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记忆破封
从见到黑天鹅开始，许安妍就一直在暗中观察。
先是黑天鹅和记述上差不多一致的行为，然后就是无端出现的七等感染。
她已经有个小几年没见过七等感染了，所以在见到那女孩异化的身体时，许安妍多多少少也感到心悸。
那是怎样一副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的身躯啊，张裂的手臂带出可以螺旋卷起手斧的人皮，血肉上布满交错的牙齿，颊上密布各式各样的“眼睛”，几十只眼球在由眼睛构成的马蜂窝里不停打转；
她——它的奔跑速度极快，因为其双脚已经成为某种柔韧性极强的韧带，移动飞速，以至于许安妍救下那险些被害的白发少年时不得不动用数根线才能快速飞出。
“哪来的野女人……滚开！！！”见到有女性将陈想带走，已经不能称作是人类的唐雨昕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声音震得陈想的大脑嗡嗡作响。
“千万别回头！”许安妍十万火急地捂住陈想的嘴，而后扭头观察自己和七等感染之间的距离，还好，总归是靠着线拉开不少。
那接下来就先进行一个简单的制伏。
“灵性之界！”
陈想还在这陌生女人的怀里被抓着，无法思考，就听见抓着自己的人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喊出什么东西。
“我以傀儡师的名义封印你！”
刹那间，无形有质的细线笼罩了这片区域，在数秒内形成一张密密匝匝的巨网，包围街道、包围天空，最终在两人面前形成一道屏障。
唐雨昕在他们背后嘶吼着，但手斧根本砍不开那张巨网。
以自己提前储蓄的线量，大概可以维持16小时左右……许安妍估算着。
“不许抢走我的陈想！！！”唐雨昕还在他们身后砸着那张巨网。
懵逼的陈想在许安妍的掩护下继续撤离，直至空气都泛起涟漪，一种仿佛穿过异世界大门的感觉笼罩他的全身。
等到玻璃破碎声响起时，他又站在了学校大门口。
“……欸？”
这是……怎么了？
“哎，终于放学了，今天可把我累死了。”几个同学三三两两地走出学校门口，“走，我们去吃麻辣烫……”
“……”
陈想混乱的大脑好说歹说还能运作，在听到“放学”二字之后，他毫不犹豫地看向自己的腕表，时间的确是刚刚放学，分毫不差。
刚才发生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很可怕的事情，整个人都被冷汗浸湿的那种，但是……为什么想不起来？
陈想按着额角，背起书包一路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街上车水马龙，迎着日落在小高峰里一边堵车一边按车笛。
一直往家走的陈想观察着身边的一切，想要看出什么端倪，但什么都在昭示难得的正常已经回归。
等等，为什么是难得的正常……
正常难道是很少见的东西吗……
被自己的想法弄到不明觉厉的陈想走到家门口，按动门口的指纹锁，而检测到这个家的主人已经回归之后，门锁咔哒一声自动解开，客厅里的陈音正像一只小鸟一样哼着歌这里跑一跑那里跳一跳。
“欢迎回来！”她早上的气差不多都消了，这会儿转过身来，对自家哥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少女的心思你别猜，少女的心思你猜不来……陈想在心里嘀咕。
“怎么样？今天有收获吗？”陈想把自己的背包放下。
“完美解决，该教训的人都教训了。”陈音一副小骄傲的样子，“你呢？又完美度过了一天无聊的学校生活？”
“无聊的学校生活”是陈想自己的描述。
“嗯，就是有点头晕。”陈想又按按额角，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把什么事情给抛到脑后了，却又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
“用不用我拿点安神的药物？”陈音作为完美的家政机器人，立刻就要分析陈想当下的情况。
“没事，我花个二十分钟小睡一觉就行。”陈想摆摆手，随即让陈音去玩电脑，自己到卧室去休息。
来到卧室，陈想把书包往床上一甩，没有去摸自己卧室里那台私人电脑，而是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大脑空空。
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今天没发生任何不对劲的事，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唉……
打着哈欠，陈想小睡一觉，而尽职尽责的陈音很快在二十分钟后按响卧室的闹铃系统。
“哥，吃饭了！”她喊了一声。
陈想立刻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回了一句，“来了！”
