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科普第三天
沈客没有隐藏，坦白道：“我不是他，但我不会伤害部落。”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只想回家，那里也有我的哥哥。”他肯定一直在找我。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
祭司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上上个白季我占了一次卜，兽神降下神谕，在这个白季到来之前会有勇士来到部落，白季很快就要到来，部落却从未有外人到来过，我昨夜又占了卜，兽神降下神谕——勇士已经在部落了。”
他喘了口气，显然占卜对他来说消耗极大，继续道：“我以为勇士是跨越大山而来，我让他们找遍了部落周围，没有人来过……这时候，若突然说你吃肉比从前厉害了，我看着他们一人匀了一块肉添进了给你的那份里，我就想来看看阿客那个孩子，毕竟……”老人却没有再往下说，只道：“但在见到你那一刻我察觉到阿客不见了。”
沈客释然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可笑的伪装和死不承认的挣扎都是在作死罢了，在这样逆天的能力面前，即便他拥有原主的记忆，说不定也会被发觉。幸好啊，他没有狡辩。
“你突然出现，像那个怪物一样。我本来想杀了你，再去向兽神请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掺杂惊恐之色、违背神谕的羞愧但又十分决绝，祭司没有停下，语音一转：“但是我感受到了你的恐惧、难过、委屈，像是刚刚出生的小羊羔，一点儿不像那只凶恶贪婪的怪物。”
沈客对祭司口中的怪物很感兴趣，主要是他不想去深究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很委屈，问道：“怪物是什么？”
祭司耷拢着眼皮，疲态顿显，避开了他的问题，只说道：“兽神说你会成为勇士，那就等你成为勇士之后再说吧。”
毕竟，普通人面对它也许连拿起武器的勇气都没有……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阿客的家人们，你看着办吧，在你成为真正的勇士之前，尽量不要说你就是神谕中的勇士。”
祭司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沈客在原地深思。
很明显祭司不太喜欢他，还直接地警告他不准借用兽神之名，但身份过了明路，悬在头顶摇摇晃晃的那把刀算是被系得紧了一些，沈客也不在乎有没有被警告，他准备过两天就去穿越来时的那片灌木丛里找找看能不能发现点回家的线索。
到了晚上，雨渐渐小了，若有事儿离开了，石屋里只剩下沈客一人，他爬上床，趴下来，给自己盖上已经有些潮了的兽皮被子，困倦上涌，陷入沉睡。
梦里，沈客好像又回到了生日那天，哥哥笑着对他说：“等你调研回来，我们一起去瞧瞧老妈以前在太平洋上折腾的那个小岛怎么样了……”
早上醒来，阳光从屋顶圆木间的缝隙中洒进石屋，沈客还眷恋着那个已经忘记了具体内容的梦境，这个身体的自愈能力也很不错，才过了四天已经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不一会儿，若如期而至，她背着个兽皮袋子，手里拿着的是沈客的早饭，嘴里似乎还有肉在嚼着，刚准备开口说话，门外站着的人不耐烦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还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她嘴里囫囵着答：“来了来了”就像蹁跹的蝴蝶一样飞走了，沈客抬头看去，只能看到她和一个金发男孩子远去的背影。
把肉吃完后，沈客把兽皮被子、兽皮床单抱出去挂在石屋后面多出来的那截圆木上，又往斜坡上走了两步，寻了块平缓的石头坐下。
雨后的晴天，万里无云，远处的雪山清晰可见，高贵优雅如沉迷演奏的小提琴乐手，再近一点的山上层层叠叠的原始森林也得到了阳光的眷顾，肆意舒展着四肢，部落里小孩子的童声乘着微风钻进了他的耳朵，鼻尖似乎还能闻到溪水泠泠流过……
这一切都是这么美好，可惜二十三世纪的地球已经变成了堆放核辐射的垃圾场，人类并没有能离开地球去其他星球生活，越来越怪异的生物，越来越奇怪的疾病，越来越频繁的自然灾害，越来越难的繁衍……
不知不觉间沈客已经泪流满面：这样美好的环境，地球也曾拥有过。
躲在墙角偷看的金突然冲了出来，往流泪的大哥哥手里塞了一个果子——阿妈出去采集前给他的，然后转身飞快地跑了，两个屁股墩一晃一晃的。
沈客有点懵：幼崽啊，你可不能指望我追上去还给你，我这破身体可跑不过你，所以这个仙人掌果子我只能勉为其难地笑纳了。
幼崽的仙人掌果子——胖嘟嘟的一只，呈倒卵球形，顶端浅浅的凹陷，淡红色，果子表面有一个个凸起的小窠，果子上的刺儿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真是一份暖心的礼物呀。
