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感到不耐的女人
中原中也好不容易从试衣间里挣扎着出来的时候，原平清奈正坐在那里悠哉悠哉地品着红酒，见到他出来了，露出一个无良的笑容，道：“看起来还不错嘛。”
中原中也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简洁大方，看起来倒是有贵族少年的风范了。
店长正在一边赔笑着，看到中原中也的装扮，立刻大声夸赞道：“不愧是小少爷，连店里的衣服都被您衬得闪闪发亮啊。”
原平清奈认真地打量了中原中也一番，看到他身上整齐服帖的西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勉强不错。”
中原中也抽抽嘴角，开口道：“我不要，这些衣服也太不方便活动了，平时要去打……干活的时候很不方便。”
站在原平清奈身边的店长立刻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显然是对可能会跑路的大单子感到十分惋惜。
这么多的钱赚不到也太可惜了……
一时兴起的原平清奈却并没有流露出无所谓的神色，她摊开手，道：“总是那卫衣夹克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不上眼，怎么说也是个小头目，穿得像贫民窟里的孩子一样也太难看了，至少也拿出点气势来吧。”
无论之前原平清奈如何不讲道理都没有指摘对方的中原中也忍不住攥紧了手，第一次对原平清奈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羊本来就是为了给贫民窟的那些孩子们又一个遮风挡雨的组织而成立，他也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首领、高人一等，他们是相互依靠的伙伴才对，但是原平清奈显然是在否认这一点。
原平清奈微微挑眉，察觉到了中原中也的不满，但她并不在意这一点。
说到底，所谓的“羊”其实只有一人，那就是中原中也，其余的不过是想要被庇佑的偷懒的孩子而已，而她最讨厌这种人了。
“结账。”
店长满心欢喜地收下了原平清奈拿出的钱，看着她拎着两个袋子离开。
中原中也走在她身后，忍不住开口道：“之前你是答应过我的吧？会保护我的同伴。我只是想向你说明这一点，那就是‘羊’的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我们是能够互帮互助的同伴——所以我并不是‘羊’的首领，也不会操控他们之中的任何人。”他掷地有声地强调道：“从第一次见面听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火大了，不要总是用你那一套自大的强者为尊的价值观来看待我们！”
路过的人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们。
中原中也这才意识到他们现在还在公共场合。
原平清奈停下脚步，在背对中原中也的地方露出了厌恶和不耐的表情。
开始了……她讨厌中原中也这一点，那就是将同伴看得太重要了，相比之下，森鸥外就显得可爱多了，在他眼中只有利用与被利用，只是裹挟着温情，让人无法分辨而已，但是往往这样的关系是最为恰当的，足够她汲取养分。
森鸥外说得没错，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她也差不多开始觉得厌烦了。
中原中也没办法成为操纵他人的棋手，并不是适合她的目标。
原平清奈转过身，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道：“我明白了。毕竟我是中也的师父，中也想要好好对待的人我都会好好对待的，而且无论是谁的生活方式都不由我来判断，不是吗？要不要给他们也带些衣服？毕竟我看你们都已经很久没有换新衣服了。”
中原中也微微一愣。
本来觉得这样一定会惹怒原平清奈，没想到对方却是这样和风细雨的样子。
把商场大概绕了一圈，两个人手上又多了几十个纸袋，里面都是给“羊”的孩子们准备的衣服，中原中也原本想制止原平清奈这样批发式的采购，但是原平清奈却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下子买了许多东西，掏空了半个保险箱。
这让中原中也感到了不好意思。
无论是原平清奈的教导还是这次的采购，都已经超出了最近这段时间他对原平清奈的照顾的价值。
以后尽量顺从一下她吧，至少也不要到当着面让她下不来台的地步。
原平清奈和中原中也一起把这些衣物送到了“羊”的大本营，两个人去的本来就是高档商场，买的衣服质量比平常的衣服还要好，更不用说和这些孩子们现在所穿的衣服相比了。
那些原本因为之前gss事件而分外惧怕原平清奈的孩子们顿时觉得她亲切了不少，尤其是此时此刻那张漂亮的脸上挂着亲切温柔的笑容，就像是照顾人的大姐姐一样。
名为柚杏的小女孩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谢谢您……”
原平清奈微微弯下腰，轻柔地揉了揉对方的发顶，道：“因为是你们嘛。中也是我的学生，而你们是中也的朋友，我当然很重视你们咯。否则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努力地去救你们，不是吗？”
柚杏微微一愣，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不远处正在给其他人分衣服的中原中也，有些不甘地开口道：“我不可以像中也那样成为您的学生吗？”
她那么厉害，如果可以让她做自己的老师就好了，那样她一定会无条件地保护自己吧……
