪是她敌手,可这般模样怎么去会稽作客呢,吃完早点速去换一身装容”
谢道韫好似没有听到祖母的话语,直直坐下后便开始‘狼吞虎咽’,见气氛略微有些不自然,母亲阮氏只好替女儿圆场道
“娘亲便随她去吧,我们此番前往会稽也是有正事要办,韫儿这般妆容也便于行事,也不打紧”
听到儿媳这般说辞,谢王氏亦觉得言之有理,也就不在吱声。用完早点后,谢道韫跟母亲阮氏便来到了府门后,正准备上马车之时,祖母谢王氏拄着拐杖,手拿木盒走到跟前说道
“我这把老骨头,也随你们一道去,这会稽啊,自我嫁到建康,便好似夜晚的明月,近在心头,远在天边呐。”
母亲阮氏连忙上前搀扶道
“娘亲这般岁数,怎敢让您舟车劳顿呢,且近日天气微凉,这要是染上了风寒,我如何跟无亦、安石他们交代呢,娘亲还是不要去了”
祖母谢王氏长叹一声后,慢慢推开儿媳阮容的手边走边说道
“不打紧不打紧,这会稽啊,我老太婆可是去一次少一次咯,我还特意准备了逸少侄儿最爱吃的桂花糕嘞,打小他便最爱吃我做的”
眼见拦不住祖母,谢道韫跟母亲阮容只得搀扶着她上了马车,可谢道韫好似对祖母生着什么闷气,随后并没有坐在马车里头,而是随着车夫一道坐在了外头驾车。母亲阮氏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对车夫嘱托着慢点驾车,切莫颠簸;而祖母谢王氏也并未在意,心眼里头全是对娘家亲人的思念。
故乡啊,是每个人人记忆中最无法割舍的港湾,尤其是这大半辈子远嫁异乡的老人,或许此刻她的眼中噙满了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之情。脑海中似乎在回忆着路边的青草、家门口的小溪、还有深埋在后山上的双亲。
近乎三日的舟车劳顿之后,谢道韫一行人便来到了会稽城里,听着那熟悉的吴语乡音,已入古稀之年的谢王氏悄然探出窗外,左右张望着什么,进而又闭上双眼,猛嗅了几口,随后对着儿媳阮容说道
“这会稽啊,多少年都不曾变化,还是那个味道,好哇,真好”
不一会儿,马车便来到了王府门口,因得知姑母一行人远道而来,王羲之则早已携妻儿等人站在府门前等待着。待马车停稳后,王羲之便快步上前准备搀扶姑母谢王氏下车,竟全然未认出来驾车的是他家指腹为婚的儿媳妇谢道韫。
“姑母哇,你可真是折煞侄儿了,两日的颠簸之苦,让逸少情何以堪呀”
听闻侄儿的连声歉意,谢王氏在儿媳阮容的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随后拿起手中的木盒,对着王羲之笑道
“逸少啊,你看姑母给你带了什么?,这是我老太婆啊,瞒着你嫂嫂,偷偷给你做的桂花糕,可是用的建康今秋最时新的桂花哩,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是缠着我做这个给你吃呢,哈哈”
望着姑母手里的木盒,王羲之的眼眶也不禁打起了泪珠。片刻间,这姑侄二人就这么彼此相望着,竟久久不再言语,而在一旁被‘冷落’的谢道韫这才开腔道
“叔父,叔母,韫儿有礼了”
谢道韫边说边逐一作揖,王羲之等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打扮的男人模样的车夫竟是谢道韫,随后都发出了爽朗笑声。而在他们之中,倒也站立了一位不苟言笑,正作揖回礼的少年。他便是王羲之家的二公子——王凝之,其书法可谓是得到了其父的真传,尤其擅长草隶,时人皆以为其书法颇有可观之处。
随后,王羲之拉着王凝之给姑母请安,并对着谢道韫说道
“韫儿啊,这几年未见你了,看似颇有些你爹当年的英气啊,来,我带你认识下,这是凝之,你们小时候相识的,可还记得”
听闻表叔父介绍,谢道韫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年纪不大,却穿着类似道士服饰的,颇有些文雅之气的少年便是母亲曾说起的王家二公子王凝之,待两人彼此再次作揖后,王羲之便领着众人进了屋。
