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风波
沁雪紧紧抱着我的手睡了一晚上,我不得翻身,只能干瞪眼。
待到半夜好不容易睡着,早上睡醒时,她却不见了。
我心中一惊,她上哪去了。
“探月,探月!”
“娘娘,有何吩咐?”
“连贵人呢,她去哪里了?”
探月见我这么慌张,赶紧过来安慰我。
“娘娘放心吧,贵人没去哪里,现下应该是在小厨房吧,她说想自己做些吃的。”
是吗……
我缓了下来,径直躺回去,可真要吓死自己了。
再歇一会儿,我就起来梳妆。
这么想着歇了一会儿,却不小心睡到日上三竿。昨晚实在是睡得不安稳。
探月也不叫我,一直守在旁边,“娘娘可算是睡醒了,贵人做了好些小菜,娘娘快起来收拾收拾去用膳吧。”
我嗔怪她为何不早点叫醒我,探月说是沁雪的意思,让我好好休息着。
收拾一番换了衣装,沁雪带着宜瑛在正殿里候着我了。
“醒啦!我和宜瑛可玩了半天,快吃点东西。”
她招呼我坐下,俨然一副当家样。
暑热未消,沁雪尽是做些开胃少油的小菜。糯米丸子、鸡蛋羹、红烧鱼块,还有一份丝瓜滑肉汤解腻。
“你什么时候学会下厨了。”
“早就会了,没事的时候在家研磨这些家常东西,怎么样?味道不差吧?”
“都挺合口味的。”
真是许久没吃过这样令人倍感温暖的一顿饭了,御膳房的饭菜虽说是精致美味,可是到底总是缺了什么。
待用完膳食,赵公公却突然来了宓秀宫。
“奴才给两位娘娘请安,皇上说,请楚嫔娘娘去一趟圣宸宫。”
我顿感事情不妙,“沁雪,你在殿里和宜瑛玩,等我回来。”
“啊……好……你快点回来啊。”
我看她抱紧了宜瑛,脸上很是担忧。
“公公,走吧。”
等到了圣宸宫,殿里跪着好几个人。
“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他指向密嫔朵希黛,“你说。”
“臣妾侍奉皇上也有一年了,又怎么会想不开去要害阮姐姐呢?”
“肯定是楚嫔心有不快,买通了阮氏身边的宫女嫁祸于我。”
密嫔哭得梨花带雨,叫人心生怜惜。
我心底冷笑,原来是这么一出戏,我瞧着朵希黛平常挺乖的一个人,又跟阮氏住一块,没想到今日就信口雌黄了。
“欢儿也是半夜听到阮氏暴毙的消息,这些日子欢儿都不曾去哪儿。”
我看不出君漓在想什么。
“欢儿,你先坐下吧。”
“是。”
我看着这些宫女宫嫔,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莫名其妙地,本来证据指向密嫔,后来竟都指向我。
此时此刻,是绝对不能自乱阵脚装柔弱的。
赵戈这会儿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欢儿,你又有何要证明的?”
他望向我,眼中的期盼暗示我,并不希望是我真的害死了他的妃子。
“臣妾这两日最多是去看过择灵妹妹,最早的一次还是陪您去了瑶倾宫。欢儿位份比不过阮姐姐,又哪里需要与她过不去呢?”
我就跟她没什么正面冲突,她宫里的一个两个都朝着我咬,真是奇怪。
“皇上,奴才去了熙妃娘娘宫里,找到了这个。”
当我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时,我几乎要跳起来。
这不是生完宜瑛后就收起来的小香炉吗,怎么到了她那里去。
我的东西怎么会跑到熙妃宫里?
