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中古城
正当姜篱打算把玉佩放进去试试时，身后传来时轩的惊呼声：
“姜篱！”
她堪堪回眸，两人已经跑到她身边，身后冰雪天幕被无数三足鸟笼罩，乌压压的一片。
但这些妖物似乎极其忌惮这座城楼，不断盘旋在外侧不敢靠近，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嘶鸣声震得人眼花缭乱。
时轩捂着耳朵，大声说道“他们怎么发疯了？我们出不去了。”
“刚刚那只三足鸟的死激怒了他们！”故里解释道。
这座城池的后边紧紧连着一条看起来没有尽头的长廊，雾蒙蒙的冰雾弥漫在那未知的区域。
姜篱翻手握剑，余光扫了一眼那石碑，然后当机立断道“顺着长廊跑，小心点。”
三人飞速朝着长廊另外一边掠去，三只鸟见他们想跑，绕过城池俯冲下来。
女子眼神一凛，手腕翻转抬剑砍了过去，丝丝绕绕的流焰灼烧着它毛绒绒的翅膀，倒飞出去的它撞到了一片三只鸟，点点星火燎原之势，无数灰烬纷纷扰扰地飘下来。
时轩实在是被绕的厌烦极了，手掌握住剑身狠狠地一划，天晟吸食了主人的血液，周身散发着金色的流光。
他随意一挥，流光窜入空中化作一道巨大繁华的阵法，佛晓般炽热的光芒绽放，顷刻间数万只三只鸟直接变作虚无。
故里步子一停，见两人跑到了她的前边，猛然一个旋身，漂亮的狐狸眼透着紫色妖媚的影像，周身百里之内流沙宛若薄雾将其笼罩。
随着魅术的施展，三只鸟竟然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她邪肆地勾了勾唇，转身跟上她们的步伐，隐没在冰雾之中。
如果姜篱没有看错的话，这些长廊的四周冰面下，封藏着无数房屋院落，皆是琉璃瓦片做顶。
所以，这里曾经有一座相当富饶的山庄吗？
“等等等……快停下！”时轩一个急停，朝着身后两人挥了挥手。
闻言，姜篱抬眸看见了前方宽大的断口，下方漆黑一片，好似万丈深渊。
故里比划了一下，摇摇头“太远了，而且在长澪山脉轻功是没办法施展的。”
这片山脉怪异之一就是这里了，一旦想要施展轻功，周身都会像灌了铅一样重如千斤，但是翼族妖物却不会受到影响，只对人族有克制作用。
她身为九尾狐是不会受到影响的，但是她并没有把握过去之后能平安地把他们也接过去，这断桥之后的路，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姜篱蹲下身子捡起一块冰晶扔了下去，良久，依旧没有传来回响。
时轩抿了一下唇，弱弱说“这也太深了吧！”
她蹲在地上，侧过头不知道在听什么，长而卷的黑色睫羽缓慢地开合着。
长澪山脉通体都是连接在一起的，方向没错的话他们其实一直都在往南漓的方向移动，所以这下面如果不是冰层的话，那应该就是——渡忧河畔分流。
渡忧河畔神奇的地方在于它像是一滩死水，内部不论如何翻天覆地，表面上都风平浪静，一旦物体主动落入，它便会像棉絮一样柔软并且主动包裹进入。
这也是为什么渡忧鱼砸碎了他们脚下的地面而他们却一点都没有发觉的原因。
或许可以赌一把？
“我们跳下去，这下面不出意外应该是渡忧河畔的分流，找到渡忧鱼就能离开。”
时轩愣了一下，然后道“可是，我们的血吸引不了渡忧鱼。”
姜篱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望着身后的冰毒，轻飘飘地说“满天都是血包啊，怎么可能没有血。”
故里寒毛直立，心想：还好我没跟她成为对手……
这次她总算是想起来把屏息丹分给他们了，三人拖着一只半死不活的三足鸟猛地一跃而下。
冰冷的湖水出奇的温柔，好似陷入了云朵里一般，姜篱伸手划开三足鸟的胸膛，浓烈的血腥味在周围散开来。
时轩和故里捂着口鼻浮在她身侧，等待了一会儿。
他比划了一下手指：怎么没效果？
姜篱：可能不喜欢吧。
时轩：那怎么办？
姜篱：不知道啊。
时轩、故里：………
几人交流之间，一道庞大的黑影从他们脚下滑过，点点荧光渐渐照亮了整片流域。
来了！
