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疆尊主
一辆低调雅致的马车从月罗国边境疾驰而过,车前车后紧紧跟着六匹风尘仆仆的红棕烈马,队伍后被马蹄扬起了呛人的沙尘在空中飞舞。
不同于车外的尘土飞扬,马车用了特殊的构造,不会因车身的晃动而影响车内的人。
金丝楠沉木做成的马车内,四周挂着花纹精致繁琐的丝绸帐幔,车板铺上了柔软乳白的毛绒地毯,两面对称的窗牖(you)被明黄的软罗轻纱遮住,泄露点点日光。
车厢内眉目如画的少女青丝披散如瀑,闭着眸子斜斜倚靠在一个穿着鸦青暗纹束袖的男人身上,呼吸平稳,似乎还在沉沉的睡着。
雪玄卿单手搂着少女的腰,将她牢牢护在怀中。空出的右手轻柔的落在塔桑光滑细腻的小脸上流连忘返,深邃的乌瞳盯着她良久,目光灼热,仿佛眼底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
“烟儿,我终于找到你了。”男子喉结无意识上下滚动,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他没有察觉的痴迷。
“嘶——!”马车蓦地停了下来,车内之人跟着微微顿了一下,一只赤足从毛毯内掉了下来,雪玄卿接住她的脚重新包裹起来,掀开窗纱面色阴沉。
“何事?”
“尊主,马儿被沙子迷了眼,玉哨已经去清理了。”
雪玄卿心中烦躁,不再理会外面杂事,放下窗帘假寐。
怀中人动了一下,他垂眼正正撞进一双迷蒙的水眸。
“你是谁?”
“醒了,身体可有不适?”
塔桑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好像和她晕倒前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是你,你是昨晚那小贼!”
塔桑张大了瞳孔,连忙挣扎着从雪玄卿身上下来往另一处坐。雪白的毯子因为她的动作从身上滑落,塔桑这才发现她的衣服已经不再是寝衣,而是一身清凉的窄袖紫裙。
她低眸拉扯身上的衣裙来回打量,复又惊讶出声:“这衣服不是我的,我明明穿的是寝衣啊!”
雪玄卿直勾勾盯着惊慌失措的少女,极力克制心中汹涌的爱意。为了不让她害怕,他没有再靠近。
“烟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半天,他只吐出这几个字。失而复得的珍宝就在他眼前,像个易碎的琉璃般让他不敢轻易触碰。
而塔桑根本无心于身旁莫名其妙的男人,起身推开马车的镂空木门张望外面环境,可她怎么能认得南疆的风景。
无奈,塔桑又坐回来看向侧面的男人。
“你是谁,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雪玄卿还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装作不认识他,垂眸不语,长长的睫毛压在眼睛上,下颌线紧绷,无辜又委屈。
“我当初不辞而别,你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塔桑脑子要炸了,他在说什么呀!
少女拧着柳眉,水汪汪的眼睛充满了疑惑:“你在说什么,什么不辞而别,什么生气,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呀!”
塔桑很是无语,她承认面前这个男人长的俊俏,可也不能凭着一张脸胡言乱语还绑架她吧。
塔桑的语气不像作假,雪玄卿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他跪在地毯上靠近塔桑,仔细端详这张他日日夜夜思念的脸庞,是他的烟儿没错。
换衣服的时候他再三确认过了,肩后的兰花胎记是真的,他催动体内的蛊时,她体内的蛊也有着极大的反应。
可为什么,烟儿不记得他了。
塔桑被腿边眼神热烈的男人盯得难受,遂从他手中抽离了自己的手,把头扭到一边。
“我提醒你啊,最好赶紧把我送回春湘画阁,要是让花娘知道了你把我绑走了,你会被打的很惨的。”
“烟儿,你不记得……”
“我不叫烟儿,我叫塔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
塔桑着急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不会是相思成疾了吧。眼下她得找个时机逃走再说,谁知道他会把她带到哪里去。
雪玄卿缓和心绪,起身坐了回去,恢复了方才谦敬的公子模样,这件事他一定要查个清楚。
“马上到圣宫了,饿不饿?我让乌月给你买点吃的垫一垫肚子。”
塔桑不说话,背对着雪玄卿的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这机会不就送上门来了。
“好,但我要下去吃,在马车上不方便。”
将计就计的塔桑态度一变,转过身来弯下晶亮的小鹿眼睛,对雪玄卿笑得灿烂如花,殊不知少女心事被人一览无余。
雪玄卿没有点破她的心思,面不改色答应了下来。
“依你。乌月,在罗刹街口停下。”
“遵命。”
罗刹街——
罗刹街位于南疆都城罗刹城的中心,繁华风光自是不必多说,商贩走街串巷吆喝着,孩童在街边嬉戏打闹,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随处可见。
塔桑下了马车四处观望,这里的人衣着多是蓝色和紫色,显得严肃沉闷不少,与月罗那五彩缤纷的衣裳比起来简直是大相径庭。
不过正好,她走在人群中简直能融为一体了。走在路中央的一男一女心思各异,究竟谁能胜出,还要之后才见分晓。
在雪玄卿的带领下,塔桑进了一处中原人开的酒楼。
“皇京特色松鼠鳜鱼,松鼠也能吃吗!”塔桑扔掉点菜的册子,对于中原的菜品她不是很理解,她选择放弃,把选择权交给旁边的人。
雪玄卿被塔桑的天真模样逗笑了,拿起被她甩开的菜单继续点下去。
塔桑很震惊,因为雪玄卿第一道菜点的就是松鼠鳜鱼,她属实认为这男人在报复她,因为在路上她讲话时语气并不友善。
“那个,我突然肚子疼,能不能……”
塔桑不等了,捂着肚子假装疼痛难忍,旁边的雪玄卿眼也不抬一下依旧在浏览手中的花名册,只是让乌月跟着她一起。
“跟着小姐,别出什么差错。”
塔桑算到他不会让自己独自离开,但还好她机智多谋,只要离开这个古怪的男人她就有把握逃走。
路上塔桑时不时和高冷的乌月套些近乎,无非就是夸女子貌美,身形矫健灵敏之类了,在画阁待了一个月她可学到不少说话的艺术。
“乌月姐姐留步,我自己进去就好。”
“遵命。”
乌月面无表情,守在门口不动如钟。
关上门,一切归于清净。塔桑昂首到处观察有没有窗户一类的,茅房这种地方没有透气的话会熏死人的。
视线扫到右侧,果然有一扇窗子半开着,不过位置对于塔桑来说有些高了。
塔桑胡乱转着,这酒楼的茅房建的比她在画阁的房间还要大上两倍,都能在里面跑几个来回了。
这窗户建的这么高,要打开就一定有登高的地方。塔桑转悠了一小会儿,在阴暗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把木梯。
真是天助我也!
