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兰花落
“使不得……使不得”孙传奇拉住南阳王的衣衫,那玉簪子晶莹通透看着就是上乘,为吃一碗饭卖了,着实有些不值。
“老爷子此刻怎么又糊涂了!这东西怎么能和咱们活着相提并论?”南阳王问的他哑口无言,只得松开了手。
几人换了银钱,心满意足大块坐在街头吃起了拉面,赵大壮满足喝着热乎乎的汤面说道:“王爷能和我们这样的石井小卒一起吃街边摊,真是不易!为何我们不去酒楼吃酒,是王爷舍不得吗?”他问的实在,也是心中之语,想着他们怎么也算同甘共苦,说不上过命的交情,那也是朋友之上,自然有啥说啥不是!
孙传奇解围道:“这孩说什么胡话?”
南阳王面上并没有不悦之色,放下手中碗筷回答道:“你有足够的实力也要计划,钱这东西,可满口腹之欲,但此时时候不对?”
“这!吃饭也要选时候?”赵大壮瞪着睁到了最大也不过黄豆般的眼睛问着。
“自然!”南阳王回答,身板挺直,作姿规矩,所放筷子整齐,就这样在街头吃拉面的普通人也让人眼前一亮,觉他是人中龙凤,认真对两人道:“手握金钱,要懂得计划绸缪,天天大鱼大肉不可食,除身体不健康外,也会让你不思进取,而这吃,要讲时节,普通人家,节日食之,节更有意义,重要事情食之,情更郑重,与重要人食之,情更有深意,贪馋之时食之,食更为香甜;财多之时,要懂进退,避锋芒,看时局,无力之时,财不外露,有能之时,财露五分,藏五分,交友慎重,做坏打算,以备不时之需;有脑有谋有勇,天助之力,财露十分,心赚百分;如今我们困在梦境,最低标准,活着出去,而怎么活还是未知,这身外物是不是能用上还不定,所以需要藏起十分看世道,看变故,而心要清,此处不是享乐之地,亦不是长久之地,所以这碗面当下就是佳肴,足亦。”
两人听的一愣一愣,一碗牛肉面他能分析出这么多大道理,让两人自己重新审视自己,差距之大,踩着风追怕也是望尘莫及,难道这就是高处之人所想吗?赵大壮吞了吞口水道:“我的乖乖!”对他竖起自己大拇指,佩服的五体投地。
“受教”孙传奇回答:“老头子我自惭形愧,也终明了,这人虽然都是一个脑袋,可这里面装的,完全不一样,今生穷困,我甘心,也认命,只愿今生好好做个好人,来生这脑袋里装点有用之物”此话说的没有埋怨,也不苦涩,他好像看明白无论是富家子弟,还是高官显贵,他们能成事,不紧紧因为命好,还因为这想的东西根本不在一条线上,你有大智若愚的智慧,也许无识货之人,也就只是一个穷命;你有天地慧根,无庙堂容纳,也终究是一个俗人,这东西,你没法说去,也没有定义,若说熔金子那时说的是无奈,那么此时就是放下了心中最后那一点点不甘。
“惭愧!这也不过是一点小计量,现在我看来,这都是有了以后的后话,对于没有的人,我觉得活着就已经不易,而活着是磨难的开始……无论是谁……”南阳王真诚回答,这一路走来他第一次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王体会到生活不易的心酸,从前体会到的,看到的生老病死,收的死魂亡灵就如书本一册,翻过而已,未入心伤,也未真正感同身受。
赵大壮重端起碗,把剩余的残汤喝尽,整理了自己的衣衫,碗筷放好,憨憨对两人一笑没在言语,而孙传奇默默点头:“娃儿,开窍了!”
“看,玉兰姐”赵大壮指着不远处的一女子大声道。
三人起身追逐,跟了很久,雨后的石板路青灰,像头顶还未散去的乌云落在世间,无光,每个人身后未见影子,像藏起偷偷哭泣的另一个自己,而迎着光的却好像成了行尸走肉。
“人怎么不见了”赵大壮左看右看未见孙玉兰的身影自语,三个大男人把人怎么跟丢了。
面前几十条路的陋巷看的三人踌躇不敢跨出半步,总觉每一步跨出都像陷阱,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南阳王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惊悚,那一个弱女子心中,竟然有这般思绪:“小心行事,莫分开。”
看着南阳王严肃如临大敌的面容,两人也紧张起来,孙传奇问道:“有何不妥?”