“奴才请了太医过来,还是让太医查看吧。奴才先前进了熙妃宫里闻着有股味道,发觉是这香炉传出来的,感觉很是蹊跷。”
“欢儿,这白釉熏炉,朕记得你怀宜瑛时夜夜不得安睡,便赐了你香炉和安神香点着。”
君漓望向别处,看起来心情已经是十分不好了。
密嫔又在拱火,“皇上,皇上,楚嫔是何居心,送了这有问题的香炉给阮姐姐用,阮姐姐才暴毙宫中的啊。”
“且让欢儿瞧一瞧这炉子,欢儿许久未用了,确实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熙妃宫里。”
接过这白釉熏炉,打开一看,里面还有未曾燃尽的香料。
她暴毙宫中,绝不是因为这香炉,恐怕是她饮食里早早的有了问题,用了熏香诱发致命。熙妃宫女和密嫔一口一个咬定我,应该是早就知道了此事。
有的毒药无色无味,一时间吃下去也感觉不出的,更别提是弄成香料日夜焚着。
太医匆匆忙忙进来,我把香炉给他,开始查看这香炉。
“欢儿想问熙妃宫女几句话,可以吗?”
“你问吧。”
我扫视一眼,“谁是熙妃宫里的贴身侍女?”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是奴婢。”
“这香炉里的香,是什么?”
“回娘娘,里面点的安神香,熙妃娘娘说自己心中烦躁,特意让奴婢点着。”
“你可认识宫女玉竹?”
“奴婢不认得。”
“那香炉是谁给送过去的。”
“是翠熹送过来的,说是皇上赏的物件,楚嫔娘娘平日也用不到,特赠与我家娘娘。”
掖庭。
还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那你们怎么知道,这香炉就是本宫的,上面也不曾刻字。”
这小宫女开始有些结巴了,“娘娘派人送过来的,不是娘娘的,还会是谁的……”
我派人?
很好,翠熹早就被拖出去杖毙了,海美人还给我留了这一手。
“何时派的?”
“就……就在三四日前。”
宫女已经是颤颤巍巍,不敢抬头看我。
“好,很好。”
“欢儿也不指望皇上能否信任。如今翠熹已被杖毙死无对证,不如查这香是谁调制的,毕竟翠熹说是欢儿送的香炉,那里面的香,总不能是欢儿亲自调的吧。”
君漓颔首,让太医仔细查看着。
翠熹被我带回宫也就几天,后宫人少,宫内只要不是大宫女和贴身侍女出去,其他几乎就是谁也不怎么认得的。
真是……给自己留坑了。
现在对于她们来说,我就是死无对证的状态。
翠熹摸了库房里的香炉,用了我的名义偷偷送人。说自己是掖庭的人估计也不会有人怀疑。毕竟要几个宫女又打发回去,对于掖庭来说都是常态了。
“太医可看出什么了?”
君漓走至我身旁,示意我安心。
这太医已经是满头大汗了,直接跪伏于地。
“微臣查看一番,这香确实是安神香没错。但是香里改了份量,还加了些别的东西。”
“里面加了过量的落回,此药,会使得服用之人神志不清,精神倦怠,浑身无力,重则陷入昏迷。这安神香……恕微臣医术浅陋,总觉得这香中的几味药材并非来自中原”
太医又擦了擦头上的汗,“还请皇上再请一位时常为熙妃请脉的人过来,与微臣对照一二,再去查看一下熙妃娘娘宫里的饮食、花草,或许就有定论了。”
“赵戈,传另一位太医吧。再让人去查一下饮食。”
赵戈真是忙活得不行,熙妃宫里,太医院,宓秀宫跑个遍。
我心中总算放松了些,香炉虽然是从我这出去的,但是里面的东西不是出自我手,还是有胜算不把我摁死的。
密嫔仍然嘤嘤哭着,听着就烦,我哪天非得让她跪长街去。
“欢儿……”
我朝着他作口型:欢儿相信皇上。
其实也不算特别相信,这几日温情相处,差点叫我忘了他还是个君王。
呵呵,毕竟女人堆里的事,他爱谁,就信谁。谁都不爱,谁不顺眼就任其一方自生自灭。
“皇上,这位太医是给熙妃请脉的,带了脉案过来。”
“你说。”君漓要了这香炉过去查看,“熙妃前几天可有异样?”
