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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背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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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的一声,怒发冲冠的燕慎知手中鞭子落地,池塘鲤鱼听到热闹顿时炸开了花。

    “竖子!谁叫你背着我去宋府下聘的!儿女之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么做可曾将我放在眼里!”

    燕慎知单手叉腰站在院子里,短粗的鞭子重重摔在桌子上,表达自己的怒意。

    燕霖跪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眸中神色却固执且倔犟。

    “爹,如今四大世家只剩三个,除了宋家其余皆为攀权附势之徒,她若许给别人定会遭婆家欺辱,只有儿子敢发誓能保护好她。您当初不也是违抗了先圣的指婚娶了娘吗?您为了与心爱的人在一起连圣意都敢反,那为何我就不行!”

    “你!”

    燕慎知被噎的话无可说,扔了鞭子坐回主位上一个人生闷气。

    燕霖站起来走上前去,继续顶嘴:“您在朝堂上打压同僚,笼络朝臣,吞噬政权,刺杀储君,谋害洛氏,收买栖梧宫人,桩桩件件都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您为了自己可以丝毫不顾燕氏的未来,我自私这一次又算什么。此事我只是来告知您的,成婚后我会离家自立府邸,无论您同不同意,都不重要了。”

    燕霖说到最后,语调逐渐平和,神情愈发坚决,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确定求娶宋明诗的心。

    暖黄的日光打在他的侧脸,冷白的肌肤几近透明,好似高原之上融化的冰川,叫人摸不住也留不住。瞧他这般模样,燕慎知忽然笑了出来。

    “好啊好啊,颇有为父当年的风范。”

    越过灼灼目光,燕慎知对管家道:“准备一下,明日去宋府。”

    “您这是何意?”虽然知道燕慎知是松口的意思,但他仍忍不住去求证,要燕慎知亲口说出来。

    燕慎知脸色稍缓,瞥了儿子一眼又偏过头道:“出去立府也好,你大了,娶了新嫁娘再与我一个老人家住一起不方便些,以后逢年过节来看看我便罢。”

    “爹…儿子不孝。”

    “多余的不必再言,你我父子缘浅,没什么可伤心的,我膳房里还炖着老鸭汤呢,先走了。”

    这突然的转变令燕霖怀疑,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燕慎知挥挥手离开,对于这唯一的儿子他不会再多管,他父子二人关系越差越好,以后也能保燕霖不受他牵连。

    望着步履稳健的身影,燕霖鼻头涌上一股酸涩之意,说不上来的感觉。

    父亲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阿娘去世后,燕慎知就变了。从一个儒雅随和的人变得顽固偏执,行事狠辣,对他下手也不留情。

    明明人人称赞的清廉好官,背地里也开始了腌臜贿赂,笼络势力。

    甚至还养了私兵……

    许多时候,燕霖都是在棍棒下受训的,训他时总那么一句话,说他对不起去世的阿娘,可是阿娘去的太早,他对她的记忆是浅薄的。

    每每问起阿娘去世的原因,燕慎知就定会拉下脸来,斥责他言行无状,不敬生母。

    尤其是,燕霖被燕慎知亲自送到了鹿亭学院,勒令他五年内有所成就才可归家,并且不准说出是他的儿子。

    他心中,对这个父亲是有怨的。但今日,燕霖的眼睛忽的亮了几分,仿佛拨开云雾见到了真正的景色,明白了燕慎知对他的用意。

    父亲,是抱了死的决心要与他分开。这皇京城,怕是要有变故了。

    他问不出燕慎知费尽心思手段要追求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丰衣足食到了今日,全仰仗这位关系疏离的父亲,若出了事,他燕霖一定会担起责任的。

    燕慎知回了房间,一只渡鸦站在窗边,见有人进来故意扑自己的棱翅膀引起注意。

    他取下信筒,喂渡鸦吃了点谷子放其离去。

    这次的信简单明了,可燕慎知看完却犹如排山倒海,楼阁倾倒般退了几步,跌倒在太师椅上。

    天底下,只剩他一个了,今儿,为夫错了吗?

