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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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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熏人的药味充斥了整间屋子,张可颐端着药碗坐在床边,海辰溪靠在她的怀中,眼眸半睁,微微抖动的睫毛如墨色轻染。

    毫无血色的脸颊上,鼻息若有若无,喝药的嘴唇透出淡淡的乌色。

    “殿下,喝药了。”

    宋明诗和周易在屋外商讨回中昌的事情,圣人派了禁军前来接头,月罗的大君亦在早上知晓此事后当即把客栈围了起来,并张贴了悬赏令。

    一国储君被下毒,可是顶天的糟心事。

    “七七,我这是…怎么了,他们都去哪儿了?”

    海辰溪没什么气力,说话断断续续的,听着外头宋明诗激动高昂的声音,他想要下床看一看,被张可颐出手拦下。

    “殿下莫慌,你只是病了。昨日圣人传了信,派禁军来接你,这几日你且好好养病,等他们到了,咱们就回家。”

    药喂完,张可颐扶着海辰溪躺回床上,只等药效发作,他昏昏睡去。

    中昌风光霁月的三皇子如今孱弱到连喝药都需要人喂,张可颐叹了口气,看着床上呼吸逐渐平稳的男人忧心忡忡。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给储君下毒,真是……”

    “昭昭姐姐!”出来透气的张可颐急忙叫住宋明诗。

    走到她跟前,张可颐不动声色捏了捏宋明诗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昭昭姐姐,不可大声喧哗,殿下才睡下。”

    “知道了知道了。”宋明诗探头朝房间瞅一眼,旋即降低了声音。

    张可颐朝周易点头,周易心领神会离开了后院。

    “昭昭姐姐,眼下殿下的毒未清完,尚是危险阶段。大夫说殿下吐的血中探不出一丁点和毒药相关的成分,蹊跷得很。况且咱们前脚从月罗宫离开,后脚他就跟了上来,想必是知晓你我行踪。”

    张可颐递给宋明诗一杯温水,给她消化的时间。

    “而且,这毒单单下给了三殿下,我猜他并不是冲咱们全部人来的,应该只是针对殿下,或许,或许与储君之位有关,亦或许是其他的……”

    说到尾,张可颐的声音低了下去,呷了口水,再说下去,她可就是妄议朝政了。

    “真没想到,七七。你平日里胆子最小,分析起来条条是道的,佩服。”宋明诗摸摸张可颐乖巧可爱的脸颊,满眼欣慰。

    “只可惜,圣人命你我回去,暂时没办法找姩姩了。希望她一定在某处平平安安的,等着咱们。”

    宋明诗双手合十,闭着眼诚心祈祷。张可颐在一旁听着,忽然手抖洒了些水出来,嘴角一动,神情略不自然。

    “会的,一定会的。”

    当初一念之差,造成今日祸事,张可颐低头呷了口水,没由头的转着瓷杯。

    只希望,洛寒烟没有事。否则她真的无颜面对洛家和朋友。

    燕府

    熹微的光景下,燕霖长身玉立,一字一字的看月罗传回来的信,生怕错过一丁点。

    “哼,刚出来就想着去见她,怎么不问问你爹身体怎么样!”

    燕慎知一进门就见自家儿子拿着信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了然。

    时常午夜梦回,崔今入梦怨他心狠,把燕霖关起来,不管不顾,阻拦儿子的姻缘,束缚他的手脚。

    唉,怪只怪他没本事,斗不过皇家。

    “父亲,三皇子中毒这事,您听说了吗?”

    扶着燕慎知坐到摇椅上,燕霖双手交叠在腰间,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侧,主动从家仆手中接过扇子,稳当扇了起来。

    凉爽的风进入五感,面对经常忤逆他的儿子,燕慎知难得平静,瞥了燕霖一眼,摸着灰白的胡子道:“我不仅知道他中毒,我还知道是谁下的毒。”

    燕霖微微皱眉,“父亲怎么会知道。”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爹在朝二十余年,能一点情报都没有吗?哼。”

    这话怼的燕霖无话说,余光瞧见燕慎知眉毛的白色,这才发现自己的父亲在不知不觉间老去许多。

    内疚油然而生。

    “父亲,你的身体,叫圣医来瞧过没,心疾有没有好转?”