把仙人掌果剥开，果汁儿顺着果皮滑落在手掌心上，又从手掌心滑到地上，他低头咬了一口果肉，糯糯的，很甜，没再继续吃。
“明天就去找回家的路吧……再待下去真的会”他顿了一下，笑着叹了口气：“真的会忍不住留在这里啊……”
今天捕猎队和采集队收获都很不错，沈客尝到了自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口汤，谈不上美味，但汤进入胃部散发的暖意依旧让人欢喜，毕竟华国人是习惯喝热水的，喝了几天冷水后，喝到一口热汤也能让人感到幸福了。
今天的肉也比昨天更多了点，沈客也能吃得饱了，自从昨天从祭司口中得知昨天多出来那四块肉都是家人省给他的之后，他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
若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眼中的亲人已经变成了他们的陌生人，还像对待家人一样照顾他这个冒牌货，这让他很愧疚，但现在不是坦白的好时机，他希望明天能找到回去的方式，最好和原主换回来，两人都可以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
怀着满心的期待，他早早地就睡了。
第二天部落都还静悄悄的，沈客就醒了，他用木碗里装的水简单涮了口，又站在山洞口看了眼天气，黑灰厚重的云层像是把雪山吞进了肚子里，天气不算好。
但沈客心情完全不受天气影响，倚在栅门旁的墙壁上等待着其他人。
昨天他去拜访祭司，表明自己今天会去寻找回家之路，祭司一言不发地坐了许久，然后叫来了明，让他明天带着几个人护送沈客过去，沈客对自己这个身体的武力值有数，没有拒绝。
不一会儿人就到齐了，若和明他已经认识了，另外一个金色短发的少年他也见过背影，只有身材特别高大的阳，他没见过，这个世界的人都很高大，不知道是星球含氧量的问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阳一见到沈客，便朝他嚷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也不关心，但我想肯定不会比部落捕猎重要，这个时候我本来应该在埋伏哞哞兽……”
明轻飘飘地看了眼他，阳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若依旧神经很大条，笑着问沈客：“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沈客没有把阳的责备放在心上，毕竟确实是自己麻烦了他们，答道：“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落在那里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若也是呢。”
“我也是？我最近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山上吗？尓，我最近丢东西了吗？”
尓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一路上若都在想自己到底弄丢了什么东西，倒是没有再问东问西。
一行五人在山上不快不慢地走着，部落还没有鞋子，沈客在森林里穿梭了一段路脚上就被划了几道口子，只得蜷缩着脚趾继续行进。走出森林，眼前豁然开朗，往下看是湍急的白河水，往上是险峻的高山，近处是粉白色的杜鹃林，远处是一片光秃秃的雷击木。
一朵朵粉中带白的杜鹃簇拥在长椭圆形的叶子间，没了阳光的照拂，花瓣儿恹恹的，雷击木灰白色的树干孤零零伫立在山坡上，彰显着惊雷的威力，震慑着路过这里的所有人和兽。
沈客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慢慢地往杜鹃林去，他仔仔细细地查看着路过的每一块碎石，每一根枝丫，遇到被树冠遮挡的地方，便扒开树冠小心查看，若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也学着他翻石头。
就这样一路到了那天和鬣狗对峙的地方，那块和鬣狗对峙时的石块还静静地躺在地上，这里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呼啸的狂风，没有塌陷的地洞，没有童话里带着洞的大树，其他什么也没有。
虽然来之前就知道希望渺茫，但那时候还心存侥幸，万一呢……
沈客不死心地重复翻找了一遍又一遍，手脚都被树枝和碎石刮破了，依旧不停。
明走了过来，拉着他的胳膊，轻轻对他摇了摇头，漆黑的瞳孔倒映着沈客的狼狈和茫然，他有些不忍地开口：“回去吧。”
这话就像是电影散场时响起的片尾曲，无情地告诉沉迷幻想中的观众该回到现实了……
沈客没说话，把那块曾被当作救命稻草的石头握在手里，比当时面对鬣狗生死一线时还要握得更紧，他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