原平清奈露出一个笑容，道：“当然可以了，但是我的精力只能教导一个学生哦。等到中也出师之后说不定有机会呢。”
那对懒惰浓浓的欲望，已经快要让她吐出来了。
“中也……”
中原中也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道：“怎么了？”
“没什么。”原平清奈笑眯眯地看向他，道：“辛苦了，中也。”
中原中也露出惊讶的表情，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你、你怎么了……”
之前一直把他的辛苦当做理所应当的人，此时此刻居然在和他道谢，难道是天上要掉金子了吗？
原平清奈并没有质问他那是什么表情，反而和其他孩子们聊了起来。
中原中也看着今天格外温柔的原平清奈，第一次有了头脑发懵的感觉。
这个是原平清奈本人吗？
白濑有些奇怪于他的反应，问道：“中也，你怎么了？”
“没什么。”
一起回家的路上，中原中也坐在她的摩托车后座上，忍不住开口道：“今天说那句话的时候，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毕竟你只是我的老师，又不是‘羊’的成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戴着头盔，原平清奈没有回答，只有黑色的长发随着风的方向飞舞，发梢时不时拂过中原中也的脸颊。
过了一会儿，原平清奈开口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不是挺单纯的嘛。”
中原中也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总觉得对方是在对自己冷嘲热讽，但是听原平清奈的语调似乎又不是那个意思……和“羊”的女孩子们不一样，原平清奈的心思总是难以揣测。
“但是——”原平清奈接着说道：“单纯的想法所需的代价是复杂想法的一千倍哦。”
中原中也微微一愣。
摩托车停了下来，原平清奈侧过身，点了一根烟，道：“这是身为师父给你的最后的忠告，我以前也觉得人类是非常好懂的生物，只要给他们想要的就足够了，但是我发现我是错误的，因为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人只会想要通过偷懒来获得更好的生活。”
所以才会有她的诞生，人们渴求而又恐惧着懒惰。在远古时期的时候，懒惰就意味着死亡，人类怀抱着对懒惰的恐惧拼了命的进化来保证种群的延续，结果到了现代社会，人类反而变得越来越懒惰，倒不是她想要怀念过去辉煌的自己，只是对这样的人类感到非常的失望和厌恶。
她凑近中原中也，道：“当你没办法再满足他的时候，他就会反过来把你吃掉。”
中原中也对上她竖立的瞳孔，开口问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变成这样的吗？”
原平清奈嗯了一声，流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
她确实有过这样的情况，大概是在一千年以前的事情了吧，从地狱来到人类世界，然后没过多久就又回去了。听狐狸恶魔的意思，她貌似是被自己饲养的人类杀死才重新回到了地狱，直到两百年前才重新出现在地表上，以前的记忆就像是被彻底销毁了一样，一点不剩。
“我对于吃掉你这件事没有任何兴趣。”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眼睛正定定地注视着她，道：“不是要把你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我吗？到时候就让我保护你好了。”
原平清奈眨眨眼，抬起手吸了一口烟，冲着天空吐了一个烟圈，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很明显的嘲笑的意思，中原中也的脸颊开始发热，他有些恼怒地开口道：“你笑什么啊！我是很认真的和你说这话啊！”
原平清奈揉着肚子，笑道：“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人可以保护恶魔的呢。人类幼崽果然很可爱啊——”
“我才不是什么人类幼崽！”中原中也忍不住嘟囔道：“说得好像你不是人一样……”
原平清奈用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调子，哼哼唧唧地唱道：“十三岁的中原中也，不是人类幼崽~每天嚷着，‘我是大人’——”
语调轻浮得像是过去调戏良家妇女的浪客。
如果不是在心里再三告诫自己不要对这个家伙发怒，中原中也真的很想把她和摩托车一起扔出去。
笑了个痛快，原平清奈擦掉眼泪，道：“哎，我想唱卡拉ok了。我们去熬夜吧，大人中也。”
“嘁……”中原中也无视她的揶揄，随后道：“这可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说这种话，你是我的老师，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就算比你弱也是这样。”
原平清奈扔掉手中的香烟，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道：“我知道我知道——”
“不要摸我的头啊！”
“那么上车吧，今天你请客，我要先点个水果塔，再来十箱啤酒。”
“……所以你真的不是人吧？”
原平清奈载着中原中也，微微勾起嘴角。
本来想着今天就把他们都杀掉的，但是发生了有趣的事情，就再养一阵子好了……看来之前的判断有点问题，中也可比只把她当工具人的林太郎可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