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十八岁的生日（中）
明月晃晃，凉风习习，薄云丝丝缕缕，夏天的租期很短，仲夏夜，不收留遗憾。
我跟着张博溜出男生宿舍，一路小心翼翼潜行至教学楼，到了39班教室门口，张博轻轻叩了两下门，门开了，我跟在他后面猫身进去，黑暗中，我看见杨柳和李婉婉都在。
“生日快乐！”他们压着声音齐齐喊了一句。
十八年来，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句祝福。
这一刻，我的泪腺有种充盈过度的感觉，酸酸涩涩的，还未等它决堤，已经有人替我先哭出了声。
李婉婉抽噎着拉起我的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模糊觉得很惹人疼，她低声喃喃:“对不起。”
“不哭啊。”我揉了揉她的头发。
黑暗中杨柳叹息一声:“唉，你别怪婉婉骗你，这都是张博出的主意，说非要给你制造个惊喜，婉婉这一天其实过得特别不好，来的路上不停地问我‘他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刚才你从超市出来，我和婉婉就跟在你后面，你在阶梯上坐了那么长时间，婉婉一直在哭，边哭边跟我说想过去陪你，要不是我拦着，她早就跑过去找你了。”
张博干笑两声:“都怨我，都怨我，弄得你们跟生离死别一样，等会我给你唱首生日歌赔罪。”
“你现在就唱。”
“额，我酝酿下情绪。”
。。。
他们一言一语说个没停，我感觉到有一种朦胧的快乐填满了我的心脏，隐隐约约瞧见月下桂花开，有一只雪白的小兔子跳了出来，满身清香，撞进了我的心上。
“我太开心了。”话出声有些激动。
月亮升到正中间，一地皎白色光斑，深深浅浅，映得人格外好看。
我们四个坐在教室最后两排，彼此面对面，张博很有成就感地牢骚着:“这一天太不容易了，李婉婉好几次差点穿帮，其实要我说，就该一整天都不跟你说一句话，谁都不理你，让你先绝望一下下，这样再面对惊喜的时候，你才能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多么刺激。”
“谢谢，我已经很绝望，很刺激了。”突然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的，印象里我们也没探讨过这方面的话题，于是出口询问了一声:“对了，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李婉婉带点怨气嗔怒道:“你也不告诉我，还是昨天周慧茹拿着她的同学录过来问我你写的生日是不是真的我才知道，本来要问你的，正好张博看到了，他说，你瞒着我们不说，让我也瞒着你装不知道，所以才变成这样。”
杨柳在边上讥讽我:“他就是个呆子，婉婉，你以后可有苦吃了。”
我汗颜，忙解释着:“我就是觉得太矫情了，没好意思说，再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杨柳又揭挑我说:“我之前就说过你是少一根筋的，即便是一些平常的小事，对于喜欢的人来说，你愿意跟她分享，她也会觉得你足够重视她，足够重视你们之间的关系，这是最起码应该有的态度。”
虽然我不太能够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张博附和着说:“你得跟我学学，我跟杨柳刚谈的时候，就跟她交代了我的生日，家庭住址，家里车房，有多少钱。。。”
杨柳一头黑线，黑暗里黑得发亮。
“你生日哪天？”我出声解围。
“9月6号啊，就是我们成为朋友的第一天。”张博说。
“哪天？”我问。
“我们一起请假那天，我请你吃饭，唱歌，教你抽烟，没想到是你陪我过了18岁生日，想想还真是感慨，我们能在我生日那天成为朋友。”
“哦，那时我没把你当朋友。”
“。。。”
两个女生扑哧笑了，杨柳问李婉婉:“婉婉，你生日是哪天？”
我心下一紧，对啊，我还不知道李婉婉的生日，顿觉有点羞愧，作为男朋友我真的有点失职。
李婉婉看看我，轻声说:“正月初九。”
杨柳惊呼一声:“天呐，我们只差两天哎，我也是正月，初七。”
李婉婉也很诧异:“是啊，真的好巧啊。”
张博在一边恶心人地配合着:“哇塞，你们好有缘哦。”
我挠挠头，有点搞不懂状况。
这个也和好巧凑得太勉强了吧。
我暗暗记下他们几人的生日，心想下次一定也要好好祝福他们。
