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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阴差阳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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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点的身子圆滚了许多,洛寒烟摸着她的肚子,心中有感。

    自月罗一行,洛寒烟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月罗宠妃强抱后,雪玄卿对她的管束愈发紧了,去元冥宫都要她一起,片刻不离身。

    夜幕深重之时,洛寒烟使了劲阻拦他的动作问他,“你这几日怎么了,看我看的这般严,我想出宫逛逛都不行。”

    卡在中间的雪玄卿用滚烫的眸子盯着起伏的雪山良久,抛出一句,“南疆的巫神祭要到了,国母作为上祈巫神的大祭司,不能远离巫族的王。”

    巫神祭,洛寒烟是知道的。

    三年举行一次,由南疆后主,也就是巫族的大祭司在万人之上的蝴蝶祭台,上祈巫神,下达万民。

    雪玄卿从不在她面前提自己的巫族身份,因为少心雅的缘故,他厌恶身体里一半属于雪氏的血液。

    但作为南疆拥有至高无上权力地位的王,他永远都不能逃离巫族的掌控,甚至要带上心爱的人一起为巫族祭祀。

    屋内燥热起来,渐熄的烛火因为空气的流通晃动不安,绣着银尾白蛇的淡紫纱幔在惑人的幽香中飘渺来去。

    雪玄卿咬上小巧的耳骨,故意用力,似要用这种方式来宣示自己的主权。

    晌午

    还在休息的洛寒烟嘤咛一声,烟眉轻皱,对踩上来的毛茸茸拍了下脑袋,“不许闹,点点。”

    猫儿聪明,不再嬉闹,一下跃到了旁边的阁台,在宫娥推门之际,钻入门缝溜了出去。

    这么一折腾,洛寒烟显然没了瞌睡。

    梳洗后,她抬起水润妩媚的眼眸道:“巫神祭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年底便是巫神祭了,为了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洛寒烟强硬的拒绝了雪玄卿想要一起的要求,搬到了思慕殿。

    祭祀的祭天祷告文足足有大半个蝶湖湾那么多,还全是南疆语,她再不认真学着背,到了祭祀那日,怕是只能和南疆子民大眼瞪小眼了。

    乌月插上一支紫蝶掐丝珐琅簪,有条不紊回话:“回后主,卜星巫玄堂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大巫说娘娘随时可以去练习。”

    “嗯。”

    洛寒烟饶有兴致的戴了条与头饰相配的宝石项链,她很少在脖子上戴东西,今日身边难得清净,没了粘人的家伙,穿漂亮点高兴高兴。

    到了九星连阁,洛寒烟眼前一亮。长年深居简出的几位巫卜竟然全部出现在了大巫的房间里,穿戴着巫族最高礼仪的服饰等待她的到来。

    金丝绣边的黛蓝祭服,象征南疆的蝶翅发冠,右耳下的绿松蛊坠,古老而神秘的族群正在以鲜活的样子映入在洛寒烟的眼帘。

    朴实诚挚的眼眸一一注视着洛寒烟,九位巫卜以大巫为首,双手交叉,四指分两指,拢起交叠,以蝴蝶之形向高贵的大祭司躬身行礼。

    厚重幽远的南疆语,向他人诉说心中的敬意——巫族卑微的巫人,见过巫族大祭司。

    洛寒烟站在中央,第一次觉得这个与世隔绝的民族是真诚,高贵,令人不由自主产生敬畏的。

    她在世的记忆太短,短到只有一年的光景。

    在伎楼时,她以为伎楼里形形色色的人就是全天下;因为没有身份,记忆,朋友和家人,她不得听从“恩人”的话,卖身求活。

    身陷囹圄,无望于天,有神明忽现,救她于水火。

    初入圣宫,洛寒烟很抗拒南疆的一切。

    千篇一律的蓝紫色建筑和服饰,循规蹈矩的百姓生活,甚至是恐怖如斯的毒蛊,每一个都令向往自由的她窒息。

    那时候她觉得,中昌和月罗不与这里来往是正确的,这里随便一件物件都流露着阴郁且悲伤的感情。

    可现在,洛寒烟只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南疆,实在是遭受了太多世人的偏见。

    这里的男人女人,老妪童子,热烈直率,敢爱敢恨,不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后便疏离你,不因为你是低贱的乞丐而唾骂你;不对,南疆的乞丐,并不低贱。

