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冷宫
君漓过来的时候，我还在与沁雪看话本子。
话本子里，正看到小将军要率兵打仗，二人分别落泪之际。君漓把手在我眼前晃悠。
我这才发觉无人通报，他就这么直接进来了。我看向沁雪，她摇摇头，表示也没注意。
“皇上来了怎么通传一声呢？倒让欢儿和沁雪失了礼数。”
君漓难得一见地自己拎着个凳子来坐，烘着火炭又搓搓手，“朕一进来，就瞧着你们两个看话本子太入迷。站还站了好一会儿，你们俩都没发现。”
我指着茶杯，“皇上要不要来杯热茶或者热牛乳，暖一暖。”
“热茶吧。”
探月又添一盏热茶，将人都打发出去。
放下话本子，我瞧着君漓脸色不怎么好，试着问他一声，“皇上这是怎么了？”
君漓摇摇头又点点头，“大多是前朝的事情，没什么的。”
“朕今晚就是想过来看看，找你俩说说话，结果你们二人把朕晾着了。”
沁雪偷偷捂着嘴笑，“这也不能怪臣妾，皇上进来一声不吭，我们又看得入迷。”
君漓大多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过来指定是有什么事。
果然，他提起了冷宫废妃的事，“朕想起这冷宫里，路锦、年荷，都是跟着朕从东宫过来的。年荷从前朕也是给她封妃册礼，她性子娇纵些，又与珊绫过不去。”
他思索着，怎么给易珊绫最大限度地铺平道路，毕竟封后之后，这两个也得一并去皇后宫里请安的。
“新入宫的妃嫔里有五六位，除了沁雪，其他人也大多御女、选侍位份。”
君漓看向我，似乎要寻求我的意见。
那我只能顺着他的意来说了。
“珊绫姐姐大度，想来不会计较。两位姐姐能从冷宫出来已是幸运。”
“欢儿觉得两位姐姐的可以位份比新进来的妹妹稍微高点，如果妹妹们对此颇有怨言，那就是不懂得皇上的仁慈心意了。”
我看他脸上并无异色，应是心中有数。
君漓想做好人，不做那苛待后宫的薄情寡义之事。但是进了冷宫的，谁又能保证自己真的清白呢，若是得罪狠了，最后不过就是一杯鸠酒下肚，连盼头都没有了。
“臣妾也觉得欢儿姐姐说得在理。”沁雪这时候也不忘了吃着点心，“到底是东宫老人，在前朝也是有所牵连的。”
君漓赞许的目光停留在我们二人身上，“既然如此，年荷贵为二品武将之女，原本也是东宫侧妃，其父如今离京戍守，就封为贵人吧，也算是安抚老臣。”
“路锦是和亲公主，也一并册为贵人。赵戈派人去打扫一下未央宫的两处宫殿，朕等下回去拟旨大赦天下，明日便可宣旨。”
沁雪与我默契相视，这后宫得热闹了。
君漓与我们说笑一会，逗了宜瑛玩了一下便回了圣宸宫。
看望也真看望，却也不留我宫里，逗我玩呢？
我又不是解语花，易珊绫的真面目他可还没见识到。
她就要封后，我可得封个大礼过去呢。
吩咐探月提前去把冷宫附近打点一下，我寻思着这冰雪天，总归是炭火与热食最暖人心。
深夜里雪停，我带了两碗燕窝，让探月带了些炭火前去冷宫。
看守冷宫的侍卫照例拦住了我们。探月吟吟浅笑，“娘娘带了一壶温热的好酒，给两位大人消遣消遣。”说罢便往他俩手里塞酒和一些银子。
侍卫见钱眼开，连连赔笑，“娘娘体恤。奴才在这里守着，里头也挺冷，可别伤了娘娘贵体。”
我点点头，又让探月借些侍卫的炭火渡燃，便带了进去。
冰天雪地，这两人可怎么熬呢。
冷宫这地方说是没来过，倒也和我流离失所的时候住的地方差不多。这厢房也是破烂不堪，今晚幸好无风，不然真要冻死了。
探月带着炭火为我开路，刚推开门，没等到我进去，里面传来两道异口同声的询问。
“谁来看我们了，是皇上吗？”
探月打着灯笼找好了地，带着的备用炭和炭火放在她们床边，又把有些磨损的椅子擦擦，垫着手帕扶着我坐下。
我笑着否认她们的发问，“皇上可没有来，是欢儿来看两位姐姐了。”
