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工具
君漓旨意如约而至到了冷宫，探月去打听了，安排年荷住垂茵阁，路锦则是在霁月馆安置。
外边天气已然放晴，宜瑛耐不住性子，闹着要玩雪。
我自然是应允的，珠季和息蕊看护着倒也不打紧。
许久不曾去太后宫里问安了，在库里挑挑拣拣，装了一份天山雪莲便约了沁雪一同拜访。
沁雪好似对踩雪上瘾，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幸好没人注意到，不然还没到建章宫，就被人吹了风。
路过关雎宫，我隐约瞧着里头种着红梅，还混着些不太起眼的腊梅，红梅已是傲雪绽放，明亮华丽，压过腊梅孤寒之姿。
宫女们带着两个小孩在玩闹，一个宫女折了红梅簪与公主，小殿下不服气，连着红梅腊梅一块折下赠予一个衣衫华丽的女子。
易珊绫伫于枝丛之中，收下了好儿子的赠礼。似乎是察觉宫门外有人注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回头朝我的方向望来。
我自然是不想与她打个照面的，未曾迎接她的目光就拉着沁雪匆匆离去。
“你干嘛突然走得那么快！”
沁雪还踩雪踩得高兴呢，见我比着一个噤声的手势，她就知道我的意思。
离了关雎宫远些，我才说刚才经过了关雎宫，看到了不想看的人。
“啧，到时候她做皇后，也由不得我们躲不躲的。”
沁雪还是嘻嘻哈哈，言语中仍是轻快不少。
到底我跟那女人的仇怨不能引到她身上去。
一路有说有笑到了建章宫，殿外积雪已经打扫了些，等了一会才发现无人前来引见。
我让探月前去传报一下，莲稚许久才出来接见，她神色疲惫，略微有些歉意朝我们解释。
“太后娘娘身子不好，何嫔在里面服侍太后娘娘说了好一会儿话，两位娘娘请跟我来。”
轻轻步入殿内，已觉得是温暖许多，听到太后咳嗽的声音，药味飘散，心中只觉不好。
太后的身子已经差到这种地步？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强打精神，“你们二人不用多礼。莲稚，赐座。”
我挨着择灵坐下，她的身孕已是四月有余，择灵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我们，也插不上话。
“臣妾第一次来太后宫里，听闻太后身子欠安，特地弄了一份仙桃浆给太后补补，太后娘娘可莫嫌弃沁雪。”
说罢便让着她的贴身侍女转呈给莲稚。
沁雪第一次见太后，礼数周全，太后倒也笑纳了。
“沁雪有心，哀家收着就成。这么多年过去，哀家看沁雪真是越发出挑了。”
她面色微红，被夸得快不好意思了，还软声哄着，“太后惯会夸人，臣妾闻着殿里有药味，莲稚姐姐手里还端着药呢，太后为着身体喝些也好。”
“哀家觉得苦得很，择灵之前劝哀家，哀家也喝不下去，实在是苦味太重了，好少喝点也没事吧？”
太后难得使性子，我们几个都是忍着笑，又是给她捏肩，又是捶背，又是好言相劝，她这才捏着鼻子喝下。
太后觉得这药味太大，都快把我们几个熏得要头晕，坐了不过一刻钟就打发我们走了。
择灵有着身孕，我总不能扔下她一走了之。
让沁雪与探月先回去照顾宜瑛，我还得去与择灵妹妹好好地赏一赏景。
御花园中玉间亭，此处临畔千鲤池，又近花间阁，是个宜人宜景的好去处。
宫女才扶着择灵才登上玉间亭，我紧接着就跟来了。
择灵有些无奈，挥手让宫女先退下了。
“除了你和珊绫，宫中也没有其他人来看我了……”
择灵略微有些自嘲的语气，在这茫茫白雪中更显孤独。
嗯，其实我也差不多的。
不过我也不愿让她过多忧伤，毕竟事情未成，人还得要留，不过安慰几句的事。
“妹妹可别过多伤感，你要这么说起来，大概我也与你是同病相怜之人了。”
“不过妹妹肚里还有个小殿下，这来日安然生产，这荣华恩宠，不都收入囊中吗？”
手轻轻抚过她的孕肚，感受着那个生命被她孕育着，想着再过六月，就该结束了。
择灵勉强笑了笑，“昨日郑嫔倒是来做客了，许久不见，也真是生疏啊。”
