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后宫似海
徐令莹还在一旁忿忿不平,阿菓坐在一旁低头沉思,原本从前向往的京城,幻想一点点被打破,如今她只觉得那个地方真真吃人不吐骨头。
如今世人皆知,圣上无子。更何况在京中的世家大族,只怕早就已经陷入无声的争斗中了!若是入境,不知陈家又何去何从。
“到了!到庄子上了!”卫歆的欢呼打断了阿菓的沉思。
庄子上的婆子都来接迎几人,阿菓看着庄上的果园农田,还有溪水青山,庄户的孩童嬉戏玩闹,竟以为一时间又回到了岭南。
正逢秋收,庄子里的农户都忙碌不已,卫歆瞧见几筐刚收完的柑橘,顺手便拿了几个个头儿大的扔给阿菓与徐令莹。
徐令莹接过还不忘嗔笑一番:“瞧你这自来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庄子!”
阿菓看着手中金灿灿的柑橘,掰开一瓣送入嘴中,只感觉甘甜爽口,心情都舒畅起来。
一路走到马场,地上的青草渐渐泛黄,却不影响阿菓的兴致。
算算已经一年多没再骑过马了,以往都是陈振鳞休沐时带她去后山骑,后来灵芝师太让她骑着水月庵的毛驴解解馋。
南方马儿温顺乖巧,体型较小,惹得卫歆有些不甘:“每年来江南,骑来骑去都是这些马!好没意思!”
阿菓在马厩中,寻了一匹黑马,无甚特别之处,只是阿菓依次摸马的时候,只有这一匹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待众人都坐上马背后,卫歆指着远处的一颗树,高声道:“咱们来比一比吧!看谁能先骑到那棵树。”
徐令莹看着娇小的阿菓,有些担忧:“阿菓妹妹年幼,若”
没等话说完,阿菓便露出甜甜一笑,打断道:“徐姐姐放心!在岭南时,我与哥哥常常比试。”
“好,咱们这就开始!”话音刚落,卫歆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徐令莹一愣,随即抽动马身,骂道:“你耍赖!”
阿菓也将长鞭一甩,紧随其后。秋风萧瑟,打在脸上有些刺疼,周围的景象远远甩在身后,阿菓耳边呼啸着风声,只觉得惬意极了,好像天地之间只余自己一人。
一个俯身加速,便超过了徐令莹。阿菓看着不远处的卫歆,大喝一声,打在马背上。
只余一尺马身时,卫歆到达终点。
阿菓也勒绳停住,虽说输了,但心中却痛快极了。
徐令莹与徐暮云兄妹俩姗姗来迟,累的气喘吁吁。
卫歆指着阿菓,惊喜道:“好你个小阿菓,深藏绝技阿!”
阿菓放开的心扉,笑道:“我哥哥爱马成痴,我自小受他教导。若不是你耍赖,我定能赢你!”
卫歆作势要与阿菓打闹,徐暮云却开口赞道:“陈家兄长定然不凡,听说已经随着陈家叔父去边关战场杀敌了!真是可敬!”
阿菓也与有荣焉,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阿菓更甚之,洋溢起一抹笑:“徐家哥哥,将来你若走科举之路,也一定能考得状元之才。”
徐暮云却是摇摇头,似有可惜:“状元之位,我不敢肖想!京城纷扰,外放做个地方官便是我的福气了!”
徐令莹也下马来,轻轻甩动马鞭震的树干落叶纷纷:“对!京城那个地方人人都想钻进去,我们才不惜的!如今朝堂纷乱,一滩浑水。卷入哪方都不能保其万一,还不如老实呆着江南,一家子平平安安便好。”
阿菓一愣,却是没想到徐令莹一介女儿身却能将朝堂之事看的如此明白,不由诚心发问:“徐姐姐于政事之见,是源于徐刺史吗?
徐令莹笑笑,眉眼一弯更显的娇俏:“只是偶尔会听父亲说上一两句,平日里我倒是爱看些史书。”
阿菓点点头,在岭南时灵智师太便让她日日抄录史书。犹豫半响终是开口:“那徐姐姐,如何看待我家!”
徐令莹惊讶于阿菓的直白,却又不由对她多了分喜爱,便也直言不讳:“陈家因廉王而落败,如今陈伯父起复立了大功,又能恢复往日侯爵风光。可继续追随廉郡王,亦可成为别家亲王的势力!”
徐令莹所言不错,阿菓心中有苦涩,却面不改色,露出一抹笑意:“徐姐姐若是男儿身,只怕状元就轮不到徐家哥哥了!”
卫歆带头哄笑,徐令莹羞的红了脸。
日落时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游湖的船盏也纷纷挂上琉璃灯笼,映照湖面重影,江南富庶多彩,果真名不虚传。
马车驾到杨府,阿菓下车舞着手帕告别徐家兄妹。
几人从徐家庄子上跑马,又吃了些庄上的农物,酒足饭饱后才归来。
阿菓匆匆见了杨氏一面,便回了屋子,拿出从岭南带来的史书翻看起来。
今日徐令莹所言,着实让阿菓大吃一惊。只不过陈家一早就与齐璨结为同盟,却是另旁人意想不到的。
若是齐璨登上大位,陈家成则万古流芳,扶摇直上。若是齐璨斗不过,那陈家也
阿菓心中有些沉重,不敢再想。陈延卿夫妇从不对她言说朝政之事,可阿菓被灵智师太自幼教导,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又岂能不思索一家的安慰。
直至戌时,顺心才轻声道:“姑娘,洗漱安置吧!”
