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至关重要

    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伴随着柴火噼里啪啦的爆响声，锅里的猪板油已经开始出油，浓厚的醇香香得人直流口水。茴香深吸一口气，面露享受的同时还带着三分庆幸：“没有油也挺好的，熬的猪油炒菜不光更香，而且咱们还可以吃油渣！”

    安雨桐一边往锅里添清水，一边用锅铲在里面翻搅，这是防着肉膘熬太变焦变苦，听到这话算是彻底无奈了。得，不管说多少遍她这脑子里想的永远都只是吃，随她去吧！正摇头了，余光却是瞥见门口探出来一个头，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又立马缩了回去。“谁在那儿？”

    安雨桐高声喊了一句。久久没有人回应，安雨桐使了个眼色，茴香气冲冲地就出去了。什么人啊！灶膛给弄湿、不给油也就算了，怎么还带监视的？她们小姐又不是什么犯人，给来这一出恶不恶心？谁料到门口一看，却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儿。门外的不是什么来监视安雨桐做菜的仆人，而是个才到茴香腰部的男娃子，瞪圆着眼睛，身体怯懦地躲在圆柱子后边，像是只被风吹草动惊吓到的小兽。“小姐，是个小孩。”

    茴香牵着男孩的手把他领了进来。小男孩进了屋倒是放开了点，显然对这里是熟悉的，眼睛是不是就朝锅的方向看一眼，眼神中透露着渴望。“估计是哪个厨子家的孩子，小孩儿，你叫什么？”

    一锅猪板油出油出得差不多了，焦黄色的油渣在油锅里翻滚，安雨桐让茴香把猪油渣捞出来，自己俯身和男孩说话。小男孩咬着嘴唇，看了安雨桐一眼后抬高下巴，露出自己的一截脖子，只见孩子纤细的脖子上，在喉咙的位置有一个大小的圆疤，看安雨桐见到了，小男孩又紧抿着嘴巴摇了摇头。“……他……他是……”茴香捂着嘴有些不相信。才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摊上这种事了？安雨桐怜惜地摸了摸小孩的头。这孩子不知是怎的受了伤，直接伤到了喉咙不能说话了，这孩子又是个心思敏感的，估计还有点自卑。“刚做的猪油渣，尝尝看香不香。”

    安雨桐挑了些已经放凉的猪油渣，递给小孩。小孩有些犹豫，不过到底是被那阵香味馋的不行，伸手拿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这一吃，眼睛都亮了。“怎么样？好吃吧？”

    茴香也端了一小碗油渣凑了过去，神神秘秘地道：“还有更好吃的法子呢！你瞧着！”

    她拿过细盐罐子，指头撮了一小把撒在油渣上，“……一点点，不要太多……然后再这样转一转，把没有的地方也给撒上……更有滋味！”

    安雨桐好笑地摇摇头，把和好的面搁在盆里醒着，去卤肉罐子里挑肉。她可没打算做什么耗时耗力的“硬菜”，朴拙家常的菜只要做好了味道未必就不比那个的好，既然可以给自己省事又何必多费功夫？反正最后的结果不会差，贺晴柔的算盘总归是打不响的。所以安雨桐最终定下来要做的也就是臊子面、元蹄黄豆汤、红烧肉，分外在加两道清炒时令时蔬。春吃一口鲜，香椿、嫩笋、蘑菇、豆芽这些都是再鲜不过的食材，分别切成丁配上卤肉在油锅里滚上这么一遭，卤肉的肉缝中都塞满了笋尖、蘑菇的鲜香，就更别吸满了肉汁的各色笋丁、蘑菇丁了，再把这一锅加上水煮成臊子，面上浇上那么一勺，即便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老饕们也能灌下去三大碗。锅中的猪油发出滋啦滋啦的炸油声，安雨桐刚把卤肉丁放进锅翻炒没两下，厚重而浓郁的肉香就出来了，那香味太过霸道，茴香和小孩吃在嘴里的油渣仿佛都没了味道。小孩把最后一块油渣塞进嘴里，撸起袖子就坐在了烧火的灶膛前，看着火头，时不时往里头添着柴火。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安雨桐笑了，“等做好了先装给你尝尝味。”

    这孩子估计也是之前在厨房里帮着烧火的，不然也不可能这么熟练。“小姐你别忘了还有我啊……”茴香哀怨了一声，闻着锅里臊子的香味使劲咽了口口水。自家小姐可真厉害，她也试过跟着小姐学做菜，毕竟让小姐这个主子给自己仆人做菜也不是个事。可还就是奇了怪了，明明是一样的食材，也是一样的顺序，她做出来的菜也只能说是能入口，等再尝过小姐做的那一份，她的菜她是连多碰一口都不想了。茴香是这么想的，也就问了出来。安雨桐正处理猪蹄呢，听到茴香这么问，余光瞥见小孩儿也是挺感兴趣，她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倒问她：“你觉得一个厨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茴香埋头想了想，迟疑道：“厨艺？”

    安雨桐笑而不语，转而看向小孩儿，“你来说说？”

    小孩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安雨桐手里的刀上，他伸手指了指。“你是说‘刀法’？”

    见他点头，安雨桐笑了。“这两样是都很重要没错，刀法需要手腕灵活再加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停歇的训练，而厨艺也需要长此以往的尝试和锻炼，这些都是成为一个好厨子不可缺少的，不过我要说的，却是另一样。”

    “你们觉得厨师最常打交道的东西是什么？”

    安雨桐又问了一个问题。茴香眼睛一亮正要回答，小孩却是抢在她前面指了指地上的圆白菜。“真聪明！”

    安雨桐称赞了一句，“没错，是食材。”

    “所以我说厨子最重要的是对食材的掌控。厨子每天要接触各式各样的食材，有普通的，有罕见的，有温补的，有寒凉的，味道也是各异，那怎么样用各色食材做出一道菜出来，考验的就是厨艺能不能把控食材的特性，而且还能够让这道菜的色泽、味道、香气做到样样俱佳，就拿这道元蹄黄豆汤，猪蹄部分皮质厚，炖煮时间短了不易入味，可炖煮时间长了又会被炖成胶质融化在汤水中，如何把控这个度，让猪蹄处在欲化为化却入口即烂得程度，这就要细细琢磨。这里面要抛费的功夫和时间非一日之功，可对厨子来说却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