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求诸位救我夫君
庐月拿出手出怀里通讯的玉碟，掐了个诀，牧行鬼哭狼嚎的声音赫然响起“月月你去哪里了”
自己真是好脾气啊，她心想，眉头挑了挑，终于还是忍住了
“你看桌上我留给你，我在丁香楼等你”还没等他回答，就切断了通讯
被牧行这么一打岔，她才发现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索性慢悠悠的在街上晃着，巷子里早点的香气扑面而来，水汽朦胧，像是起了一场晨雾
她倒是慢慢体会到书里所说人间烟火气
不知不觉走到曾经遍地乞儿的闹市，如今已经大不相同，房屋被修缮过，大道宽敞，洒扫干净，再也不是以前一派颓然之景
庐月心里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赞许道“李勤果然是个好君主”
估摸着牧行快到了，她才开始往丁香楼赶
不出所料，还没等她站稳，男人就扑了过来“月月”
周围人看好戏似的盯着这一男一女
庐月臊的满脸通红，恶狠狠“给我松开，你个大男人也好意思”
牧行正欲开口，看到庐月身后人眼神一变，立马躲得远远的
庐月诧异的转过头
男人桀骜的一头红发十分引人注目
“慕容大人”
男人神色冷淡的瞥了一眼藏在人群身后的牧行，转向庐月时又是一副温润和煦的作风
“阁主安好”
庐月以为他在凡间又有事情，打个招呼便准备离开，男人却不慌不忙的跟在她身后
“大人目标也在丁香楼？”
“阁主聪慧，去言受人所托让我前来助你”他笑得春风拂面，脸上看不出什么更深的表情
想来是红姐的安排，她也不推辞，拖着牧行就走
丁香楼大门紧闭，三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一旁路人经过小声议论“哪里来的毛小子，还没入夜就急着往这跑”
更加尴尬了，庐月瞟了眼慕容瑜，他脸上罕见的也浮起一抹红晕
慕容瑜平日里待人接物无微不至，看似处处周全，却让人摸不着头脑，此时倒有了几分真实感
她不由得笑了笑，转身就拉着两个人去旁边的小摊打听消息
“大伯，我跟您打听个事，平日里丁香楼不开张，我们应该去何处找上官姑娘啊”
卖鱼的是个中年男人，说着一口地道的官话，对他们再三打量“上官姑娘？你一女子打听她做什么”
“女子为何就不能打听了”庐月奇道，却也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再三赔笑，信口胡诌道“我们三人是上官姑娘的远房亲戚，专门来寻她的”
鱼贩哼了两声，明显不信“你们三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和一个舞女是亲戚，你觉得我会信吗”
庐月见这男子油盐不进，心底隐隐有点烦躁，扭过头便想着要用玉碟给红姐传信
场面微微凝滞，慕容瑜也不和他废话，趁无人注意，径直拘了个散魂，一套口诀下去，早已将事情吐落个干净
他给庐月使了个眼色，三人会意的离开
他目光微动，鱼贩木桶中的鲫鱼腾跃而起，鱼鳍砸得他哭天喊地
一旁的庐月只觉得慕容瑜此人怪的很，刚刚还脸色阴沉似有暴雨来袭，这时又唇角含笑，阳光明媚，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怪人”她腹诽道
慕容瑜浑然不觉，还沉浸在戏弄人的好心情当中
三人很快找到上官婳在郊外的一所宅子，花团锦簇，曲水流觞，只是如此桃花源却覆盖着一团浓厚的妖气，透着诡异
慕容瑜手指随念而动，笼罩的结界陡然破碎，化作一片片透明冰晶，朝着他们三人俯冲过来
“站到我身后来”慕容瑜大喊，回过神来只有一只狼爪子死死扒在他身上，慕容瑜一向圆滑，面对此情此景，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庐月站着没动，哑然失笑，挥手祭出浮光珠，那些光影瞬间被吸附进去，直到变成一块手帕掉落在地上，她随手捡起揣进怀里
“还好红姐昨日给我传信说上官婳有一法宝名为遮天罡，与浮光珠相生相克”
牧行早就放开慕容瑜，化作幼狼大小趴在她肩上，瑟瑟发抖
庐月忍住笑意，弯着两只眼“让大人见笑了”
慕容瑜此时脸色依旧不好看，却还是缓和了下神色“进去吧”
