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熟人
近日客栈闲来无事，庐月趁着鬼界天气大好，正巧把阁中藏书拿出来晒晒
阎王沈去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方法，找来乾坤戬，把鬼界弄得跟人间一般
季节变化也一模一样
庐月懒散的靠在门口的美人榻上，神情舒展，红衣似火
一双清水似的眸子合上，娇唇红润，更添几分清艳动人
慕容瑜过来时便看到这么一幅美人春睡图，摄人夺魄
回忆里女子婉转一笑“你瞧瞧，这身红衣可还合你的心意”
男子宠溺的刮了刮其秀气的鼻尖，一脸无奈“只要是你，怎样都美”
音容笑貌宛如昨日，让人神伤
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默不作声转身离开，神情萧瑟
桌上的玉碟隐隐闪烁
庐月醒过来时，入眼便是红姐那张妖媚的笑脸，她谨慎的支起身子
“你怎么回来了？”
红姐佯怒，动手便要去掐她“说的什么话，吃我一记”
庐月躲闪不及，你来我往，两人笑闹作一团
直到牧行进来，两人才作罢，摆出一副正色的样子
牧行早就见怪不怪，乖乖化做狼形，安心的给庐月做肉垫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庐月一脸鄙夷，此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玉碟闪了好几日，她硬生生的憋着，没去管
红姐看她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两颊的肉微微鼓起，软糯可人，再也忍不住上手，边捏边喟叹
“你这丫头倒是鬼精鬼精的”她顿了顿，脸色严肃“眼下倒真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要办”
原来她幼时修行时，在昆仑山上渡劫差点丧命，多亏一位好友相助，才成功化形
如此天大的人情，本该早日还清，奈何那时她当时沉迷修行，三百年后才出关，醒来时却不见好友踪迹
这次庐月在信里跟他讲了凌越的事，让她唏嘘不已，正逢乱世，如此有情义的人倒不多了
刚开始和那凡人结契也是一时脑热，索性卖阎王一个人情，前去人间找寂言草，想把这契解了，也免得那凡人失了面皮。
若是双方都愿意，这事自然好办，她得了凌越首肯，就独自去了凡间
不巧正遇到幼时好友，两人同为九尾狐族，姐妹相见，涕泗滂沱，互诉苦衷
这一说可不得了，又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
庐月恨铁不成钢的睨了她一眼，言语间似有绝望“你就不能安静的待个几百年吗？”
红姐一脸委屈，似也知道自己底气不足，小声嗫嚅“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了”
她卖乖的靠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好月儿，好月儿，真就这最后一次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她面前比划，信誓旦旦“帮帮姐姐吧…”
“下不为例”庐月气鼓鼓的打开她的手，认命般的就要去开往生生镜
她一看里面的人，乐的笑出了声
可巧了不是，正好是那丁香楼里的上官婳
红姐没察觉她脸上的变化，自顾自的跟她念叨
“我这老友以前一直把成仙当做人生第一大事，九尾狐族长素来会占卜，算出她只差一道劫便可飞升成仙，我还以为她早就勘破飞升上界了，谁能想到平日将小情小爱视作洪水猛兽的女人，如今也成了亲，只是那凡人病恹恹的，不知何故，妖气居然比我还重”
庐月脑海里闪过什么，只是笑笑“话本里不是说过吗，只要是沾上情爱二字，谪仙都能立马堕落为魔”
红姐也跟着笑了“说的也是，慕容…”她自知失言，连忙止了话头
庐月没做声，不动声色的将此话题揭了过去“你那好友求你何事”
她似有有所理亏，声音立马变小“一滴仙人泪”
庐月大吃一惊“什么,你再说一遍”
红姐心里更加惭愧，支支吾吾“她说她丈夫快死了，只有一滴仙人泪才能救他的命”
“你可知道这仙人泪乃时间最穷凶极恶的东西，你如何能答应”庐月大怒
也不怪她生气，仙人泪随战争而生，以万千魂魄为引，生灵涂炭，仙人恸哭，是为仙人泪
此物还是当时帝君仙逝，六界结界被破时听过其现世的消息