    即使洛寒烟来自厌恶他们的异国,身份不明,他们也绝不会就此蔑视辱骂,反而将她捧在天上,以卑微的姿态迎接她这异族人成为他们最崇拜的大祭司。

    学着九位巫卜的礼仪,洛寒烟眉眼低垂,半蹲身子回礼,“承蒙各位巫卜大人关照,小女必顺利完成祭祀,保佑我南疆永世昌荣。”

    月罗——汀伝小居

    张可颐的祖父和父亲在月罗多年,有几处房产不足为奇,这次海辰溪中毒,住在自己人家中会更加安全些。

    月罗地处荒芜之地,经月罗人千百年来的辛勤耕耘,绿洲森林逐渐拔地而起,倒也让这地方热闹繁华了起来,比起古时候要生机盎然许多。

    而汀伝小居是张可颐父亲精心挑选的地方,在静谧幽深的绿洲深处,很少有人踏足,为的就是一个清净。

    但今日,清净雅致的居所却传出了怒火中烧的斥责声。

    门口的六角架被打翻,床上一道雪白的身影吓得抖了下,光滑的脸颊鲜红欲滴。

    宋明诗亦被此景吓到,僵着身子在门口发愣。

    一同愣住的还有门外的圣使和轻骑队,因听到了动静着急忙慌赶了过来,没想到意外看到了皇室密辛。

    圣使在宫内多年,什么情况一眼便知。白头粉面的使者转过身拦下外头探究的目光,甩了下拂尘,嗓子发出尖锐警告的声音:“看什么,还不快退下!”

    以免被主子惩戒,周易扭身推搡众人离开了这里,圣使稍侧了侧身子,低声提醒道:“殿下开枝,中昌之喜。外务大人,恭喜令千金了。”

    所有人离开后,留下呆若木鸡的宋明诗和怒发冲冠的张父。

    “你这大逆不道的东西!”

    张守正胸口大幅度起伏,指着床上未着片缕,以被为衣的张可颐,抖嗦着骂了一句,随后甩了袖子不再驻足。

    冷风飕飕,宋明诗清醒过来。

    本想安慰安慰床上泪眼朦胧的张可颐,可前头海辰溪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任他平时性子再谦和,宋明诗也明白老虎惹不得的道理。

    急促的留下一句,七七,我一会儿来看你,她便仓皇逃离。

    “对不起,七七。”

    海辰溪单手揉捏肿胀的太阳穴,背对着掩被泣涕的张可颐,努力回忆昨天的事情。

    昨日,张可颐和宋明诗一同送药进来,身后照例跟了两名宫里来的人侍奉。

    由于他中毒这事对外保密,所以张可颐从头到尾都在照顾他,喂他喝药,周易跟随,宋明诗则在外面装作与人聊天,遮掩事实。

    燃了香后,周易被张守正叫了出去,两个宫人亦退了出去。

    可海辰溪明明记得,张可颐是最后出去的,还带上了门。后来他无故身体燥热起来,再后来,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被丢在他床上……

    记不起来了,海辰溪拧眉,后来呢,后来怎么了?

    他只记得他捞起这软滑的冰块抱入怀里,双手躁动的四处摸索,整个身体都陷入了清凉中,以此消解身体的灼热感。

    身后的人小幅度动了下,哽咽着说:“劳烦殿下避一下,我想穿衣。”

    海辰溪幡然醒来,忙起身站在门口,双目闭上,待床上动静消失,才沙哑着嗓音试探道:“七七,我……”

    “殿下不必多说,七七明白。”

    海辰溪眸子微抬,思考张可颐这句话的意思。

    他不是不负责的人,昨晚种种无论如何因他而起,张可颐性子单纯胆小,跟个鹌鹑似的,昨天恐是怕极了。

    张可颐穿戴整齐,望着单子上刺眼的红色,面色惨白。

    她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三皇子的床上,心口闷得快要窒息了。

    她得去透透气。

    推门的手被海辰溪拉住,张可颐低着头不去看他,依旧要出去。

    “殿下,我累了,让我出去走走吧。”

    海辰溪盯着张可颐披散在背后的长发,轻飘飘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引得他难受极了。

    “七七,你,还好么?”