    “唉,随我走走去。”

    燕慎知起身离开椅子,燕霖适时扶住了他,和他一起慢悠悠晃到池塘。

    燕府的池塘水源来自京郊阖谷,池水渟膏湛碧,好似通体碧绿的翡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天人尚有无衰,凡人岂敢长生。霖儿,日后若我不在了,你一定不要让我燕氏衰颓。”

    “父亲……”

    燕慎知没甚在意燕霖的反应,只指着池塘中觅食的黑鲤道:“霖儿,你看这鱼,可有什么想法?”

    燕霖不解,只顺着话说,“池中鱼,如井中蛙,皆目光短视之徒,不过凡世蝼蚁,沧海一粟。”

    “那你可说说,为何鱼在池中,蛙在井中?”

    “池子里的鱼自然是人放进去的,但那青蛙,许是自己跳进去的。”

    燕霖这话说的直白,逗的燕慎知哈哈大笑,令他恍惚间想到了早逝的爱妻。

    他们都没有郎君好看,才华嘛,或许有比郎君强的,但我不在乎,今儿的郎君是天底下最优秀的人。

    拍拍儿子的手,燕慎知打量起他来。

    已经高出自己许多的燕霖,孤身立于透澈清泉之上,目光朗朗,气质出尘,遗世独立,真是像极了未下山时的崔今。

    “霖儿可曾想过,你我都是这池中鱼,一举一动都为人知晓,就连命运,也被高处的人所主宰,任凭生杀予夺。”

    “父亲说的是圣人?”

    “非也。”

    “仙人?可这世上没有仙人。”

    “有没有的,你又曾亲眼见过?”

    “父亲,您可是累了。”

    超出常人的存在,燕霖从未想过这种事,从小的六艺五经上,亦没有教过。

    想是父亲上了年纪,说话也不如从前严谨了。

    见燕霖眸中露出困惑,燕慎知背手绕到了南边,注视着夺食的几只红鲤,“有时候你所见所闻并非真相,只是高处的人想让你看见,想让你听见,因为这有利于他们。正如你极力反对我参与皇权之争,却不明白我内心十分厌恶权势地位。”

    燕霖走到燕慎知身边,看着他。

    花白的须发,沟壑的皱纹,稍显混浊的眼眸,他的父亲好像老得比别人要快。

    “那父亲为何执意阻碍他们找洛氏女,难道不是不愿她嫁给三皇子,扩大圣人的权力么?”

    “霖儿。”燕慎知望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儿子一眼,语重心长道:“皇权于我而言,过眼烟云罢了。天下之大,天上之远,无从知晓,但洛寒烟,她不一样。”

    “如何?”

    “洛寒烟虽只是洛氏嫡女,但其位高权重,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与栖梧宫也有着莫大的联系。 ”

    “栖梧宫,月罗国以推演占卜著称的栖梧宫?父亲,您如何知晓?”

    “这你不必知道。你只需明白,圣人和栖梧宫的关系远比你想象的复杂,我不告诉你就是希望你不掺和进来,哪怕日后圣人要杀我,你亦可以保下性命。”

    “噗~”一条红鲤跳出了水面,水珠迸到燕霖的南锦袖边,他抬眸亲眼见证了鲤鱼的出世。

    “为了你的母亲,为了你,为了中昌百姓,栖梧宫都不能为皇室所用。”

    管家过来叫走了燕慎知,喝药的时候到了,再不去喝就要凉透了。

    风吹落叶,在燕霖肩膀下安静驻扎。他似乎明白了父亲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这太过悖论,燕霖一时间难以消化。

    人之外的人,会是什么?

    传闻栖梧宫中人出生起就自带一种能力,可通古知今,晓谕未来,中昌月罗皆向往崇拜之。

    这栖梧宫和父亲似乎有什么渊源,让父亲仇视。

    “怎么来这里了,不是让你在巷子里等我吗。”

    华南躬身行礼,附到燕慎知耳边说了几句话。

    “呵,既如此,就执行那个计划吧,这中昌的天,是要变一变了。”

    “是,主公。”

    “对了,将覃林带到巷子里去,我有话问他。”

    左密巷

    笃笃笃

    暗红的矮桌被手指一下下敲击,矮桌前站着的男人对这带有节奏的敲打声明显不悦,眸色沉沉,但依然盯着地面,待前人发话。

    “听说,你对那小郡主很是不同,上次还偷偷把人放跑了,是否。”

    如此厉声,不是在问,而是肯定。

    覃林屏声不语,算是默认。

    抽屉打开,燕慎知拿出一个玲珑盒放到覃林面前,声音略有缓和,“拿去吧。”

    顺从打开盒子,一枚做工精巧,品相上乘的玉佩显现在覃林眼中。

    “义父,这是什么?”