“如果说她是好心好意来看你的话，也不打紧的。”
“思檀妹妹如今能在后宫明哲保身，想来也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我说得极为认真，择灵听后眸色微变，眉头越是蹙紧。
择灵的心思可不兴猜，我只管望着外边，雪虽说是消停了，可千鲤池湖面早已经冻住，锦鲤们似乎察觉到有投喂的主儿来了，一个两个浮起来要挨着亭边，脑袋碰上冰面，才发觉池水封冻冰凉，又泄气地沉下去。
“姐姐，择灵有些疲累，先回去休息了。”
宫女叫来了轿辇把择灵带回宫，冰天雪地的，还是得当心呢。
一个人慢慢走在雪上，想起沁雪之前踩在雪上的高兴样，我似乎也能品到一些乐趣了。踩着前人留下的痕迹，想要一丝不差地跟着他们的步伐走去可真是难事。
“欢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哈？这熟悉的声音。
“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他这次倒是眼疾手快覆住我的双手，“欢儿走慢点，别摔到了。”
“不会的，欢儿很小心地走着。”
我抬头对上君漓眉眼含笑的模样，心中忽然觉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先前给太后请安，后来择灵妹妹与欢儿同游御花园，现下都快回宫了，皇上才肯出现。”
不过来的也是时候。
“朕也是才到这里，她怀着身孕，到处乱跑这可怎么行。”
君漓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可是择灵妹妹今日似乎心情很是不好，听她说起，思檀妹妹昨日去看了择灵妹妹……”
“郑嫔本是奉天楼司祝，何嫔也算是与她有所渊源。两人双双入宫，多年未见，这有些龃龉也难说。”
我随口一提，君漓倒是应我了，该说不说，他也还算是记得她俩出自何处。
他带着我一路闲逛，我倒是不急的，踩雪嘛，又不是年年都有心情这么玩。
某人挑着眉说着自己看望美人听到的二三事，“朕听说她俩在宫里似乎没什么往来，只是有时去郑嫔那里的时候，她会提起在旧地修行时择灵的一些往事。”
“思檀妹妹心善，可能是想起一些过去相处的时光才感叹一二吧，欢儿也是羡慕的。”
唔——倒是走困了，又费力气聊天，累得慌。
“择灵和思檀不同，择灵作为官家小姐……算了，不提也罢。让郑嫔别去择灵宫里了，省得到时候难断家务事。”
“皇上，欢儿想回去了，现在很困很困。”
呵呵，这算不算是后知后觉？
君漓就好像抚摸小猫一样摸着我的脸，可惜我并不是一只猫，我也后知后觉地才知道自己仍然在意他对自己亲昵的举动，无论他对我愧疚与否。
哪怕他的所有都充满了其他女人的影子。
“好，朕送你。”
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到宓秀宫，这样的暖意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有。
君漓在殿里四处走走，我不知何意。
“朕怎么一直觉得你这宫里装饰有些老旧了，下面的人也不注意点。”
……
宓秀宫主殿好几年都没换过其他样式的了，增添物件换些装饰也不是说能动就能动的，久了也就无所谓了。
我重新打量着这殿里，这要是重新装饰，只怕是我的嫁妆也不够用的。
“皇上，欢儿习惯了，掖庭那边也比较忙，再说了挥霍无度、过度奢华本就是皇上所不喜的，欢儿不愿皇上劳心。”
我过去轻轻把手搭在他肩头，朝他耳边吹气，嫣然细语，“皇上念着欢儿就好了，欢儿……不怕委屈。”
君漓最听不得这些，反手将我拢住，无奈道，“说是这么说，朕心里也过意不去。”
“赵戈，找人把宓秀宫主殿整修一下吧，让掖庭的人上点心。”
“是。”
这又是要辛苦赵公公跑路了。
不过也好，得此殊荣，凤仪宫整修这事对于掖庭，也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