红姐急忙辩解“这次我还未答应她，只说尽力保全她丈夫的性命”她又一脸正色，转而可怜巴巴的望着庐月“仙人泪此事就算她从未提过，但是我那好友性子固执偏激，我怕她剑走偏锋，还得你前去看着她”
庐月也反应过来，红姐这是在抛砖引玉呢，先提一个她必不可能接受的条件，再说出真正的目的让她更容易答应
她扶额，此事颇为棘手，根据她对那位上官婳的了解，挑起人妖两界战端，逼仙人泪现世也不是做不出来
“难怪她当时要把李勤囚在丁香楼里”庐月恍然大悟，复而抓着红姐的手，神色认真“你把你们二人相见的细节先同我仔细说说，不要遗漏”
红姐此人虽看着聪敏机警，但对于熟人向来不设防，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红姐见她一脸认真，虽然疑惑，但还是一五一十的跟她细细道来
寂言草喜潮湿，多生长在昆仑山一带，长势喜人，刚好跟凌越描述了此草的样貌，正欲离开
凌越却拦住了她，急匆匆翻开一本典籍，人间草木说
指着其中一页，她抬眼一看，赫然是那寂言草
“此书近日莫名多出了这一页，阎王还以为是妖异在人间作祟，正准备派鬼差前去查看”
她大大咧咧的就揽下此事，兴冲冲的就往人间赶
鬼差近日和孟婆打得火热，她反正也顺道，不如前去看看
“这么说是凌越向你透露寂言草在人间的消息？”庐月脑海里什么一闪而过，却没抓住
红姐点点头，又接着说“我在人间找啊找，可没把老娘累死，最后你猜在哪儿？”她卖了个关子，一脸期待的等庐月回答
庐月若有所思，语气倒是笃定“丁香楼”
“咦，你怎么知道，谁想的到呢，寂言草居然在那声色犬马的去处生长的如此好，想来那些凡人也是不识货i，这么稀有的宝物居然无人看管，大喇喇的和那些野草生长在一处”她一脸惊奇，还不忘用手比划“我起初还没发现，走近一看，那茎叶差点就赶上我们菜圃里的小白菜了”
看来真是个连环套，庐月心想，
她沾沾自喜“我挖了寂言草，就想着四处逛逛，路过一间厢房，隐约听见有女子哽咽的在说话，还有男子的声音，生了好奇，往那一看”红姐笑嘻嘻看着庐月“就见到了我那好友”
庐月无语凝噎，好奇害死狐狸，真是个傻子，活了几万年还没看出这是个套
寂言草生长需灵力灌溉，昆仑山乃上古神明归于混沌所化，灵力充沛，三百年便可成熟，因此那里生长较多
古籍中记载，若想改变草木习性，以精血养之再辅以内丹运转，三月便可长成，效用和原本的植株无异
想来这步棋几个月前就开始布局了，一环扣一环
那时她在丁香楼自以为瞎猫碰上死耗子，救了李勤，应当也在他们的谋划之中
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庐月仔细思索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却毫无头绪
来人心思之缜密，不可轻视
她正了正脸色，将这其中的蹊跷慢慢解释给红姐听
“你说这事是个引子？”她拔高音量，一脸不可置信“这幕后的操纵者若真如你所说，世间怕是有大事要发生，此人所图不小啊”她细想这其中的微妙之处，不寒而栗
庐月安抚拍了拍红姐的肩膀，柔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客栈超脱轮回之外，若真有劫难，也是天道的的安排”
红姐神色严肃，仔细叮嘱她“此去前途未测，需的小心”她转而似下定什么决心“若上官婳执意谋划仙人泪，可代天道诛之”
庐月点头“我先去看看她丈夫的情况，你最近还是呆在客栈，不要外出，如有异动，玉碟联系”她似想起什么“你和凌越的契约解了吗？此事不宜再拖”
红姐笑着点头“解过才来找你的，想来那书生已经醒了”
她一脸坏笑，故弄玄虚“你要不要去看看？”
庐月给她一个大白眼“有病”说着就要打她，两人你追我赶
牧行蜷缩在角落，见怪不怪，自顾自酣睡
红姐素来就爱捉弄人，这才刚停歇一会儿，就拿着把剪子过来说要给牧行俢髯
吓得他连滚带爬，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庐月忍无可忍，关上门就要把她推出去
“您还是去阎王那边吧”她扶了扶额头，亏她还年长自己这么多岁，活了几万年还是人嫌狗憎的
红姐还没站稳，庐月已经把门合上，碰了一鼻子灰，她倒也不生气，扭着婀娜的腰就往忘川那边过，嘴里嘟嘟囔囔“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说的倒真不假…”转而看见前面几人时又是一脸笑意吟吟“沈去言，怎么几日不见变得如此老了”
为首的男人一脸无语，鬼界的上空隐隐有黑云翻腾，这是君上发怒的前兆，牛头马面在后都不敢吱声