“小姐,你还好吗?”门外是乌月的询问。
“等一等乌月姐姐,我的肚子还是很痛。”
塔桑把梯子一步一步挪到窗户下方,努力不让木梯因为摩擦而发出声音,她捏着嗓子回复外面的人,里面却紧锣密鼓的在准备着。
终于,塔桑在窗户边冒出了一个头,这窗户不大不小刚好够她的身体斜着出去。近在眼前的自由就在脚下,塔桑鼓足了劲攀上木槛,手脚并用爬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外面的乌月。
“乌月姐姐,我马上好了!”
远在门口的乌月警觉声音不对,立马推门闯入一个门一个门查找,恭房哪里还有小姐的身影,只有右侧一个木梯极其醒目摆放在窗户下方。
“尊主恕罪,小姐不见了!”
乌月跪在地上,惶恐的低下头,屏着气息等待发落。
桌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竹筷,雪玄卿微眯着眼,漫不经心的垂眸睨向地上的人。
乌月忍着惧意强装镇定,脖子上有冷风迅疾而过,一根竹筷擦过她的大动脉直直钉在了地板上,裂开了一道深长的缝隙。
邪魅阴冷的嗓音响起,乌月眨眼松了口气。
“再有下次,它就不会钉在地上了。”
塔桑抱着墙边的一棵大树小心翼翼往下磨,在鞋子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她如释重负。
“我终于逃出来了!”
来不及激动,塔桑提起裙子朝酒楼的反方向跑路,她虽然不知道南疆国去月罗国的路,但只要离开了那小贼的队伍,她随便报个官就能回画阁了。
花娘对她说她是有籍在身的,受官家保护,她就不信官家还压不住那个疯疯癫癫的贼人。
跑到路上,塔桑却犯了难,官府在哪里她不知道呀。
踌躇之际,眼前忽的出现了一排蓝衣蒙面人堵在她前面,乌月焦急的神情此时映入了她的眼帘。
“小姐没事吧。”
没事,见到你就有事了。
塔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乌月都在这里,那疯子还能远了?她要是真的惹怒了这人,她的小命会不会就交待在这儿了,别呀,她还没找回她的记忆呢。
身后有冷风袭来,塔桑硬着头皮艰难转身,还未站稳身形就被一个健硕温热的身体紧紧拥在怀里,熟悉的冷松香气萦绕鼻尖,钻入她的身体,塔桑欲哭无泪。
“别丢下我了烟儿。”
头顶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塔桑听得出他尾音的颤抖,听得出他对这个叫烟儿的女子深沉爱意,可她哪里是烟儿呢,她是春湘画阁的塔桑呀。
被当场抓获的塔桑垂着眼眸,像提线木偶般凭着雪玄卿牵着上了马车,她明白她逃不掉了。
南疆圣宫
“恭迎尊主回宫——”
尊主!塔桑惊讶仰首,这疯子竟然是南疆的尊主!
她怎么会招惹上尊主呢,难道她跳舞的时候这人也在下头看吗?塔桑的手不安分的动了动,却被身旁的男人牵着怎样都挣脱不掉。
塔桑前后左右打量圣宫的模样,金碧夺目的琉璃瓦与阳光的辉映下似是生出了朦胧袅袅的雾气,如仙境般叫人看不真切。脚下的白玉地砖每隔几步就会有一颗同她脑袋大小的珠子镶嵌其中,好不奢侈!
雪玄卿带着塔桑一步一步登上了白玉阶梯,在高台之上向世人告知她的身份。
“此女名洛寒烟,乃本尊发妻,南疆的后主,日后见她如见本座。”
“恭迎后主——”
塔桑不可置信的瞪着旁边的男人,她只觉得这人疯的不轻,奈何她的手抽不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跪在地上拜她。
“你是不是有病!”塔桑靠近雪玄卿,示意他低下头来,在男人的欣喜中实实在在骂了一句她早就想骂的话。
虽说她不算民女,但也不能如此光明正大的抢劫吧。
雪玄卿听完,邪魅的凤眼弯的更狠。他难得松开塔桑的手,得寸进尺揽上少女盈盈一握的细腰,故意贴劲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塔桑白嫩的脖颈,惹得她心跳无端漏了半拍。
“对啊,怎么办烟儿,你来了我病的更严重了。”
塔桑当场愣住,身体僵硬的好像木头,连话都不会说了。雪玄卿的大手把塔桑的腰完全包裹,望着她可爱的红耳尖,脸上笑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