    他不知道遇到这种事张可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可眼前她反应平平,语气淡漠,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最不正常。

    仿佛青蛙掉进了温水中,不痛不痒,却黯然将他烹熟。

    “殿下。”张可颐加重了语气,坚持道:“请让我出去,可以吗?”

    陡然的,一双哀伤的水眸撞进海辰溪的瞳孔,如沉寂百年的冰川被暖阳融化,栖息的生灵无处可藏,挣扎呜咽着向老天控诉,却于事无补。

    奔腾的冷河是冰川临死前的哀鸣,粼粼的水面是生灵饱受折磨的泪水,广袤的山川被肆意摧残,破坏了千百年来凝聚的灵气。

    海辰溪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松开了张可颐的袖子。

    她离开了,没有任何埋怨,愤恨。

    碧落的衣裳袅袅翻涌,在沁人的微风中消失在最后一个拐角。

    “殿下,该号脉了。”去而复返的圣使带着宫中跟来的圣医自另一个方向过来,海辰溪点头没有说话,任由两人进来。

    圣使玲珑心窍,踏入门槛的第一眼就瞧见了床上显眼的颜色,遂挡在圣医面前,在床边站定,正好卡在掀开的被子中间。

    探脉多时,圣医对海辰溪的身体有了了解,愁眉不展道:“殿下身体已然好转,老臣开副方子,再用半月便可。只是……只是……”

    “但说无妨,无罪。”

    免死金牌一出,圣医立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老臣无能,殿下中的毒诡异蹊跷,虽然已无大碍,但精气受损严重,无法医治,怕是日后虽有福泽之能,却难以延绵子嗣啊。”

    “这样么。”海辰溪垂眸自嘲,这算是惩罚吗?对烟儿不忠,害张可颐失身。

    “不好了,不好了,郡主自尽了!”

    尖锐的叫喊打破了平静的汀伝居,海辰溪下意识夺门而出,疾步跑到居所内唯一的泉湖。

    湖面泛着淡淡的涟漪,哪里还有人影,一个丫鬟跪在湖边哭哭啼啼,见海辰溪来了,一个劲磕头道歉:“公子恕罪,小姐只说想要静一静,便打发了奴婢在园子外头等。谁知忽然扑通一声,水声极重。奴婢察觉不对,等进来的时候,小姐已经跳进去了,呜~呜~”

    周易带几个人跳了下去捞,这湖虽说连着外头的绿洲,但并不深。

    没费什么功夫,张可颐就被捞了上来,泼墨的长发浸了水后黏在一块儿糊住了脸,衣衫也湿透了,依稀能看到里面衣裳的红眼兔子绣花。

    海辰溪见状把外裳脱下盖在了张可颐身上,从周易处把湿冷的人抱在怀里,焦灼询问圣医,溺水该如何救治。

    张守正和宋明诗就在这会儿忙里忙慌的过来了,均被此场景憾得一愣。

    “七七,我的儿,我的儿啊!”

    方才还满腔怒火,这会见张可颐一动不动,毫无生息的样子,张守正后悔得跪在女儿身边,大哭起来。

    宋明诗立在一侧,眼鼻酸涩,抬起袖子,捂嘴哭泣。

    七七从来都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因为幼时被贼匪劫走勒索,又被圣人压迫她与世族合婚,性子变得腼腆怕人,只肯与她们几个好友亲近。

    偏偏张父作为外务大卿,长年居住在月罗,整座严国公府惟有她一人。

    如今遇到这种事,定是怕的狠了,竟敢了结性命,独自寻死。

    “咳咳…”苍白的唇里吐出来几口水,张可颐胸口起伏了一下,有了呼吸。

    “七七,七七你怎么样。”海辰溪焦灼不安的询问。

    处于懵懂状态下的张可颐半睁眼眸,见海辰溪,见父亲,又见昭昭,半晌无话。

    天上锦雀叽叽喳喳飞过,泡了冷水的喉咙支离破碎,想要说话却不能顺畅,张可颐轻轻挣开握住自己腕骨上温热的手,费力挤出一句话:“爹,我想回家了,我困了。”

