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出游郊外
阿菓眼眶一热,扑进杨氏怀中,哽咽道:“娘,不问问我为何如此?”
杨氏摸着女儿的后背,眼角也红了几分:“我知道你师父把你教的极好,所以我的阿菓绝不是胡作非为的人!”
阿菓感受着娘亲怀中的温暖,将乞巧节那日被杨玉推倒,杨怡如何想利用,再到今日徐府中的种种一一说给杨氏。
杨氏却不曾想在这府中有这么多的妖魔鬼怪在肆意伤害她的女儿,眼神凌厉,寒意四起,厉声道:“她们算哪门子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把杨玉嫁到禹州算是便宜了她!还有杨怡,想让你当她的手头刀,真是不知死活!”
阿菓把头埋进杨氏怀中,声音有些闷闷的,却也带着一丝脆弱:“可我看见她们这样的下场,却一点也不高兴!我刚瞧了师父留给我的信,心里难过极了!我不想终日沉溺在后宅的尔虞我诈,我只想做我自己!”
女儿的柔弱暴露眼前,杨氏心火去了大半。眼中满是慈母疼惜,拉起阿菓,母女二人两两相望。
杨氏滑下一滴泪水,保养得宜的脸庞露出岁月的憔悴,终是忍痛开口:“当娘的都盼着子女康健快乐,我也不例外!可阿菓,这里只是苏州城,将来还有京城!我们都躲不掉。连高高在上的圣人,皇后乃至太后都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处处受制!
先皇膝下的三位公主,有两位都被送去和亲!她们以天下的富贵荣养成长,必然要撑起天下的责任和苦痛!
你可以做自己,但你不止你自己,你还有身后的爹娘,兄长。还有陈家的忍辱!”
映着烛光的照耀,阿菓看清了杨氏脸上隐隐衰老的痕迹,豆大的泪珠不由自主的划过。
杨氏心知方才的话有些重了,语气也渐缓起来:“你师父便是知道的你的性子,是狠不起来的。你学了她的本事,却没有她的心性,才会如此宽慰你。杨玉那事儿你做的极好,她想害你性命,你便绝了她后半辈子的念想。
你的心计不用时时彰显,只到了非常时刻才拿出来保护自己与在意的人便很好。你师父的意思是让你自己放过自己,只要内心豁达自在,旁的啊臢事儿就不必惧怕。”
阿菓一时之间已经分不清该如何抉择,但杨氏一句自己放过自己,算是点醒了她。无论如何,事儿是自己做下的,不说好坏,都得接受。
杨氏也明白,阿菓初入后宅争斗。几句话根本解不开她的心结,还不如循循善诱。
母女二人许久没在一张床上共眠,今日种种也算重温当初。
杨氏躺在檀木镂空牡丹的床上,断断续续的拍着阿菓的小手,回想当年在岭南,不由感叹:“几年前,你不知我要你学规矩时,你爹跟我吹胡子瞪眼的!娘心里还妒忌你,有个这样的好爹爹。”
阿菓眉眼弯弯,咯咯笑了几声,揶揄道:“我还羡慕娘亲有爹爹这样好的夫郎。”
杨氏脸上透出丝丝红晕:“是啊!我也该知足了!”
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双眼也渐渐惆怅起来:“其实,我与爹的婚事全由父母操办。成婚前,我们一面也没见过。嫁过去之后,你爹虽没妾室,可身边却有两个自幼侍奉的通房丫鬟!”
阿菓不可置信皱了皱眉头,她尚以为爹娘恩爱不疑,携手并进。却不知也曾有过旁人的参与。
“她们自幼便服侍你爹,纵然我是正妻也是比不了他们之间的情分。远嫁京城,我身边除了郝嬷嬷也没有可交心的人,那段日子真真难熬!”
再回首往事,杨氏已然没有任何情绪,连语气都是淡淡的:
“好在公婆明理,你爹遵循礼法,我娘家也得力,没让她们越过我去!直到我生下了你哥哥,在陈家站稳脚跟,才停了她们的避子药。可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陈家就遭了祸事。”
阿菓忽地心里发酸,蔓延到四肢深骨。她不知如何面对,却也真真切切地心疼杨氏,末了终问道:“那我们回了京城,娘会给爹纳妾吗?”
杨氏俯身摸着阿菓的委屈的小脸儿,斩钉截铁道:“会!但我跟你爹曾共患难的情分,是旁人比不了的!你哥哥是嫡子,将来继承家业。我的阿菓又如此聪慧,娘有你们两个孩子,便是最大的底气!任谁也越不过我们去!”
阿菓再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无力。自从离开岭南,她的眼前便是一层又一层的幕布,扯开之后才发现幕布之后是颠覆她一个又一个认知。
杨氏重新躺下身,看着上面青色云纹的帷帘,缓缓道:“你舅母端庄贤惠,曾经我以为这便是嫁人为妻的楷模。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这背后的辛酸苦楚。杨玉的事,你做的极好,旁人的苦痛在如何也比不上自身及子女的伤害!算计最重要的便是朝着她的软肋狠狠一击!这样才会痛,才会慌,明白吗?”
这夜母女二人敞开心扉,直到三更才相拥而眠。
葳蕤轩
李氏免了今日的请安,却还是大清早就起身梳妆,秦嬷嬷拿着棉扑蘸着上好的香蜜梨花粉却也是盖不住李氏眼下的乌青。
秦嬷嬷有些心疼:“夫人昨日没睡好,何必这么早就起身?”