“你们看进入各巷口的人”南阳王提醒两人。
两人重看入巷口,赵大壮擦着头上的汗道:“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不,那几个人是同一个人,只一个人!”孙传奇回答。
“对,所以这不是路,到像个迷宫,专门为我们准备的迷宫”南阳王回答。
“她想困住我们?”孙传奇接问,这女子心思如此缜密,竟然利用这梦境把他们困在他所编织的陷阱里。
“为什么?”赵大壮被两人说糊涂了,不明白她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
“见到她你可以自己问她!”南阳王回答,定下心来,找出路。
明见一片大好希望的三人被困在此,而南阳王的大限只剩强弩之末。
人间,卧房之内,南寒冰固执守在床边,其余人只能休息,夜半月色透过窗潵到床边,那一身银色分不清是天上月像他,还是他比天上月孤单清冷,房门轻声而开,稀稀疏疏的声音让这般的他露出杀意:“谁在那?出来!”
一个小脑袋露出屏风,让他有那么一瞬困惑:“怎么是你?”
荼悠悠小心闪出身影,走进他身边指向床边之人道:“我想帮忙!”
看向床上的父亲,他何尝不想帮助,蹲下身子,面对着小小孩童,有那么一瞬心中所有思绪就要倾泻而出,如果父亲离世,他多怕成为压垮他最后一根稻草:“多谢!”
“你不信我!”荼悠悠闪着大眼睛问道。
南寒冰抬起头痛苦看着异常冷静的孩子,不知如何回答,他想说你不过是个孩子,然而这双眼好像在说服他可以相信,而且他真的希望这个奇迹就在眼前。
荼悠悠食指点在他额头处道:“真是个笨蛋!”
蜻蜓点水在他额间,本就是寒体之躯,自觉已经如泉水的冰冷,没想这一点凉,如壶灌顶让他觉冰点融进身体,淡蓝色雪花拧紧额头,而他在想抓住,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他起身在床前伫立良久,下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推门而出,那孩子正立水井边不知看向什么,南寒冰上前还未开口,只听他低语问道:“你会不会像那些村民一样把我推入这冰冷的水井?”
这话让南寒冰不明所以,也看向水井之中,一个孩子一次次被扔进水井,众人取乐般看着他如小白鼠一样挣扎而笑语,这一幕刺痛他的双眼,因为那孩子不是别人,正是站在水井边的荼悠悠,此刻面无表情看着井中的点滴过往:“我总梦见有一人会成为我的盖世英雄,他定会带我离开苦海,所以我活着等待!”
“你等到了?”南寒冰问道,清风细雨,生怕伤他分毫,和自己这个衣食无忧的人相比,所经历的一切此刻好像不值一提,心中那点憋屈也算不上憋屈,他好奇是怎样的人值得他如此信任,是哪个不羁的少年吗?
“嗯,等到了,他给我起了名字,荼悠悠,所以我希望他心想事成,不想他难过”荼悠悠的脸上线条变得柔和,刚刚那个阴冷的少年重见了孩子的笑颜。
“我不会”南寒冰回答,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这般郑重其事,可他就受那么一个力量在指引,他可以相信。
荼悠悠抬头看向这个哥哥喜欢的少年,心里有那么一点点酸涩,手不自觉摸向自己脸颊的那道疤默默说道:“你很漂亮”。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南寒冰还没想怎么说,那小小身影已经走到了门边,抬起脚步赶紧跟上,两人进了房中。
荼悠悠拉起床前的人,小手握住宽大的手掌,如睡觉般脑袋趴在了床边。
陷入僵局的三人都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就如漏斗里的沙,抓也抓不住,南阳王唇色发白,突有一阵花香窜入鼻孔,他睁开眼,眼前的路缓缓出现一条鸢尾花开的路,受着指引他带着三人而入,如棉花的脚下,终于落在实处,三人走出迷局。
还未思考怎么找到孙玉兰,就被朗朗读书声吸引,这次有了警戒,三人小心靠近,大门敞开着,熟悉身影立在正盛开的玉兰树下,乳白色的花朵,偶尔落在她肩头,花如她,她如花:“嘘!!”笑容淡然,满足。
三人默了声,站在她身后跟着听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稚嫩之音入耳,也如意念进入心中,那个如清风的男子开口道:“下课!!”