    “唉,七七乖,爹带你回家。”

    张守正擦掉眼泪,抬眼瞧了海辰溪一眼,心中巨石掉落的海辰溪没有多说什么,把怀里的人交到了张守正手中,目送张可颐一点点离开他的视线。

    不多时,泉湖站着的人走光了,宋明诗临走前叹了口气,颇为无奈:“殿下,七七此事,日后还请您给个交待。”

    无论海辰溪是不是皇家,宋明诗都义无反顾站在好朋友的身边。

    海辰溪仍保持着方才抱住张可颐的姿势半跪坐在地上,手中捏着从张可颐身上掉落的玉佩,望着湖中央的亭子出神,纤长的羽睫久久不动,好似周围凝固了时间。

    他一心一意要找到未过门的妻子,张可颐于他而言仅仅是一起长大的妹妹。

    世事无常,变幻莫测。

    出了这事,他怎么有脸见洛寒烟,又有什么资格娶她。

    最重要的,是张可颐无辜受了他的伤害。她一向看谁都是低眉柔和的,有时被逗的急了,也只会嗔怒着伸手拍一下人。

    刚才她脸上无望冷静的神情,是海辰溪从未见过的。

    攥着湿冷的玉佩良久,海辰溪的手勒得通红,他到底该怎么办,才能弥补自己的错,张可颐一定是怨他了。

    “哼!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未来的储君,三宫六院不必多说。可我张守正不是死了!我父亲在世时为圣人殚精竭虑几十年,我唯一的女儿却被随随便便算计侮辱,难道当我张家,是好欺负的!”

    安慰张可颐喝了姜汤睡下后,张守正走到前客室当着圣使的面将海辰溪骂了一通,他可不怕上头怪罪。

    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己捧在了手心里护着的,怎能允许被人如此羞辱。

    先前因为圣人听了栖梧宫的预言,执意要把才十岁的张可颐送去荜忪山与荜忪陆氏子联姻,害的他的女儿得了郁症,日日以参汤吊气。

    结果没过半年,陆氏就被旁支内斗陷害,满门抄斩。

    张可颐这才得以下山,只是就此,她性情大变,整日躲在闺阁不见生人。

    饶是张守正再忠君爱国,也忍受不了女儿被当成玩物般被丢来丢去。

    圣使作为圣人的使者,上传下达是他的职责。

    张守正的不满他听在心里,圣使摩挲胳膊上的拂尘,思忖着要不要在圣人面前陈述一番。

    毕竟,皇室子嗣缘薄,多年来除了三皇子和四公主,其余的都因为不同的缘故早夭。

    这也是圣人最发愁的事情。

    若是这郡主能添个一儿半女的,为皇室开枝散叶,那前途岂不是一片光明。

    最重要的是,他说不定还能因此获些赏赐。

    “外务大人莫急,奴婢会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圣人,若可以……”

    圣使迈着碎步靠近了张守正,躬身道:“郡主少不经事,又受了惊吓,您递封信到圣人手中,陪着郡主一起回京岂不美哉。

    圣使不愧是在宫摸爬滚打的人,短短几句话不仅说到了张守正心里,也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沉思久久,张守正微微点头算是答应。

    “此事麻烦圣使在圣人跟前提上一嘴,张某必感激不尽。”

    他明白这奴婢打的什么算盘,无非就是借这事立下一功,再者,若七七当了皇子妃,这小奴婢自是能平步青云。

    但既然有利于他的女儿,睁一眼闭一眼便罢,皇城下的悲苦之人,亦要讨一份生活。

    “奴婢明日便启程归京,劳烦外务大人准备好信件。

    好处近在眼前,圣使眸光淡淡,心下大喜,朝张守正躬身行了个最为周正的礼节。

    瞧着渐模糊的身影,张守正思绪飘远,希望七七不要怪他的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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