    “既然喜欢,怎么能连个像样的物件都不送予,先前我叫你刻意接近她,总不能连个表示都没有。”

    “义父……”燕慎知此话,实为诛心,字字都在提醒覃林,他靠近张可颐的真正目的——利用她的身份为自己做事。

    覃林眼神里透着悲色,声音压抑。他的确一直欺骗了她,因为覃林从没想到,自己会动情。

    “这是你陆家的传家之物,你母亲临死前亲手交予我的,作为你的聘礼……我记得你有些日子没去月罗了。眼前海辰溪被下了蛊,暂时动不了身,你且去吧,日后我不需要她了,随你如何。”

    此话令覃林意外抬起头,眸中闪过惊喜的光来,“义父说的可当真!”

    燕慎知摆摆手,以长者的语气道:“当初你父亲将你托付与我,我自然要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但你也别忘了你陆家的深仇,别被男女之情困住。”

    “嗯,我明白。”

    覃林前脚离开,华南瞄了他一眼,心中困顿,遂行礼后问燕慎知:“主公,您就如此放弃了这条线吗,会不会太急了些?”

    燕慎知闻言哂笑一声,“北清少年意气,为情所困,毁我大计,你以为我会放过他?”

    华南转眼,思量着燕慎知这句话的意思,忽的惊呼出声道:“难道那玉佩…主公。”

    既然为情所困,那就让他亲手断送这情。

    “让渡鸦带信过去,待覃林把玉佩交到张可颐手里就行动,务必让张守正亲眼见见,他的好女儿,背着他都干了些什么。”

    蛰伏已久的狐狸在春暖花开之际,向外界散发出独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告诫一切躲在草丛里的动物,真正残忍的狩猎正式开始。

    ………………………………

    月罗宫

    “你确定,不需要朕送寒烟回中昌见见她的家人?,毕竟中昌忌惮南疆势力,不愿与你们来往。”

    放下软罗凉扇,雁霜正襟危坐在宝殿之上,对于雪玄卿拒绝自己的帮助而感到不解。

    穿着洛寒烟挑的薄藤紫衫,雪玄卿冷唇轻启:“不必,烟儿身子不好,长途跋涉容易生病。我和她约定好了,休养两年再行出发。”

    盘坐在蒲苇席上的男人转动左手的血玉扳指,眸色晦暗。

    “如此也好。对了,这些日子朕有些话想说许久了,既然你们要走,朕就直接说与你听。”

    雪玄卿颔首,“大君请讲。”

    得了肯定,雁霜在女官的搀扶下走下玉阶,在雪玄卿面前站定。“呈上来。”

    雪玄卿接过东西定睛一看,是一项稚子项圈,中间还坠了个精巧的长命锁。

    “你成婚快一年了,朕思来想去不知道送什么好,毕竟你亦为国主,什么也不缺。于是便命月罗最顶尖的银匠打了这项圈,愿寒烟早日产下王子。”

    这项圈样式新颖,是雁霜亲自设计的,无论寒烟诞下的王子是男是女,都适合。

    瞧着雪玄卿手中自己的得意之作,雁霜勾唇,期待侄子的反应。

    捏着银项圈,雪玄卿陷入了沉思。

    孩子么……他还没想过这件事,倘若有了孩子,烟儿即使想走,是不是也不那么容易了。

    眸中一闪而过的卑劣被雪玄卿很好的掩饰在沉甸甸的项圈里,桀骜邪气的容貌难得对外人有了几分柔色。

    “卿,谢过大君。”

    雁霜挑眉,喲,这么满意,都换称呼了。

    还得是她足智多谋。

    “还请大君不要对烟儿提起回中昌的事,她记忆尚未恢复,受不住太多刺激。”

    ……雁霜审视面无波澜的雪玄卿,揣摩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你这是,要困住她?”

    停下转动扳指的手,雪玄卿没有回答雁霜的疑问,“本尊还有事,大君止步。”

    待人毫无顾忌的走出大殿,雁霜瞧着冷傲不可一世的身影,欣慰自豪的笑了。

    不愧是她月罗的少君,连这种缺德的事都干的理直气壮的。

    简直与她像极了,她月罗后继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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