    元宫

    深冬时节,宫内凡是有门的地方都添了厚厚的门帘子挡风防寒,张可颐身体不好,又怀了孕,她的宫邸,措施是做的最好的。

    “宫内都说太子妃很受太子宠爱,奴婢以前没来这儿的时候还不信,说着从没在宫里见太子与太子妃走到一处,没成想太子竟直接与娘娘住到了一起,怪不得太后唠叨说殿下上朝下总是迟到。”

    茶奴递给张可颐一个新的汤婆子,又给她穿了件极厚的貂皮大氅,笑眼盈盈的打趣这位性子安静的小太子妃。

    张可颐拨动眼前的炭炉,浅浅笑了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话。

    不过是为了稳固他的太子之位罢了,说什么宠爱,冠冕堂皇。

    这茶奴是上个月从太后宫中拨给她的,就因为她怀了孕,是阖宫上下的重点照顾对象。

    听雀儿打探的消息说,这位嬷嬷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宫内上下无人不知,多少后妃因为违反宫规被她亲手处置…张可颐收紧暖手的汤婆子,她有些怕这个嬷嬷。

    难不成是圣人发现了她的异样,才以太后的名义送人过来的。

    门吱呀打开,外头的宫人来传信。

    “娘娘,殿下今日领了旨意前往南疆,这会忙着清点要带的物件,特地遣奴婢来告诉您,午膳不用等他了。”

    “知道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室内恢复了静谧的气氛,只剩炭炉中银丝碳噼里啪啦的燃烧。

    张可颐垂眸盯着手里汤婆子的花纹瞧,纤长乌黑的睫毛盖住了眼底情绪,衬得面色更加苍白。

    “都退下吧,本宫累了。”

    雀儿扶着她上了床,其余人默默离开,倒是茶奴依然跟在雀儿身后低着头,不说话,也不走。

    呵,还说不是监视她的。

    扣开额间嫣红的宝石,张可颐朝雀儿使了个眼色,雀儿心领神会把宝石塞给茶奴,嫣然一笑道:“嬷嬷站了一上午,想必是累极了,这是娘娘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茶奴是宫中的老人,怎会不明白太子妃的言外之意。自然而然接下了东西后,连连行礼,感激道:“多谢娘娘体恤,本来太后她老人家是担心娘娘体弱,特命奴婢来守着,盯紧那些脑子机灵的,别再弄错了什么事伤到娘娘。既然娘娘累了,奴婢就不打扰了,明日再来照顾您。”

    “还请嬷嬷替本宫谢过太后的恩,劳她挂念。”

    得了财物,茶奴心满意足的走了。这一个月她连个苍蝇都不放过,生怕这胎儿出了事,如今太子妃都撵人了,她还能上赶着找麻烦不成。

    哎呀,今儿的日头真是暖和。

    “娘娘,要不要雀儿去把午膳端来,听厨娘说,今天做了您爱吃的松鼠鳜鱼呢。”

    “好,你去叫小膳房再做一道甜糯藕,我下午想吃。”

    “是!”

    得了令,雀儿欢欢喜喜的报菜名去了,张可颐连着多日都进食不多,这会儿主动报菜,对于元宫上下都是件大喜事。

    张可颐躺下来,望着鹅黄的床幔发呆,手却不由自主覆在小腹上。这里面,有个小小的生命,一个她十分期待的孩子。

    她和覃林的孩子。

    她就知道,覃林是爱她的,不然也不会……

    想到三个月前的晚上,她带太医出宫为宋明诗诊疗,覃林忽然出现在她的闺房。

    跳动的烛火下,动情的熏香笼罩整个房间,张可颐站在窗前见覃林一步步向她走来,将她压在身下kiss(v),解开她的发髻,松开她的腰带,抚摸她的脊背,suck(v)她的身体……

    张可颐不知道已经与她分道扬镳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用最热烈的方式与她在一起,给她带来极致的欢愉和抚慰。

    但原因无论是什么不重要了,她与他正在一起,耳鬓厮磨,缠绵悱恻,即使一辈子无法在一起也足够了。

    第二日张可颐醒来时,旁边床铺平整光滑,覃林早已离开了。

    她浑身酸痛顾不及其他,脑海中只记得昨夜中途覃林停下对她说了句话,“若我死了,你一定不要难过。”

    覃林要死了,他怎么会死,难道圣人发现了他是陆氏遗孤吗?可他是栖梧宫的人,应该会没事的吧。

    直至今日此时,她也不明白覃林的话。

    “乖乖,你告诉娘,你爹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绝不是寻死之人,这话中有什么她想不明白的。

    背叛者,要下十八层地狱,受无间之苦。

    苍穹伏昼站在预言灵碑前,拨动面前一片寂无,如翻书一般翻看虚无中栖梧宫八方舵主之一,东方舵主的过往来生。

    栖梧宫的反贼,她早已发现。只是依照命运走向不可妄动,是以今日才依据灵碑指示将其抓获处置,悬挂于栖梧宫宫门之上以示惩戒。

    在这世上千百年,苍穹伏昼的心从一开始的悲天悯人逐渐变得冷漠淡然,因为多数人的命运她根本无法改变,徒增烦恼。

    可这次,东方舵主的真实身份叫她吓了一跳,竟然是中昌四大世家之一的陆氏子。她原以为,覃林只是未来新圣的亲生父亲,一个推动故事走向,不重要的人物罢了,谁曾想是那桩错判冤案唯一的幸存者。