男人声音极淡“若是无话，可以不必说”
红姐似乎毫无差距，依旧笑嘻嘻的凑近“怎么，还不能让人说真话？”
………
牧行回来时，庐月正匆匆忙忙收书，神色慌张，
他满脸疑惑“如今正是艳阳天，还可多晒一会儿”
庐月头也不回“快帮忙，红姐去阎王殿那边了”
牧行大惊，二话没说也开始行动，一人一狼忙的不亦乐乎
刚好收完最后一本，庐月瘫坐在屋檐下，气喘吁吁
半柱香的时辰还未到，天空中平白响起一声惊雷，黑云翻腾，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牧行一脸佩服“红姐气人的功力还是一如往日”
两人对视一笑，那二人争嘴斗架的样子就在眼前
乾坤戬可造万物，最特殊的一点便是空间内天气随着使用者心情变化
沈去言平日里端庄持重却偏偏拿红姐没办法，瞧这外面的暴风骤雨，想来被气的不轻
她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个浅浅的笑，他向来嘴硬心软，红姐在这鬼界应当安全无虞，庐月踏实了许多
眼下须得做好准备，后日务就该启程去往人间
她倒要看看，上官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夜里，庐月昏昏沉沉，嘴里念念有词。殿内烛光灭了一瞬，她惊惧的醒来，大汗淋漓，梦里女子满脸狰狞的模样仍在眼前，她将额头的冷汗擦去
看了看外面的时辰，再入睡也困难，索性披衣起床，给牧行留了信，就往人间去
鬼界时辰同人间相差无几，此时城中已经落了宵禁，只有打更人敲着鼓在街上晃悠
她斜斜的歪在一处房梁之上，神色惫懒
下方灯火通明，奴仆秩序井然，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骤然响起“都退下吧”
“是，陛下”
李勤无奈的朝庐月所在方位笑道“何故要躲在房梁之上”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把手旁的茶盏递给她
庐月讶异，李勤倒是机敏，也不扭捏，接过便饮
吞咽声在这静谧的空气格外清晰
庐月浑然不觉，自顾自的打量着这宫廷
李勤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她的朱唇，唇色潋滟，不由得心头一动
“此处宫殿倒不像是你喜好的风格”
李勤笑着解释道“周王留下来的，原为刘妃所建，布置确实过于奢靡，平日里只用来接见朝臣，充当些门面”
庐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又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晚了，还在看奏折？”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言语中透着忧虑“也并非日日如此，只是近来城内莫名其妙出现多起百姓失踪案，朝中惶惶不安，我也睡不着”
“大概多少人 ”庐月问道
“算上昨日统计，大约一百多人”李勤坦言告知“我怀疑此事并非人力，只怕鞭长莫及……
“正巧我近日在人间也有事要办，且替你留心着”还没等他说完，庐月已经了然，一口答应
李勤也不推辞，只弯腰朝她道谢
庐月扶他起来，恍然才发现眼前男子如今已经已高了她半个头，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俨然有一国之君所向披靡的气势
再也不是缩在床上那个脸色孱弱的稚气少年
她笑了笑，一脸欣慰“你长高了”
李勤失笑“你我皇宫一别，如今已有三载，再不长个子，别人还以为我这国君是天残呢”
她不好意思的讪笑“是我糊涂，一时间忘了时间”
“今日过来也不露面，还是我自己发现的”男子嗔怪，似随口一说，眼底却藏着山崩海啸
庐月毫无察觉，随口说道“夜间闲来无事，来皇宫逛逛，本想看看就离开的，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李勤笑笑，再也无话
烛火闪动，祥和宁静
庐月似想到什么，转头就要离开“你说的事情我会帮你留意，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话音还未落，人早就没影了
李勤神色怔松的盯着她消失的方向，目光沉沉
自嘲的声音缓缓响起“镜花水月，偏偏堪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