李氏面色稍有憔悴,挑着妆奁里的发簪首饰,却有些心不在焉:“如何能安睡?怡姐儿的事儿虽说没闹的沸沸扬扬,却也有不少人知道,难免会有些流言蜚语。老爷去了扬州办公务,若是回来还不定如何怨我管家不严!”
秦嬷嬷挑了一盒凤仙花的口脂,涂抹在李氏唇上,气色立马好了许多:“那是意外,也怨不着夫人!”
李氏冷冷一哼:“昨夜问了她许久,跟哑巴一样什么也不曾说!这些个不中用的东西,哪一个能让我省心!”
秦嬷嬷不好在回话,只低着头恭敬的给李氏盘发。
待发髻成型,李氏也消了一半的火气,哀叹一声:“玉姐儿待嫁,怡姐儿又是那副样子!真是多事之秋,去告诉魏先生先停几日课罢!”
秦嬷嬷应声离去,只留李氏坐在镜前忧愁。
阿菓自与杨氏一番夜谈,心中松快了许多。杨怡自出事之后,便再没出过玉兰苑,倒是杨秀休课后,哼着小曲,日日在园子逛。
两日后,顺心在门房拿了两封信,风风火火的跑进世安苑。
杨氏看的直蹙眉,训斥道:“往日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顺心唯唯诺诺,却把信封奉上:“老爷的信,还有卫家姑娘的帖子。”
阿菓有意为顺心解围,接过两封信便招手让她退下。
展开第一封,看见熟悉的字迹,阿菓不由的欢喜:“娘,爹说最多还有三个月便能班师回朝了!”
“真的?这么快?”杨氏顾不得还未化好的妆容,急忙拿过信封,脸上的笑意不段加深:“卫家姑娘给你下帖子干嘛?”
阿菓有些雀跃:“卫姐姐邀我去郊外骑马呢!”
杨氏坐回妆奁前,点点头:“卫家姑娘是个好的!性格外向,没有弯弯道道的花肠子。况且她爹与你爹同在外作战。去吧!”
阿菓瞪大了眼睛,差点蹦起来:“真的?真的?可府中出了这些事儿,我若去游玩,是不是不太好”
杨氏将粉嫩的胭脂在脸上抹匀,更显的人比花娇:“不用在意这些!只管去就是了。”
阿菓乐的合不拢嘴,转身去箱奁里找去年的骑装:“上回卫姐姐还用我说,想咱们两家一同回京呢!”
杨氏沉吟片刻,点点头:“这样也好!多一层保障。卫夫人良善,也是个好的!”
翌日,徐府的马车早早的候在后门,阿菓换了身枣红金丝骑装,又配了双同色的羊皮小靴。头发高高束成马尾,倒显得有些英姿飒爽。
徐暮云一身蓝袍,温文尔雅对着阿菓行礼一笑:“阿菓妹妹,上车吧!”
卫歆从马车上探出头来,笑道:“这是我大表哥!”
阿菓急忙还礼,踩着马扎上车。
徐令莹与兄长同色骑装,显得清新动人:“家里不放心,非要哥哥一同跟着来。”
卫歆却是一身男儿装扮,鸦色祥纹长袍,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小郎君:“哼,表哥的功夫还不敌我呢!”
徐暮云骑着马在车旁听的清清楚楚,忍不住嘲笑道:“你读书也是不如我的!”
几人不由的哄笑起来,卫歆难得般红了脸。
徐令莹摸着阿菓的小脸儿爱不释手,感叹道:“如今入秋,天凉了。不如七八月份骑马兜风,还能烤些野味!阿菓妹妹你可曾去过郊外的庄子?”
七八月份,正是阿菓乞巧节受惊吓的时候,连床都下不来,更何况去庄子上骑马。
阿菓听徐令莹说的如此惬意,也不免可惜,便将那日的事儿说了一通。
卫歆不由的惊呼一身:“都说乞巧节那日庆王嫡幼子闯入闹市,害死了个小乞儿,又吓的一家贵女卧床不起,原来竟是你!”
阿菓一愣,那段时日她整日抱恙在床,没想到外头竟有这样的传言。
徐令莹也是心有余悸,拍着胸口道:“还好阿菓妹妹无事。庆王的嫡幼子,又不是将来袭爵的嫡长子,怎敢如此胡作非为?”
马车经过街道,人声鼎沸,叫卖之声不绝,车内一时静谧。
行了一刻钟后,出了城门,四周清静。卫歆才低声道:“齐铭本也是个混蛋!庆王宠着他,齐晟和齐诤两个兄长也惯着。前两年他在酒楼与人冲突,竟活生生把人打死了!京中不知多少人都躲着他走!”
徐令莹一巴掌拍在马车壁上,顾不上疼,气愤不已:“怎能如此罔顾礼法,天子脚下就没人管管?”
卫歆也颇有些无奈:“人家告到官府,又有柬臣闹到御前。庆王也只是将他禁足三月,又赔了那户人家不少银钱才了事!近年他倒是收敛了些,这次不知怎跑到了江南。”
徐暮云骑在马上,周围满是农田,靠近马车低声道:“诶!圣上至今无子,亲王都蠢蠢欲动。天潢贵胄,哪里是我们能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