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观中篇·格局小了
幻梦彻底湮灭。
老爷子终于知道他沾染上的是了不得的脏东西，心下难安。
冷酒入肠，老爷子颤着声继续说道，“是幻梦，我在那幻梦之中瞧见了尸体。”
山羊道士本是严肃听着，结果听到老爷子这么说，他只觉没劲，梦见尸体不是很正常嘛，他当了道士时不时就做噩梦，比尸体害怕得多。
担心的神色褪去，山羊道士随意坐了下来，“害，老爷子你可快别逗我了，尸体有什么可怕的，我前两天不还把城主夫人背了回来吗？我都不怕，老爷子你怕什么？”
“很多尸体，不止一个人的，都是旬阳观的道长，他们的尸体和城主夫人的尸体一样，都没有任何僵硬变化，和常人无异。”老爷子小口喘息，还在努力平复着幻梦中最后一幕带来的心悸。
“和城主夫人的尸体一样？”山羊道士想到城主夫人就会想起上次那种鬼地方，心下不由得有几分害怕升起。
老爷子没有再答，只是正色道，“我们这一次沾染上的东西很厉害，也足够邪恶，山羊小子，我说的话你要仔细认真地听。”
山羊道士本就有些不安，看老爷子如此，他从包袱里掏出了记事的本子来正襟危坐，“老爷子你说，我拿小本本记下。”
老爷子似在思忖着如何说，山羊道士端坐着等，任由杯盏凉透。
“九儿姑娘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日后见到九儿姑娘务必恭谨。你我能否活命全凭她心意，她若愿救你我便可逃一死，她若不愿救你亦不可冒犯、不可造次，记住了吗？”老爷子开了口，面上是难得一见的认真。
山羊道士一边提笔在微微泛黄的纸张上留墨，一边应下，“老爷子，我记下了，我定照做，你放心便是。”
老爷子絮絮叨叨提点了许多，山羊道士全盘接受。
三日后。
城主夫人出殡，满城素镐。
城主府。
红墙之外，府中妾室与小儿跪了一地，不远处是特意前往送殡的达官贵人与百姓，分别站至街的两端。
风起幡动，铜锣敲响，吉时已到。
“送夫人！”
众声齐整，哀恸不绝。
……
光阴如冷盏，半月之时一晃而过。
纵使外界翻天覆地，旬阳山半山腰的几人是不受影响。
“九儿姐，你看这水缸里的水打满了还有别的事吗？”
“榆木脑袋，挑完水你来砍柴啊，这都要问。”
两道声音，一道明朗一道呕哑，前者是山羊道士，后者是老爷子。
山羊道士有些委屈，“可九儿姐今晨不是说了砍柴是老爷子今天的任务吗？”
老爷子胡咧瞪了一眼山羊道士，心中暗骂那肯定是砍不动了才叫你啊，蠢货，这都听不明白，气死他了。
念书在一旁乖巧地扎了个小马扎，静静看着二人展示“尊老爱幼”的绝活，津津有味。
“那你去拔萝卜！”老爷子没好气道。
“拔萝卜是老爷子你明日的任务，我的任务是每日挑满水和九儿姐说的看情况再定额外任务，老爷子你别老想着偷懒，待会儿又要惹九儿姐生气了。”山羊道士暗戳戳地小声规劝老爷子。
老爷子炸毛，完全没有一点心虚的意思，“什么叫偷懒，我这是多锻炼锻炼你，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是这样吗？”山羊道士日常被忽悠瘸了的脑子发出疑问。
老爷子再接再厉，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你从小就没了爹，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大，我怎么会骗你呢。”
开始打感情牌了，念书摇了摇头，不出意外，这场“尊老爱幼”的戏就快有结果了。
果不其然。
山羊道士听完老爷子的话都快内疚哭了，一边朝着萝卜地走去一边还不忘给老爷子道歉，“对不起，老爷子，我不应该怀疑你对我的好，我这就去拔萝卜，你别生我气。”
山羊哥哥今天也是被忽悠瘸了的一天呢，念书表示同情，然后继续扎着小马扎。
山羊道士和老爷子是半个月前来的这里。
老爷子心中惦记着颜九说的话，加之在幻梦中看到的景象，他一夜也不敢睡。
第二日，天边的日头还没露，老爷子就把睡眠质量顶好的山羊道士揪了起来，一醒一懵的两人朝着旬阳山半山腰爬去。
露珠垂叶，将落未落，老爷子和山羊道士站定在两间带了些生气的茅草屋前。
天光乍亮时颜九出了房门，两大坨黑乎乎的阴影扑面而来，抬眸一看是山羊道士和老爷子。
两人一见颜九，脸上十二分的笑容立马绽放开来，形如谄媚的糙汉，一言难尽。
起初的几日里，老爷子总会旁敲侧击着颜九的身份，问上一问保命之法。
每每如此，颜九但笑不语。
时间长了，老爷子自讨没趣便也不问了。
老爷子厚着脸皮紧挨着两间茅草屋从旁搭建了新的房屋，决心与山羊道士在这半山腰住下。
“老爷子，我们不是有钱吗，为什么要住茅草屋？”山羊道士看着眼前明显没什么手艺和审美的茅草屋大为震惊。
白痴！
“有钱就藏好，财不外露，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可老爷子你不是经常和我说人前不显摆寿命少一半，有钱不用王八蛋吗？”山羊道士据理力争。
老爷子翻了个白眼无力望天，“阿仔，人情世故，人情世故你懂不懂，九儿姑娘住的还是茅草屋，你往这搞个什么砖瓦墙建的院子，你觉得合适吗？你让九儿姑娘情何以堪？”
“那为什么不直接帮九儿姑娘也盖一个院子呢？”山羊道士思忖了一下。
“……”
老爷子一听突然噎语，格局小了，是他格局小了，当初怎么没想到这茬呢。
不管过程如何，老爷子和山羊道士两人最终是在这半山腰紧临颜九的两间茅草屋长久住了下来。
“开饭！”
拌嘴的不拌了，扎小马扎的也不扎了，三人闻声而动，都朝着茅草屋跑去，争抢着端菜盛饭搬椅子。
颜九已然习惯，正准备吃饭，城主府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