晚宴上,谢家祖母吃着一道道熟悉的家乡菜,尤其是那道梅干菜扣肉,一时间竟老眼婆娑。但吃了几口梅干菜便眉头紧锁,好似发觉这味儿哪里不太对,随后对着王羲之问道
“逸少啊,这梅干菜怕是近几日才做的吧,这味儿太淡,嚼着也略干硬”
王羲之抱歉的说道
“姑母可莫怪侄儿怠慢了,只是得知姑母突然到来,府中却并无您最爱吃的梅干菜,只得日赶夜赶,因此这味儿或许淡了些”
谢道韫母亲阮容接着此话问道
“诶,逸少啊,我那信函里可是只说了我与韫儿二人前来,你如何得知娘亲也来呢”
王羲之见在座的都是至亲之人,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倒也爽快的回道
“虽然我已辞去会稽内史之职,但人在草野,心却在庙堂啊,故而在京城里也有好友时常传来一些大小消息”
谢家婆媳二人听后也都略微点着头,随后阮容又说道
“逸少啊,这儿都是自家人,嫂嫂我就直说了,信函里呢也与你说起了此番我们为何前来的,只是不知你府中上下,及会稽的亲朋处可有财货接济呢?”
王羲之随后命管家拿来一叠账本给到阮容,说道
“嫂嫂信函里所说之事,逸少定是不敢怠慢的,喏这个账本里便是这几日我在会稽亲自筹得的军资,总计约七万钱”
还没等表叔王羲之说完,谢道韫便叹气道
“有劳叔父几日的辛苦了,可这七万钱也少了些”
王羲之也叹气的回道
“会稽的豪强,如顾陆朱张四大家族,早已不复当年之势了,且前番北伐,会稽当地也有不少阵亡将士,我这七万钱还是卖着老脸‘要来’的哩”
听闻侄儿这般不易,谢家祖母王氏也安慰着王羲之
“难为逸少了,姑母替你那远在江州焦头烂额的表兄给你致谢了,可这七万钱着实少了些,你看还能否再凑个三万钱呢?”
就在众人陷入沉思,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王家二公子王凝之起身说道
“凝之有办法,或可一试,不论多少,愿尽绵薄之力”
谢道韫母亲阮容望着未来的姑爷,疑惑的问道
“哦?叔平有何办法,你且说说”
王凝之对着谢母阮容作揖道
“明日,我便带上笔墨纸砚,前往街上摆摊,可替人写字赚点银两;也可带些府中不常用的器具,如花瓶、木雕、石玉等,亦可与人换些银两”
王羲之听闻儿子此话,也觉得或可一试,便应允了下来。晚宴过后,也同众人一道,替王凝之准备了起来,以便明日上街摆摊之用。夜幕越来越深,王家府里也静了下来,躺在厢房里准备入睡的谢道韫此时正回想着今日再见王凝之的印象,思来想去也说不出个感觉来,只觉得此人虽然才气逼人,但又儒雅过重,定然不会对其有半点动心。
翌日清晨,依照王羲之昨晚的安排,一来由王凝之与谢道韫及下人们上街摆摊;二来则他自己与谢道韫母亲等人前往本地的豪强士绅府中再‘要’些钱财。走过路过的行人见王家的二公子摆出了“一字千金”的招牌,也都纷纷涌上来趣说着什么,听闻只要五十钱便可获得王家公子的亲笔题字,便都举着钱袋挤上前去,一时间桌案前挤满了求字的行人。
谢道韫则在一旁替王凝之磨着砚,待行人说完需要写的字后,王凝之便右手拿毛笔轻轻沾了沾墨水,左手则扶着衣袖开始书写,就在这行云流水之间,便写好一幅字。谢道韫见状也睁大了双眼,眼神里全是对这位表兄的敬佩之情。就这样两人默契的配合着,一幅接着一幅的书写着,竟顾不上吃午饭,望着行人们满意的表情,两人对视后也都会心一笑。可这一笑之间,谢道韫却好似有些不自在了,赶忙招呼下人对换下位置。
随后她便来到了边上的空地,大声的作揖道
“会稽的父老乡亲们有礼了,在下谢道韫,来自建康,家父正是江州刺史谢奕,此番前来会稽是为了筹得钱财为抚恤江州阵亡的将士们,还望父老乡亲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谢道韫替家父、替江州阵亡将士多谢各位了!”