我捂紧手里的汤婆子，倒也不怎么冷了，环视一圈这厢房，可真是家徒四壁，连窗户破了，也没人补上。
“你来干什么？你要是来奚落本宫的，本宫出去了定要和皇上告状！”年荷的性子一向娇纵，被路锦拉着些才没说些重话。
啧，冷宫当真是与世隔绝之地，连沈皇后去世了都不知道，君漓都早已选秀充实后宫了。
“两位姐姐的被褥有些不保暖，欢儿送些炭火过来给两位姐姐暖着，等熬过了今晚，明天可就是大喜临门了。”
路锦很是谨慎，“我不管你是哪个宫里的，在冷宫你也不得胡言乱语。”
“欢儿不敢，欢儿是来告知两位姐姐，沈皇后已仙逝两年，如今的新皇后即将在下月册封，册封的是东宫里的从前的侧妃易氏呢。”
年荷和路锦二人不再说话，这宫里黑漆漆的，探月摸出根蜡烛点燃才算明亮起来。
她俩一个震惊，一个面色如常。
年荷咬牙切齿，“凭她也配！沈容儿命短，本宫家世样貌样样也不差，那位置也坐得吧？要不是皇上被她哄骗，害了本宫进了这个地方……”
说着便是哽咽起来，路锦安抚着，示意她等会再说。
“妹妹好心，封后此等大事，我们又怎么能出去恭贺她呢？”
还是路锦聪明些。
“姐姐聪慧，皇上属意珊绫姐姐为皇后，皇上还念着过去情谊。借着大赦天下的名头特地接两位姐姐出冷宫。”
“探月，把燕窝热一热，给两位姐姐喝些，暖暖身子。”
探月做事麻利，不一会儿她俩就喝上了温热的燕窝。
“谢你的燕窝与炭火。”年荷已经是许久未曾吃过好东西了，囫囵解决了一碗，看向我的目光里也不那么带有敌意了。
路锦毫不犹豫喝下，此时此刻我也不打算给她们下东西，任她们想要怀疑也是无用。
她俩如今肚子填着东西，也有力气思考我为何出现在这里。
“明日就会来人宣旨，两位姐姐可要撑过这一晚上，以后的路便是光明灿烂。”
路锦低着头不知要干什么，四处摸摸拿出藏的一些东西就要赠予我。
“雪中送炭这份好心，姐姐收下了，这些是我存的一些细软，妹妹哪天手头紧也是能应急的。”
“不过这些，不管妹妹看不看得上，都当是定金就行，这怎么进的冷宫，姐姐心知肚明。”
路锦是聪明人，知道我能来传达消息，就不会让我铩羽而归。
年荷看路锦拿出藏的私房钱，有些着急，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
末了，还是向我低首示弱，说出她的猜想。
“妹妹既然这样想着我们，那姐姐也不会让欢妹妹失望。皇上大赦天下极为难得，我们两个犯事，还能重回后宫，恐怕妹妹也有为我们二人游说一二吧？”
年荷虽说是将门之女，与她博弈一着不慎打入冷宫。这个紧要关头能出去，肯定不会是易珊绫彰显仁义为她俩说话。
“姐姐收起这些体己钱吧，欢儿看着皇上为珊绫姐姐的凤仪宫增添物件，又念着珊绫姐姐来日封后能热闹些。”
我特意强调皇上对易珊绫的重视，她们在东宫甚至后宫里也见识过对方的手段了。
“这几日听皇上说要一同给从东宫过来的姐姐们加封。两位姐姐也是沾光了，皇上趁着大赦天下的好时机，顺便接姐姐们出冷宫去。”
“欢儿不过是多嘴一句说给冷宫里的姐姐多照顾些罢了。”
炭火暖身，令我身子困意浮起，探月见状扶着我准备回宫休息。
“等等——”
路锦追着出来，我瞧着她身形单薄，这寒冷刺骨的天气身子怎么受得了。
“姐姐先回去吧，欢儿住宓秀宫，若是缺衣少食了，过来与欢儿匀点也不打紧。”
她重重点头，回去合上门。里面传出她们二人能出冷宫的欢喜交谈。
我也不指望这两人能多整事儿。她们只管让易珊绫过不舒心，这，就正合我意。
出了冷宫，侍卫还在那喝着酒，见我出来急忙行礼。
我摆摆手示意不必折腾了。
眼前白茫茫一片，我踩着雪稳稳走过，路过御花园时，又想起那个叶常在最后跟我不投机得很。
算了，还是不去了，给自己添堵，回宫里暖暖过冬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