姜篱朝他们挥了挥手，拽着三足鸟往着渡忧鱼身侧游去。
一接近其周身四五寸的距离，新鲜空气猛地窜入鼻腔，肺部巨大的压力一下子释放了。
三人气喘吁吁地趴在它身上，姜篱咳了咳，腥甜味涌上咽喉，她赶紧抬手捂住嘴巴防止血液滴到它身上。
时轩手忙脚乱地给她递过去一抹手帕，拍了拍她的背部，眉间有些许的着急。
一路过来这人半点鸠毒发作的痕迹都没有，他就误以为当初在无妄森林的时候那白衣人当真给她治好了，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也是，他师父都无能为力的毒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治好呢？
姜篱朝两人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碍，果然玉佩的保护是有限度的，这毒还是太烈了些。
同月，亓月峰雪山溶洞外，尸横百里，血流成河，那人背上背着把弓箭缓步走了进去。
床上的绝世佳人印入眼帘，熟悉的五官仿佛那神明般静寂的神态还在昨日，令人敬仰却又想要亵渎。
果然那小子把你从南巫之地转移到这儿了！可惜了，这一次绝不能让她成功归位。
月下仙沉闷地皱起眉，淡泊的表情变得有些浮躁，抬手抽出弓箭缓缓拉满。
冰冷的箭羽直至那人的眉心，圣洁的蓝光却泛着渗人的杀戮之气。
千钧一发之际，紫色长剑骤然朝他飞去，男人收了弓箭一个撤身躲开了那犀利的剑锋。
他略显不耐“沈水，休要多管闲事！”
沈水手抱一把银琴站在冰床旁，淡声道“抱歉，不得不管。再者说，她这次还不一定能成功，你们又何必这么快动手。还有，我不管她如何，谢烛，你们不能动，不希望再有下次！”
月下仙看了他半响，冷笑了一下道“不愧是他最忠诚的信徒，哪怕如今只是个没用的凡人依然能让你忠心耿耿啊。”
不过，可笑的是，她付出了这么多，却依然没有得到这人的认同。
他挥手收起弓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道“我可以不再动他，但我希望，神女今生所走之路，必须重蹈覆辙！”
沈水平淡如水移过视线，道“如你所愿。”
男人这才挥袖离开了原地，顺便挥手将洞外回复了原状。
沈水沉默了半响，垂眸看向床上冰清玉洁的佳人，伸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几道翠绿色的光窜入她的眉间。
此乃醉生梦死，大人，这次便不要苏醒了，就算得了你的指点，她也不会真正的心许苍生！
自姜篱前往南漓已过去了半月，谢烛在她走后第三天便醒了，听说她离开了，面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井然有序地处理着手里一堆的收尾工作。
寂永楼覆灭，楼主和地揆下落不明，万虎堂余党则被谢烛直接派重兵彻底捣毁了个干净，而祁连月如今重伤修养在星辰阁。
林景橘虽然没有因为姜篱所赠的丹药而痊愈，但是修为却精进了不少。
三皇子谢无双公然谋反被贬为庶人流放边疆，谢烛重新被立为太子。
至于二皇子谢尘，北境帝看了看一旁坐着悠闲喝茶的太子“你没有派人去找吗？”
谢烛抿了口茶水，疑惑地看向他“您这话就奇怪了，不是你让人把他从典狱司送出来的嘛？你来问我？”
话音刚落，北境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语气生硬地说“胡说八道什么，朕为什么要把他送出来？”
男人见他一副打死不承认的模样，有些嘲讽地笑道“您到现在还要跟我做戏吗？说起来我之前就觉得很奇怪，这谢无双怎会如此蠢笨如牛，真以为手握寂永楼，万虎堂就能翻云覆雨了吗？说到底还是你的授意吧，你既然不想说你和谢尘谋划了什么，我也不在乎，如今所有禁军都被我换下来了，你就好好坐好你的皇位，等着你的好儿子来找你吧。”
说完随手把茶杯往地上一扔，抬步走了出去。独留他一人在呆滞原地。
谢烛走出门径直去了东宫，脑子里一直思索着谢尘的去处，没有注意到前边路边款款而立的女子。