许是三人聊天过于投入，转头皆被身后一袭白衣的上官婳吓了一跳，她不知在这听了多久，一脸冷色
“不知三位仙人何故破我结界”她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脸上浮起玩味的讽笑
庐月走上前，“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况且”她顿了一下“不是你有意引我们前来吗”
上官婳变了脸色，扑通就朝着庐月跪下“求诸位救我夫君”
三人都被这眼前一幕惊到，久久没回过神来，上官婳还在自顾自的哭着
等庐月反应过来扶她起身，她已经从他们夫妻二人的相识说到成婚“想当初和他…”
庐月及时打住，赶紧替她擦了擦泪水，不亏是一个狐狸洞出来的，行事作风和红姐一模一样
上官婳眼底什么一闪而过，趁人不注意，抬手间一缕光亮，直逼庐月心口
庐月心如明镜，见她终于露出马脚，正欲动手
砰的一声，上官婳早就就如破布般横在地上，嘴角溢出一抹血迹，发丝散乱
慕容瑜此时脸上怒意翻滚，气极反笑“不亏是九尾狐一族，性狡”
上官婳不甘心的起身，缚妖索听命而动，再也动弹不得
庐月走上前，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想来上官姑娘用这招骗了不少修仙之人”
美人皮，蛇蝎心
“真是一点也不像”庐月突然有些怀念红姐那张巧舌如簧的嘴
若是她在，必定让人羞愤欲死
庐月不死心“你和红姐真是一个狐狸洞出来的？”
上官婳眉间似有痛苦之情，闭了闭眼，没理她
“待会有的是机会开口”
刚刚那一出后，庐月再无怜香惜玉的想法，任凭她跪在地上
庐月也不着急，安心坐在大堂之中等牧行的好消息
慕容瑜相对而坐，不知从哪儿弄出来一套茶具，施施然用沸水煮洗
庐月佩服之情溢于言表，这人做任何事情都不慌不忙，在别人家中居然也能坦然自若的钻研茶道，颜面厚重之程度不得不服
许是她的目光太炽热，慕容瑜望着她，表情中带着不解“何事”
这种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她赶紧摇头，牧行刚好回来
“找到了”
看着他怀里的人，上官婳终于脸上有了波动 ，她挣扎着起身，缚妖索陡然收紧，还没站稳又重新跌回地面
“放开他”
庐月冷眼看着，若是忽略她所做的一切，真是情真意切，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用别人的性命转嫁自己的不幸
牧行背上男子似乎有转醒的趋势，庐月示意将他放下来
男子面色苍白如纸，似乎就剩一口气，骨瘦如柴，眼睫微微颤动，终是睁开了眼
“檀郎…”女子连滚带爬的躬身过去，男子眼底似有不忍，抬眼望向庐月“姑娘想必就是红姑娘所说的徒弟吧”声音柔和清冽，宛如一汪清泉
庐月点头 “临行前红姐和我说过了，你确定自愿以灵魂之力为交换和客栈结契？”
男子勉力露出一点笑容，语气坚定“绝不后悔”
庐月在皇宫那天晚上，红姐还是放心不下，又去了丁香楼找上官婳，没想到人没找到，倒引出一桩陈年旧事来
韩肆原本是清水县人，夫妻原本和睦美满，育有一女，在一天平淡无波的早上，下人在院子里捡到一只狐狸，大嚷着吉兆，韩肆本就对这些带毛的动物避如蛇蝎，奈何夫人坚持，只好答应将其养在后院
没想到一家人的厄运从此开始
上官婳从雷劫的余韵中醒来时，入眼就是韩肆那双温润和善的眸子，芝兰玉树般身材欣长，男子正望着自己，满脸关切
“醒了”他的声音缓缓流入耳畔，低醇沉静
上官婳心头一跳，一眼万年
“彼时我还不知那狐狸皮下竟是一个恶鬼”想起往昔，韩肆愤怒的血气上涌，满脸悔恨，他缓了口气，又接着说
“囡囡三岁时，我们全家人去庙会游玩，那时上官婳在府中已经呆了一年，她伪装的极好，一丝破绽都没露出来，加上平日里极具灵性，因此外出也多带它一起
清水县所有人都知道韩家有那么一只识人心的白狐。没想到这次出行便是她计划的第一步，马车停在敬元寺时，一个小沙弥在韩肆手里塞了张纸条“住持说了，施主心诚，可免会面”
“今日大凶，勿要离开家人”他那时还一知半解，只当是有心人恶意捉弄，依旧上了山
夫人便陪着囡囡在山脚下等着，韩肆只想着快去快回，却忽略了狐狸身上一闪而过的红光
那是妖族杀人时的戾气
住持见到韩肆时一脸叹息“天道不可逆，罢了罢了”