“先生辛苦”小小身影有模有样起身向自己的教书先生施礼告别,然后如小兔子般跳脱而跑,孙玉兰上前擦拭他额头间的汗水,男子笑意满眼爱意捻起她肩头的玉兰花,小心插入她发中:“辛苦玉兰!!”
赵大壮想出声叫她,被南阳王堵住了嘴,孙传奇瞪他一眼,只能蔫蔫闭了嘴,他不解这两人是怎么了。
孙玉兰细心收拾了桌子,整理孩子们留下的作业,放在男子面前,男子喝了口茶水重新坐下,毛笔小心沾了墨汁,细心批阅起来,时而摇头,时而浅笑,女子笑着向三人走来,半蹲下身,施礼道:“刚刚受苦了,感谢你们陪伴一程,不过我不想走了,你们离开吧!!”
“玉兰姐,为什么啊,你想要的这些只要你活着,定可以实现的!!”赵大壮问道,那么聪慧的人,怎么就这样在关头放下了。
孙玉兰轻摇头:“实现不了,他想要的太多了”,回头望向那个他,对他们道:“他想高中榜首,他想为民申冤,他想改天换地,他想名流千史,而我要的本很简单,就如这般,所以我成不了他仕途的助力,也无点墨疏通他的不甘,他的愿望里本无我,我又是个小气的人”说道此处,她自嘲轻笑,可那笑容里苦涩又伤情:“我见不得他红鸾帐里那人不是我,也听不得他头颅高悬的消息,也过不了哀哀泣泣无他的日子,也没精力在去爱谁,所以这是我最好的结局。”
眼尾微红,泪续满眼眶,生生没有落下,她抬起头看着这几个人:“若还有一点点精力,我期望你们好好活着,心如所愿!!”
“你这女娃娃,怎么这般执拗”孙传奇湿了眼角,不知在怎么劝阻。
“老爷子,你就是个传奇,定要好好的”孙玉兰从怀中拿出绣绢轻擦去他眼角的泪。
赵大壮眼泪啪嗒啪嗒拉着她的胳膊:“玉兰姐,你说你将来要做我的婆家人,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孙玉兰从头上取下自己唯一一根素银发钗放在他手中道:“已经做过了。”
南阳王看着她良久,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样貌,不会让人有什么印像,然而就是这般普通的女子,洒脱,智慧,通透,她好像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又想故意走进这结局,嘴脸梨涡的浅笑此刻在他看来,她很美,如鬓边那朵白玉兰:“好!!”
“多谢成全”孙玉兰对着三人在此施礼,转了身,走回院内在没回头,回到自己爱人身边,头轻轻靠在他身边,袖中一把短匕首刺进胸膛,血染红了地上的白玉兰,静静闭上眼睛。
耳边还是赵大壮的哭声,孙传奇有些担忧问道:“我们困在这梦境中怎么出去呢?”
话音刚落漫天玉兰梦如细雨落下,梦境开始崩塌,来不及多想,几人向前跑去,然而身后的路如万丈深渊像个洪水猛兽般要把三人吞噬,而他们以为走出的梦境,竟然是一种最后的死亡方式:“命要亡我啊!!”南阳王不甘的怒吼。
人间病床旁,南寒冰想这孩子终究还是个孩子,这般竟睡着了,脱下自己的外套想要盖在他身上,一阵花香从荼悠悠身上传来,额头间淡鸢尾图腾慢慢大亮,逐渐笼罩全身,一双毛绒绒耳朵出现在他头上,九条如雪白的尾巴如伞一样在他身后,蓬松摆动,金色咒伽在皮肤中密密麻麻爬满他和南阳王的全身,房内花香越来越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