太医禀道,“熙妃前两日召了微臣过去请平安脉。熙妃娘娘说自己这两日点香安睡开始有些精神不济,让微臣开几副醒神的方子。”
太医拿出脉案给众人传阅。
“微臣请脉发现娘娘似乎体内有什么异样的东西,但是微臣诊不出来,只得劝了娘娘暂时注意饮食,先不用安神香。”
君漓靠近些闻了香炉气息,嫌恶般拿开了。“那这香炉分明昨晚还有点过。这香的味道,算不上多好。”
君漓倒是也看得出这香被使用过很多次。
“微臣是在正殿里请脉的,未曾探查过寝殿,这香大概是使用过多,又或者不注意通风,吸入过多,才让娘娘有些精神倦怠了。”
“那你瞧瞧这个香炉,里面还有什么成分未曾察觉。”
赵公公把香炉又递过去,这位太医查看一番,回道,“里面有大量的落回,且这香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安神香,更像是来自外土的安神香料。不知娘娘是从何得到的?”
两位太医对视一眼,又看着地上的密嫔。
御膳房地小太监又陆续进来,“回禀皇上,密嫔宫里昨天来人领了蟹粉说是给小厨房用,奴才这几日听说宫外进贡了月柿,怕有的宫里得了月柿与蟹粉同食,奴才叮嘱一番也不敢多给。”
密嫔已知瞒不住了,爬过去哭诉,“皇上,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臣妾是无心之失!”
“朕记得阮氏性子温和,很照顾你。”
他怒气见长,自说自话。赵戈把密嫔拉到一旁不准再接近君漓。
“这香,是你从家乡带过来的吧?”
君漓又苦笑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异域香料,用效猛烈。你是觉得朕没有见识过吗?”
我心中猜想,恐怕是密嫔领了蟹粉做点心给阮氏尝尝,恰好贡品也分到熙妃宫中,那个宫女忘了交代不可与月柿同食。
她发觉情况不对,又不敢请太医,皇上怪罪下来,她也是被打入冷宫的罪名。
熙妃食用了蟹粉点心与月柿,陷入昏迷。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熙妃已经昏迷,再来一手便会没命,往里面加点家乡的安神香,把熙妃的死嫁祸于我。
海美人知道翠熹下红麝粉会被查出来,提前让玉竹和翠熹通气,偷摸拿了我的东西送出去,不管送给谁,以后只要那个人出事,就逃不了联系。
谁知道这被送出去的香炉被密嫔用来做文章。熙妃用这香炉时肯定是找过太医查看的,否则怎敢用好几天。
密嫔哭得不能自已。
“臣妾不知道螃蟹不能与柿子同食,臣妾只是想着弄些好吃的东西给阮姐姐尝尝。并没有想要她性命的……”
君漓已经不想听她解释了,气极拂袖回至案前。
“她既然昏迷,你请个太医又有何难?何必再来一炉香,让她死在睡梦里!你这番所作所为和毒妇有什么区别!”
“臣妾有罪,臣妾害怕您怪罪下来,皇上饶了臣妾吧!”
“密嫔朵希黛,赐自尽。”
君漓的这句话定了她的结局。她不敢相信,可是求饶已经没用,太监把她拖了下去,不久以后就没声了。
我正低头思索着,感受到有人在注视我。
是君漓。
“欢儿,这些宫女你处置吧。朕累得很。”
“是,皇上等会儿去歇息吧。”
太医与无事奴才们尽数退去,这些小丫头,也是如花一般的年纪,跟错了主子,这命都葬送在这宫里了。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本宫所为。”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不知啊!”
呵呵。无知者无罪,可不是这么用的。
“信口雌黄,扰乱宫闱。”
“杖毙。”
我这般忍着怒气,稍微显露出来的狠厉神情,已然让她们不敢再过多言语。
“让欢儿劳心费神了。赵戈,送她回去。”
我行了一礼,“欢儿告退。”
走出圣宸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余晖渐渐淡去,宣告此事已然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