走到餐厅，这次陈音依旧给他准备了足够的晚饭，最显眼的还要属桌中央的一盘鸡肉，无骨鸡爪被酱汁上色，在盘中呈现出一抹诱人的亮色，香气四溢。
陈想突然一点都不想吃东西了，脸色登时变黑。
“怎么了？”陈音懵逼。
“没……没事。”陈想也不知道，反正他就是没胃口。
等到他艰难地吃完这顿饭，需要去学校上晚课的时间也催促着他快点出发、离开家门去遭受学校的摧残。
“我该走了……”陈想有气无力地。
“？”陈音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陈想今天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露出这样悲哀的神色。
……
唐雨昕在晚课时间请假了，班长把她的名字写在黑板上的“病假”一栏，修改一下实到人数之后便回到座位。
陈想百无聊赖地在座位上翻着自己早就藏在书桌里的漫画书，用教科书挡着，一边看一边注意着老师的视线有没有突然投向自己。
这本早就看过好几遍的漫画，如果放到家里，陈想肯定是碰都不会碰的；但在学校，它是打发时间的办法之一。
一个无聊的人，翻着一本早就知道下一个情节是什么的故事……
陈想把漫画书翻到下一页，发现已经是最后一页，右下角的未完待续十分显眼也十分扫兴。
读完了。
陈想拉开书包拉链，要把漫画书放进去。
然而才刚刚拉开拉链，他的手就僵在那里，然后微微发着抖，感觉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场景。
他的背包内是一本本整齐的书籍，以及他的一些私人物品，什么都没有变过，但少了某样东西。
那应该是一个烟红色的木盒，一个……
一个装着各种由人体部位制作的“早饭”的饭盒，来自唐雨昕之手。
刹那间，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陈想立刻回忆起自己下午放学时走出校门、结果遇到一个奇怪的青年，想到唐雨昕的尖叫，还有被塞进嘴里的手指……
“唔……”陈想捂着嘴差点干呕。
但是他也确实忍不了了。
“陈想，怎么了？”台前的老师注意到陈想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捂着嘴似乎要吐，赶紧问一下陈想的情况。
“我……我想吐。”陈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着恶心说出这句话的。
“快去吧。”老师看他这状态，赶紧放他走。
陈想如获大赦，朝着班级门口飞奔而去，紧接着又是一路狂奔，冲进厕所，打开一个隔间门就开始疯狂呕吐，把自己晚上吃的食物给吐得干干净净。
在呕吐期间，他的脑子里一直回放着那些尽管有些细节已经记不清、但对他冲击力极大的场面。
最后那个救我的女人是谁？唐雨昕那个时候到底变成了什么？
这些疑惑充斥在陈想的脑海中，直到他走出隔间、按下冲水键，在洗手台那里把口部清理干净也没有消失。
隐隐间陈想觉得，除非自己目睹唐雨昕明天神智正常地出现在学校里，或者看到那个救了自己的女人出现在这个地方，否则今天发生的事情就会成为他永远的噩梦。
甚至于他没办法思考自己的真实生活。
我平时吃下去的东西会不会也被做了一层伪装？我是否食过人、身边的人会不会是怪物？
这些疑问一天不解开，陈想就无法冷静。
等到这次晚课结束，他要再确认一下，尽管可能非常危险，但死亡总比一辈子带着自己是否吃过人肉的阴影和恐惧要好。
这么想着，在晚课结束之后，住宿生去收拾收拾往宿舍走，陈想再次走出校门，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在走到记忆里的那个位置之后，他做出的第一个动作是抬起胳膊、观察自己手臂上的腕表。
什么事都没发生，表盘上的时间并没有紊乱。
什么情况？
这里的那些异常现象“不欢迎我”了？
陈想看着身边熙熙攘攘、一如往常的人群，一步步继续往前走，想着自己之前逃难的位置，甚至在心里勾勒当时的场景，然而等待他的依然是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奇怪……我就这么失去进入那里的资格了？
陈想在原地踱来踱去，企图找到一个办法。
冷静、陈想，你是来消除恐惧、寻找真相的……想想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总有什么地方能给你关键的提示……
记忆纷飞，而在纷乱的碎片当中，陈想终于抓住其中的一块。
他想起那个救了自己的女人口中不属于中文的呢喃。
作为计算机方面的天才，陈想的记忆力不容小觑，于是很快，他就在脑内还原出那个不明词汇的发音，拙劣地模仿着，朝着眼前的黑夜低声呢喃出来。
“灵性之界……？”
登时，整个现实世界开始荡起涟漪。
在他的眼前，空气崩裂，而后，那些“玻璃碎片”从地上飞起、从破碎拼凑成完整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