    苍穹伏昼收回手摇摇头,不不不,这可不是老身害的他。

    他出卖栖梧宫,盗窃云梨香,蛊惑张氏谋害皇亲国戚和世家贵族,死不足惜。这冤案是海辰飏干的,与她一点关系都没,她这是按宫规行事。

    唉,苍穹伏昼叹了口气,这娃儿命不好,生来就是个苦命童子,下辈子投胎擦擦眼睛,可别这么惨了。

    “碑碑,你也不说句话,日日在这地河中装死,什么事都叫我这个弱女子去干了。”

    灵碑闪了闪,算是回应这埋怨的话。

    它存在世上的时间比苍穹伏昼还要长,但与苍穹伏昼的关系却是最好的。大约因为,她很有趣吧。

    苍穹伏昼收了悬在空中的寂无,整理好表情离开地下暗河。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

    前段时间,苍穹伏昼忽感身体轻盈,一股凉寒之气在丹田里乱窜,她以为是换身之期到了,准备着叫宫人选一具夭折且美丽的幼女尸体送来,她好换身。

    谁知,南方舵主传来了洛寒烟怀孕的消息。

    这消息可真及时啊,她差点就要折在这黑乎乎的暗河了。

    洛寒予不解,他在栖梧宫多时,知道了自己的娘亲,也就是苍穹伏昼是怎么个来历,自然明白换身之期为何。

    但当苍穹伏昼顶着海茉棠的脸完完整整从地下暗河走上来时,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急得他大步上前连连追问:“阿娘失败了吗?为何没有换身?”

    “不用了,寒予,以后都不用了,这将是本座在这世间最后一个身份。”

    不等洛寒予继续问下去,苍穹伏昼温柔一笑,轻拍他的手安慰:“你妹妹,许是怀孕了。你去一趟南疆,将太子带进圣宫,其他的,不必多问。”

    “姩姩有身孕了!她那样小,怎能怀得了孩子,呸!我就知道那南疆蛮子心狠手辣,手段阴毒,害…唔…唔。”

    一双带着玫瑰清香的柔荑刚刚好盖住洛寒予的骂骂咧咧,苍穹伏昼昂头微笑,眯起明亮的眼眸一字一句慢悠悠道:“真是无礼,进了宫别说你娘还活着,别在我女婿面前张牙舞爪,别丢大家的人。”

    空谷清幽的嗓音最是安抚人心,洛寒予犹如羊皮筏子被人戳了一针,顿时泄了气,撇着嘴把头扭到一边,眼神里仍不服气这顿训斥。

    “知道了。”

    “乖儿。”

    当着洛寒予意外且无语的神情,苍穹伏昼从袖中掏出一柄铜镜,自顾自照了起来。

    其实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张脸了,与她初生的模样相差无几。

    “千年前,我诞生于蓬莱之境,天生拥有回溯过去,看到未来的能力。可那时的蓬莱是一座荒岛,了无人烟,于是我一路向北去了有人的地方,靠这能力赚了不少钱。但很快我就发现,我的身体活不过30岁,到了三十岁就必须换新的年轻身体,那时我年轻怕死,便在乱葬岗找了个男娃娃的身体钻了进去,这才有了我的换身之期。”

    苍穹伏昼突然说起这些,搞得洛寒予不知所措,只好低头倒水,给她递去。

    这么神奇的事,他小子竟然没有反应。

    苍穹伏昼不乐意了,重重摔了下杯子,清清嗓子道:“你就不好奇,真正的海茉棠去哪了?”

    洛寒予摇摇头,“阿娘好糊涂,您一向只换身夭折的幼子,她当然是去世了,这有什么可好奇的。”

    在栖梧宫呆了这么久,洛寒予将藏书阁的书都看了三四遍了,对栖梧宫的来历清清楚楚,对自己这神神叨叨的娘亲也猜的大差不差。

    就当是她老人家岁数大了爱找乐子,听听也不影响什么。

    “好了阿娘,我要准备去南疆的行李,你照吧。”

    再不走,洛寒予在心里打赌,苍穹伏昼又要说她和阿爹的相爱史了。

    “臭小子,记得拿防虫防蛊的药,还有你妹妹的药,听到没!”

    苍穹伏昼朝门口的人大喊,见人晃的没了影,温和笑笑又拾起镜子照上了。

    唉,海茉棠真是生的倾国倾城,瞧这秋水般的眸子,水滴似的鼻尖,不愧是她苍穹伏昼看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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