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观中篇·有味道的鼎
老道长声音响起，如同钟声悠扬，他说，“姑娘，您想知道些什么呢？”
“对不住，老先生。”颜九先向老道长致歉，她并非有意折辱他，随后才问，“是老先生为阆愿妖开的灵吗？”
老道长点点头算是应下。
他有些诧异，倒不曾想过颜九竟会给他道歉，他这样的人又哪里担得起别人一句对不住呢。
“那老先生可知这阆愿妖的弱点？”颜九再问。
原来那妖怪叫阆愿啊。
名字可真好听，比他的名字好听多了。
老道长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当然识得阆愿的弱点，毕竟是他为它开的灵，他们之间也算结了某种契，可……
城主看老道长的眼神始终含有愤恨，他在一旁憋了半天了，眼看老道长点过来摇过去的头，他语气颇为凶厉的问道，“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上城主毫不掩藏的视线，老道长并未闪躲，是他害了城主的爱妻，只是受上几道并无实质的狠厉目光已然算是幸运。
他出言解释，“这妖怪有弱点不假，可吸食了那么多愿力后它的弱点几近被补全，又食得人魂，如今应是没了弱点。”
“你干得好事！”
城主看着老道长毫不闪躲的目光只觉对方在挑衅于他，言辞中怨念尤深。
石室内，颜九但笑不语，众人沉默。
城主道的本是实情，如今老道长这边也探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一行人沿着甬道出了石室。
老道长尾随于后，恢复记忆的他对这间石室再无半分挂念。
青灰色的砖石留下他们离去的痕迹。
观中庭院深深，晚霞悬垂于西方一角，美则美矣，只是庭中众人无一人有心侧目。
往日鼎中香火络绎不绝，如今鼎中只有三柱燃败的香立于其中，风一吹就折腰而断，碾碎成灰没入鼎中。
颜九抱起念书在怀中颠了颠，山羊道士怂怂地拉着老爷子衣袖一角，城主怒视紧盯心如死灰的老道长，几人站于庭中沉默不语，倒是交织成一副有趣的景象。
“先吃饭吧。”颜九如是说。
左右阆愿真身需要月明中天之时才可一观，他们耗在此处也是徒劳，不若先回去休憩一番养养精神另做打算。
山羊道士第一个积极响应，顺道问出心中之想，“那这个大鼎要搬走吗？”
众人闻声侧目，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合计一番便邀请了山羊道士当劳夫将其搬到城主府府中，说着如此有什么变数也好及时应对。
山羊道士不由得垮了脸，这么大一个鼎他何德何能是搬得动它的模样。
他发出灵魂质问，“我？鼎？确定？”
除他之外的众人默契点头，然后下山了。
对，下山了。
山羊道士看着几人无情下山的背影，他咬咬牙，用尽浑身九牛二虎之力把大鼎掰倒。
“轰”。
鼎撞石板，香灰四散，漫天飞舞，山羊道士变成了不住咳嗽的灰羊道士。
半炷香的时间，灰羊道士终于缓了过来，止住了咳嗽，他掸掸衣服，香灰漫天，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山羊道士双脚发力，两手推鼎，好在大鼎足够圆润，滚动了起来。
遇到门槛？
怕什么，把门槛拆了便是，总不能要求他抬着大鼎走过吧，山羊道士只得心中暗暗感叹。
大鼎一路滚下山，是他追不上的速度。
好在后山的路少有人走，不然这大鼎身上非得再背上几条人命不可。
颜九一行人先行回了城主府，喝好吃好，苦逼的山羊道士还在苦逼地寻找下了山便不见影踪的大鼎。
山羊道士自知如今这大鼎即是他的命，大鼎丢了，老爷子和九儿姐都不会放过他的。山羊道士沿着大鼎留下的痕迹一直走，直至一方浅洼处，他停下脚步，目瞪口呆。
让他想想该用什么语言描述眼前的景象呢，这般说吧，幸运的是，找着了，不幸的是，在一山耕附近的旱厕里。
唔，这注定是一个有味道的大鼎。
思忖片刻，山羊道士果断离开了这房浅洼，他去往山脚的另一边，那里住着很多朴实的山民。
“老人家，赶一趟牛车进城要好多钱？”山羊道士寻了一户人家，叩开房门，礼貌问价。
“小伙子，你是人进城啊还是带货物进城啊，人进城一趟两文钱，带货物进城给我一文钱便可。”
老人家很是朴实，照实给价，一点也不欺负外乡人。
山羊道士暗叹一声物美价廉，继续和老人家聊着，“老人家，我和我的货都要进城，就是这货物有些难处理，劳烦您在这附近给我请上三五个壮汉搬上一搬，一人十文钱。”
老人家背挺直了两分，这一听就是个大买卖，这山中难遇的嘞。
老人家笑眯眯地应下，“不麻烦不麻烦，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您找劳工。”
不多时，老人家便带着五位皮肤黝黑的壮汉回来了。
“您看看，这几位符不符合您的要求，若是不行，我再去给你找。”老人家手攥麻衣略带几分紧张地问询山羊道士的看法。
“够了，够了，有劳几位，我的货物是一个大鼎，路过耕地时不小心掉入了附近的旱厕。”
闻言，有两名劳夫面露犹豫，山羊道士见状直接掏出碎银，也不磨蹭，一人递了一块。
领头的劳夫瞬间变脸，脸上哪里还有什么犹豫，嘴角就差咧到天上去了，“诶，必定让贵人您满意。”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哪家好人搬个东西撒碎银呢，臭点就臭点吧，再臭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另外几名劳夫也乐呵呵地接过碎银，屁颠屁颠地跟在山羊道士身后朝洼地而去。
五名劳夫合力将大鼎捞了起来，本将洗洗，但被山羊道士拒绝了，他也怕这山脚下的村民看出大鼎的本来模样，到时候反是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臭是臭了点，但不需要动脑子。
几位劳夫也没多问，只凭贵人的意见为主又合力把捞起来的大鼎送上牛车，朝着贵人拱手道谢。
眼见老人家赶着牛车就要走，领头的劳夫看向牛车前面的山羊道士，笑得谄媚，他言，“贵人下次还有这等买卖，莫要忘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