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项懿
六、
少年飞快地奔跑着，不断回头，好像身后有东西在追。
他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他带着红血丝的双眼猛地睁大。
他看着身穿校服的美丽少女无声地抽泣着，狠狠撕碎了手里的试卷，苍白的面容尽是疲倦和悲伤。
画面切换，少女垂着头站在办公室外，来来去去的同学打量着她，那些目光是好奇的，也有些是嘲笑的。她局促地攥着棕色的长发，捂着化了淡妆的脸，听着广播里一遍遍的通报，神情无助而惶恐。
少女终于回到了家，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安慰。怒气冲冲的母亲盘着精致的头发穿着职业的服装，就在楼道里大声地呵斥她。一会儿是父亲，神情冷漠，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面容相似的三人，却好像并不是一家人。
她木然的双眼看不到任何情绪，书包从她单薄的肩膀上滑落下来。
别这样……少年无力地低语。学习固然重要，可施压也不能太过吧……她的家人为什么这么对待她呢？让本就在学校丢了脸面的她在本该温暖的港湾里再受到二次冷落……这任谁也难以承受。
最后一眼，他看着少女鲜活的身影在阳光里坠落，支离破碎，她美丽的眼眸死气沉沉。
“呼！”
少年猛地惊醒，久经噩梦使他满眼遍布血丝。
七、
项懿郁闷地看着眼前的暗红色信封，头低垂在紧缩的臂膀之间。
“咦，这是什么？”损友梁军把手中的球拍一搁，顺手拈起了那道信封，翻来覆去摆弄着看，打趣道，“项懿，该不会是哪个女生给你的情书吧？”
“不是！”项懿没好气地抢回来。
“哦~”梁军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笑，“也有可能是——男生给的哈哈哈哈哈哈！”
“滚！打你的羽毛球去！”项懿怒吼着一拳把梁军从他的桌子上捶下去。梁军身量高，长胳膊长腿的，性格也外放；项懿则身量稍矮，长得也白白净净的，性格很腼腆。两人平日玩在一起让无数同学大跌眼镜，在这个年轻人懂得都多的时代，更有人谣传他俩是“给”……
“哎！一起吧！”梁军也不气，反手搭在项懿肩膀上，“你看你这黑眼圈红血丝，知道的是你熬夜学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去了！放松放松吧。”
梁军无意的一句话，项懿却暗暗打了个冷战，他又想到了那些奇怪的梦。至于这个信封，则是唐突地出现在他的桌上的。他这样的长相，在校园里确实受到过不少女生的青睐，然而在这样一个社交平台极其发达的时代，真的还有人会手写情书吗？
这次项懿没再推开梁军的胳膊，心事重重地跟着他一起向操场走去。
桌洞里，那信封静静地躺在书的最上面，像在等待一个有怨之人打开。
八、
“今天天气真好啊！”梁军愉快地挥动着球拍，不时做出各种引以为帅的动作。
这在项懿眼里实在是傻透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大太阳，阳光炸裂到刺眼。
“不知道今天篮球队的李承勉学长在不在，他的球技可是一绝，好想让他教我打球啊！”梁军一脸神往地频频眺望篮球场，一边不忘了打趣项懿，“你说他收到的情书该不会比你少吧？”
“当然了。”项懿反唇相讥，“李承勉打球的时候帅，学习又常年保持年级前五，动漫里男主的设定，不比我厉害多了？当然了，仅仅这里也比你强好多了——”他指指梁军的脸颊，无辜地歪了歪脑袋。
“你你你！”梁军被他气得快跳起来，“我这好歹也有点小帅！小帅好吗！”他有些沮丧地捏着自己的脸——他自己也承认长得确实普通了些，“长成李承勉那样还是需要点天赋的。不过没关系——”他又一甩头，“哥从来不妒英才！”
项懿无语地摇摇头，幸好梁军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
“今天羽毛球场这么空？平时挤都挤不到场地。”
项懿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不大的羽毛球场只有零星几对在打球，而在场地边缘有一个少年在孤独地颠球。
梁军八卦的本质出现了，作瞭望状观察着那个独自在一旁的男生：“奇怪啊，方敏怎么没和王允一起练球？他俩平时不都如胶似漆的。该不会是分手了吧……”
被分手的女生？项懿心中一紧，不由得向高高的教学楼顶望去。
恍惚之间，他回想起了这几天连续做的噩梦。
九、
救救我！救救我！
不……不！我办不到！别来找我了！
少年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白色人形，眼里全是血丝。他惊恐地后退，想要远离那一直追随的人影，或者说……是鬼。
鬼披着长发，满身是血，双手握着自己的脖颈，试图将头颅扭到前面来。
“喀！喀——喀！”
骨骼断裂重组的声音震耳欲聋，少年举起双手捂住耳朵想要隔绝那声音。
终于，它成功了，脑袋被它抱在胸前。
它撩开长发，少年看到了鬼的正脸。正是他梦中跳楼的那个女生！虽然他从未看到那女生的完整模样，但此刻他无比确信这正是同一个人！那五官已经扭曲不全，模糊里头颅似乎咧开嘴在笑，笑着笑着两只圆滚滚的东西从眼眶里掉了出来，缺少内容物的眼窝流出两串珍珠般的血泪。
它努力伸长了折断的手臂，将怀中的头颅递给少年。
他捂住嘴拼命不发出一声嘶喊，死命抵抗着那团黏糊糊的东西。
为什么——不、救我……
头颅的嘴唇翕动，面目狰狞地质问。
“啊！”
少年终于发出一声尖叫，睁大眼睛从睡梦中醒来。
项懿惊魂未定地擦了擦满头的汗，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日做这种梦了。从事情起因到结果，他在梦里似乎看了一部真实的恐怖片。连日的惊惧使他很难得到有效的休息，此刻面容浮肿，眼中布满血丝，原本清秀的少年看起来憔悴不矣。
也许……该去医院看看？
项懿犹豫地想着，一夜始终未敢再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