他内心突然涌起强烈的不安，正欲开口，住持早已离开
“事已至此，施主尽快回去，尚有一线生机”
这时下人匆忙赶过来，神色紧张“少爷，小姐和夫人坠崖了”
等韩肆狂奔回山脚时，囡囡的尸首已经找到，面目全非，小小的身体柔弱无力
他一闭眼就是那孩子血肉模糊的脸，几欲呕血
可上天根本没有给他悲痛的时间，夫人尸首还没寻到，他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崖底找了三天三夜，不想放弃一丝希望。
那个小沙弥再次出现，给他指了个方向，俯身告辞
“师父说这是能帮您的最后一个忙，施主日后须得多加珍重自身，留待来日”
“正是因为住持这句话，韩某苟活至今”他惨然的凄笑，语气冷厉“韩某是早该死去人，在世间的每一秒都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上官婳面无表情的听着，不发一言
多亏住持的指点，韩肆很快找到了妻子，她磕伤了脑袋，一直昏迷未醒
他轻轻的抱着她，如视珍宝，男人眼泪滂沱，在那山谷之下恸哭出声，无助至极
上官婳躲在草丛里安静的看着，眼底弥漫着血色
医馆前来看过，说妻子并无大碍，只需好好卧床休息，喝些活血化瘀的汤药便可醒来
韩肆感激的将其送出府，正巧听见一旁的邻居们窃窃私语
他脸色大变“你说谁圆寂了？”
“敬元肆的住持方暨，昨日被弟子发现横死在房中”
韩肆呆愣的站在原地，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有阴谋在他身边氤氲，想要给他致命一击
“近日不知怎么，清水县这么多人无故死了，莫不是有妖孽作祟吧”
“妖祟？ 哪里来的妖祟，这镇上的人一个个都叫得出名字”众人哄堂大笑
韩肆却没心情再听，神色复杂
“把那日在山下的仆人叫过来”
“是，少爷”
几人很快到齐,韩肆踱步不动声色的观察他们几人表情，都神态自若
这几人都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家生子，没有理由会做这些事
有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摆了摆手“走吧”
韩肆静坐了一会，隐约有两人在偏室说话，他本想出去，却鬼使神差的躲在了屏风后面
“爹，我真的看到是那只狐狸把夫人和小姐推下去的”年轻男子急切的跟面前人解释“你怎么不让我跟少爷说？”
中年男人愤怒惊惧的声音响起“我看你是失心疯了，说这些鬼力乱神的东西，少爷眼前正心烦着，不要拿这些事情去打扰他”
年轻男人还想说些什么，捂着嘴便被拖了出去“以后这些话不要再说，你最近不要回府，去乡下避避”
挣扎声逐渐飘远，他慢慢松开怀里的东西，如坠冰窖
白狐优雅落地，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扼住他的喉咙
他佯装镇定，又将其揽入怀中，嘴里骂道“莫听他们胡说，我们家小狐狸怎么会是妖孽呢”手臂却微微颤抖，额间一片冷汗
上官婳依旧阴鸷的盯着他，似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很是拙劣的演技，她内心嗤笑，却也乐得陪他玩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每日窝在他怀里，只是这怀抱再也捂不热
韩肆自从知晓狐狸真实面目后，寝食难安，每夜都惊惧的守在妻子床前
只要那白狐前来，还得装成和往日一般模样，如坐针毡
他以为自己伪装的极好，没想到这一切只是上官婳配合他演的一场戏
何时何地何种角色都掌握在她手里
一个月过去了，夫人还是不见转醒，韩肆终于忍不住动了怒，掐着那她的脖子就要让她给妻子偿命
上官婳轻易便脱了身，一脸笑意“不演了？”语气阴狠“我以为你这出戏还得演个十年八年”
韩肆目眦欲裂“你到底把我夫人怎么了”
“都一个月了，你还不清醒吗”她轻笑，语气娇媚，无骨似的靠在韩肆身上“送回来的第二天她就已经死了，要不是靠我的妖力维系”她顿了顿，附在她耳边说道“只怕就要臭的夫君连夜逃跑了”
“你这妖物…”韩肆气急攻心,舌尖腥甜，一时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