众人听闻这小女子竟是陈郡谢氏之后,也得知了前因后果,便越发积极地出钱出力。买到字画或玉石之后,竟也走街窜巷的替他们吆喝了起来。
时光流逝亦如白驹过隙,就在这人潮嚷嚷之间,便已到了日落时分。谢道韫与王凝之忙活了一天,也得累得精疲力尽,待下人们收拾好之后,一行人也就打道回府了。再回府的路上,纵然满脸疲态,但瞧着袋中的铜钱,两人亦默契的对视一眼,仿佛在告诉对方,今日可算累得其所。
晚宴过后,在前院大堂中,王羲之与谢母阮容等人便开始盘点今日的所得数目,由于前几日王羲之早已注意拜访过会稽的豪强,因此今日并未求得多少银两。倒是谢道韫与王凝之今日所得颇丰。
“回父亲,伯母,今日我与道韫妹妹共筹得三万余钱,银两在此,还请伯母过目”
阮容望着这一大袋钱两,浅笑迷离般问道
“叔平好本领啊,年纪轻轻竟有此才能,有乃父之风,不对,假以时日,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王凝之摆摆手,笑着回道
“叔母过誉了,今日所得并非叔平一人之功,一来全凭会稽百姓鼎力支持;二来也是道韫妹妹的卖力相助,我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练字罢了”
见王凝之如此谦逊,谢母阮容也轻轻点了点头,默声赞许着,随后又望向女儿谢道韫,心中好似挺满意这位未来的姑爷,就是不知女儿心中到底作何感想。王羲之也捋着胡须,对儿子今日的表现颇为满意,就在这祥和的气氛中,谢家祖母突然发话
“噢,对了,叔平孙儿也有十七八了吧,我记得比韫儿大了一岁有余?,可有婚配呢,我好似记得当年有一指腹为婚之约哦”
王羲之笑着回道
“姑母说的没错,我家叔平年十七,过几月便十八了,倒也未曾婚配。至于这指腹为婚之事嘛,当年是有说起,可这两个孩子多年未见,一来么不算相知相识,二来么也不知他们心中可有所属之人,侄儿以为,若是两个孩子心有他属,倒也不必勉强不是”
听闻表叔此话,谢道韫悬着心的倒是放下了,在一旁同样紧张的谢母阮氏也松了口气,可谢家祖母不以为然。接着侄儿王羲之的话回道
“诶,逸少多虑了,凝之跟韫儿这两个孩子,我看啊是哪儿哪儿都般配,什么相知相识的,可以培养的嘛不是,这样吧,过几日就让凝之随我们一道回建康,也好陪陪姑奶奶”
王羲之见不好驳了姑母这番心愿,便答应让王凝之一道回建康,也好让其早日结交下建康城里的权贵们,来日若是入朝为官,权当提前有个照应。
半月后,待钱财筹得差不多之时,谢道韫及其母亲阮容、还有祖母、王凝之等一行人便踏上了回建康的路程,两个人虽无过多的言语交谈,但一路上也算是默契的相互帮衬着。谢道韫也时不时的望着这位整日打扮的道士模样的表兄,脑海中亦回想起前几日在大街上,王凝之那番行云流水的书法大作,心中不禁思索着,‘若是没有先遇着那荆州来的桓伊,那自己会不会对这位表兄动心呢?’
人生的初见顺序总是悄然改变着故事的走向,而横生的篇章是否能尽如每个人的心意却又是难以预料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