此时，张博不知从哪掏出一根蜡烛，兴奋地说:“最重要的环节来了。”说罢，他点燃蜡烛，然后起了个头大家闷着声音唱起了生日歌，烛光映得脸庞异常柔和，我看见他们浅浅笑着，心里有一道细流缓缓淌过，微小而灼热。
偎着烛光，我们四个头挨着头，李婉婉说:“你许个愿啊。”
我想了想，悦然说道:“愿你们每天都开开心心，没有烦恼，愿我们四个永远都这么好。”
杨柳无奈道:“呆子，生日愿望不能说出来，否则会不灵的。”
我一阵尴尬:“这个我也没经验，从来没人告诉过我，要不然我重新许一个？”
他们一齐对我翻了个大白眼，白眼里竟然还能看出些许同情。
我没告诉他们，其实我心里还偷偷许下了一个愿望。
我希望跟李婉婉永远在一起。
“算了算了，快吹蜡烛吧，吹了蜡烛愿望就成真了。”张博一摆手显得有些急切。
我轻轻呼一口气，“噗”，火苗摇晃两下，周围一下子被黑色吞噬，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摸索到李婉婉的手，凉凉的，稍微用力握住，包在我的手心里给她暖着。
几秒钟后，张博又重新点燃蜡烛，鼓起嘴学着美声腔调宣布道:“下一个环节，献爱心，送礼物。”
说完，他笑嘻嘻递过来一本便利贴，我一边感动一边好奇地接过来，随手扔在一边，面上堆着极其真诚的笑:“哇，好好看，我好喜欢哦。”
妈的，这家伙也忒小气了，这么隆重的场合，五毛钱一本的便利贴实在有点太小清新了。
张博啧啧两声，满脸鄙夷:“还能再假点吗？打开看看。”
李婉婉贴心地把便利贴拿给我，杨柳在一边偷笑，借着微弱的烛光，我打开便利贴第一页，营养快线，第二页，冰可乐，第三页，旺旺仙贝，第四页，阿尔卑斯棒棒糖。。。
这是。。。兑奖单啊。
满满一本写满了各种零食，我想克制住自己矜持一些，可是心花怒放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我翻看着便利贴吃吃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又有点生气。
谁规定的一年只能过一次生日，真是太可恶了。
“不找零不退现，想要哪个点哪个，哈哈哈。”张博很有成就感地笑着。
“哈哈哈。”我也很有幸福感地笑起来。
“哈哈哈。”两个女生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
“我没那么豪，喏，这个给你。”杨柳笑过后递给我一个长条形的精美盒子，打开来是只黑色钢笔，线条简单却很符合我的审美。
我由衷说了句:“谢谢。”
自从她跟张博在一起后，我们就没有再单独聊天了，其实我很想问问她，最近过得好吗？回家有没有感觉温暖一些？
杨柳对我笑笑，烛光下的脸庞柔和极了。
只剩李婉婉了，我一颗心扑扑作响，万分期待着，她会送我什么呢？
转念一想，无论送什么都能让我乐开了花吧，她能跟我在一起，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我们三个看着她，她有些羞赧地和我对视一眼，然后伸手到脖子后面，修长手指摸索一番，片刻后，伸过来的手掌里多了一个物件。
我们仨伸头去看，那是一个翠白的玉锁，玲珑剔透，看着十分精致。
“也没时间准备，这个是我从小戴到大的，送给你。”
跟李婉婉在一起的时间虽然还不是很长，但是我很清楚她有个非常优越的家庭，加上从别人口中听说，我知道，她家和张博家一样，都是富贵人家。
所以，她能从小戴到大的东西，绝不是平常物件，这礼物，实在贵重了一些。
我自觉有愧，郑重说:“婉婉，这个我不能要，其实你在我身边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李婉婉有些急切:“这是我的心意，恰好就只有这么一件东西能送给你，你别多想。”
张博和杨柳跟着起哄:“是呀，收下吧，别矫情了。”
我自嘲一声，看看李婉婉，心里暗暗发了个誓，以后要百倍千倍还给她。
我伸手轻轻拿过玉锁，小心翼翼放在兜里，李婉婉这才满意地笑了。
张博附耳过来说:“这个我不太懂，但是绝对够买十个我那样的便利贴。”
我立马又惶恐起来:“婉婉，这个我真。。。”
“礼毕，进行下一个环节。”张博大声打断我，我也不好再开口，心里愈发沉重起来。
张博把脸凑近微弱的火苗，眼神有点渗人地环视一圈，桀桀怪笑着:“我们来讲恐怖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