阿菓想的头疼,却也知道单靠她区区孩童,根本解不开这棘手的局面。便点点头,合上了书本。
两家人性情相投,不曾有过坏心思,渐渐相熟起来,此后一段时日,但凡阿菓休沐,卫歆与徐令莹便来时时相邀。
徐夫人,卫夫人两位亲姐妹也时常邀请杨氏一同看戏听曲,相处下来十分投缘。
京城,凤鸾宫
嫔妃应每日给皇后请安,但泰昌帝登基以来,皇后王氏身子虚弱,时常病痛。掌管后宫的事物之职也交与四妃,至于请安只每逢初一让嫔妃们前来小坐而已。
王皇后面容憔悴,苍白异于常人,在病痛折磨下骨瘦如柴的身形,更显的朱红凤鸾宫装穿在身上空空荡荡。
贤妃为四妃之首,太傅之女。满腹才华,一身烟蓝宫装端静贤良,对着王皇后深深一拜,手拿账簿缓缓道:“上月宫□□支出十七万五千四百两白银,三万六千五十两用于发放宫人俸禄,八千”
话音未落,一道窈窕倩影踏入宫门,四周宫人齐齐跪地:“拜见莲嫔娘娘!”
莲嫔便是当年的姜萍雨,短短一年便从御前侍女升至嫔位,泰昌帝还亲自选了名号赐为莲。
身着江南进贡的珍品,拢月锦。又将金线银线串于玉珠绣上一身莲花,行走间五光十色,娇艳可人。头戴御赐东珠珐琅簪,这些物件就已经价值百金。
莲嫔对着凤座上的王皇后行礼,声音甜腻软糯:“妾拜见皇后娘娘。”
从她一进门,下首的嫔妃便紧盯着,神采各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德妃生于武将之家,自傲生的美艳,此时柳眉一挑,面露不屑:“哟!莲嫔好大的架子,给皇后娘娘请安都敢迟来一刻钟,让六宫嫔妃都等你一人!”
莲嫔抬头,一年间由着皇宫中风水的浇灌,山珍贡品的滋补,小脸儿更加白皙水嫩。眼角眉梢间又添了几分妩媚妖娆,双眸却依旧清澈透亮。
面对德妃的刁难,莲嫔并不气恼,只是红了眼眶:“是妾的不是,身子不爽耽误了给皇后娘娘的请安!还连累各宫姐姐等候,请娘娘责罚!”
说着便跪了下来,颤抖的双臂更显的楚楚可怜。
王皇后不想局面不堪,撑着一口气:“起来吧!下次不许再犯了!”随后就是一阵咳嗽。
一旁的凤鸾宫掌事,梅姑姑连忙递上帕子与茶水,又轻拍后背,以此来舒缓。
莲嫔捏着帕子拭泪,轻声道谢恩典。
德妃最是看不得这幅模样,只觉得跟吃了苍蝇般恶心,却也得顾及皇后的体面,咬牙切齿道:“矫揉造作的姿态,着实令人作呕!”
贤妃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站起来重新开始报账。
良妃的哥哥是入阁最年轻的一位阁老,侄女周凝芳与广王家的齐婉并称京城双殊。
容貌不同于德妃般美艳,却珠圆玉润,典雅清丽。虽不同与三妃在潜邸时就伴君身侧,却也升至妃位,莲嫔之前便是她最得圣宠。
良妃看着一旁默默不语的端妃,眼神划过一抹探究。
一个时辰后,各宫嫔妃从凤鸾宫走了出来。
莲嫔翩然而至到端妃身旁,以蚕丝团扇遮面,笑道:“端妃姐姐,昨个儿圣上赏了我些雨花茶,一会儿子我让人送过去给姐姐尝尝。”
雨花茶名贵,每年采摘至成不过十担。可见天子对她的宠爱。
端妃却摇摇头,柔柔一笑:“圣上赏给你的,便就是你的!好好享用。”
莲嫔摇着手上的团扇,笑意更深,寒暄几句后便上了步辇,朝着紫宸殿的方向去了。
端妃淡然一笑,却反之向御花园去。
邢源站在端妃身后,转头看着莲嫔摇摇远去的背影,眸色加深,低声道:“独得圣宠,心也大了!”
秋色正浓,八仙花早已过了花期,唯有菊花绽放争艳。
端妃伸出白皙的双手,多年来保养得宜,不然蔻丹的指甲也粉嫩的很,宛如桃李少女般。
狠狠扯下一朵绿菊,放在鼻尖处,笑道:“我倒要看看,她的心有多大!”
说着便随意扔在脚下,走向寝宫。身后的宫人紧随其后,脚步下的绿菊已被碾落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