“太子哥哥！”顾聿雪满心欢喜地看着他，如今终于能正大光明地如此唤他了。
男人冷漠地颔首，迈步从她身边经过，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到她身上。
顾聿雪脸色有些难看，她强颜欢笑地转身叫住他“太子哥哥，我，我听闻前些日子有刺客闯入宫内伤到了你，你现在还好吗？”
谢烛好似现在才认出她来，依旧敷衍又疏离“很好，多谢关心。”
瞧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她掐了掐掌心的软肉，内心里翻江倒海……
谢烛其实一直不敢往那个方向猜测，直到暮紫告诉他整个北境都没有他的行踪，他才发觉，也许谢尘真的去了南漓。
如果是冲着姜篱去的，自己是否应该知会她一声？
他撑着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告而别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了一堆仇家去南漓！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如果真的是针对她的，又怎么能不在乎啊！
如果说在北境，至少他能护住她；但是在南漓，那就真的是鞭长莫及了。
谢烛略微苦恼地皱起眉，把玩着那人走前留下来的离火之晶，不知道她从哪儿得来的，不过总归对那人是有些作用的。
至于那位月下仙，对他杀意这么强烈，到底是为什么？当时他匆匆赶去找姜篱也只是害怕谢尘派人趁虚而入，倒没曾想，目标竟然是他自己？
南漓边境，渡忧鱼缓慢地停在了一处山泉小溪边，三人落地之后踩了踩不怎么柔软的地面，果然还是陆地上舒服！
姜篱目光灼灼地望着这一望无际的雪原，心底有些久违又有些沉重，一种不安感几乎到达了顶峰。
他们到的地方有些特殊，并非正对着南漓国都，而是在蛮荒之地附近。
那个地方听说在她走后便一直蠢蠢欲动，在青槐前往北境之前，长安一直是兵权之首，后被调任到禁军统领，边疆更是民不聊生。
时轩听了她的介绍，有些忍俊不禁“所以，那蛮荒之地是看你的面子啊。”
这南漓国主设计姜篱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她摇了摇头，道“他们只是屈服于实力罢了，马背上的种族天生血液里就是强者为尊的，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压制，光是嘴上说说，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的长安其实在她看来已经是天赋异禀了，不论是战术还是自身的实力也只是稍逊色于当年的自己。
可惜，当年他是她最忠诚的部下，光这一点，南漓国主就永远不可能完全重用他。
这小子呢也是个认死理的，在朝堂上就对她百般维护，南漓国主虽面上不敢撕破脸皮，心底却是早就不满许久了。
也不知道这次他们有没有平安回到南漓国都……
在南漓境内，草原与冰川相接宛若寒霜与春雨的交汇，美丽壮观，越往里走，草地便越发茂盛。
蛮荒之地其实并非沙漠土丘，所谓蛮荒不过是因为草原的儿郎大多不拘小节，性情真诚，而这在心机深沉或者金贵儒雅的南漓人来看就是粗俗和无礼的。
刚开始姜篱领兵行军的时候，偶有一次回到国都面见国主，那后宫里娇贵的嫔妃见了她也是一脸的嫌恶和可惜。
嫌恶她一身好身段却当了将军，可惜这面具之下的容颜这辈子都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
直到后来无数次捷报和功绩加身的时候，那些贵人也不得不正眼看他，推杯换盏地讨好她。
她啊，一直都不喜欢这种虚情假意的刻意奉承，奈何早就深陷泥潭中无法抽身了。
到了后来，她用半条性命换青槐一世安康也没有做到。
背信弃义的人，是要下地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