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到我身边（2）
“你衣服都湿了。”她声音有些颤抖，隐忍着情绪。
他不吭声。
凌晚转身去倒了一杯开水，拧开一瓶矿泉水兑入些许，试着调成温水。“把它喝了。”她递给他杯子。
他接过去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递回给她。
凌晚迅速走向床头柜边，找出一盒退烧药和感冒冲剂，看见自己吃剩的半片胃片，顺手将它拿出来。
“先吃面。”她催他。
他拿起筷子，木然夹起几根面条，如同嚼蜡般吞下。再夹，再吞。
凌晚看得心悱恻。他若冰冷，她尚可勉强应对。可他这般示弱，让她六神无主。他这般颓唐，更是让她方寸大乱，进退维谷。
温度计抽出来，果不其然，他发烧了，幸好不是很高。但又是喝酒，又淋了雨，吹了寒风，身上还有浓郁的烟味，整个人状态很不好。哪里像昨日光鲜体面高高在上的大秦董。
她把发烧药递给他。
“吃药。”
他默然接过药丸，吞下。她递给他水，他接过喝下。凌晚再给他泡感冒冲剂，抬头看见他低头的样子，眼圈是红的，委屈，隐忍，疼痛。
她急忙转过身去，不让他看见自己快要掉下的眼泪。
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借着水流哗啦声擦拭好泪水，用毛巾擦拭赶紧，然后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来。
他把感冒冲剂咕噜咕噜喝完。
最后给他胃药。他惊讶地看着她。
凌湄心虚地低头，讷讷着：“看你捂着胃，应该是胃病发作。”
他平静地接过药，取出两粒合着水吞下，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怎么也有这药？”
药是半板，明显她也吃过。
凌晚避开他咄咄逼人的审视，脱口一句：“要你管。”
“你衣服湿了，又发着烧，我这里没有合适的衣服给你换，不想明天住院的话，赶紧回去吧。”面也吃了，药也吃了，她下逐客令。
他有女朋友，彼此感情似乎不错。她不想和他有过多纠葛。凌晚换上之前冰冷的表情。
他倔强地看着她，身子如入定的松。
抬头看墙上的钟，已经九点多了。“你衣服湿了，先回去吧。有什么话等你酒醒了烧退了病好了，我们再慢慢说，好不好？”她叹息，语气软下来。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抱臂躺下去，薄唇轻启：“你先吃面。”
又开始耍出秦少的一贯作风，又拽又硬。
“那我先吃几口面。”她讷讷说着，本着医生的职业心，实在不忍心和病人较劲。
坐在小餐桌上低头吃面，即使没有抬头，她也可以感受到他目光始终聚焦在自己的脸颊上。
冰冰灼灼交替轮转。
服侍这个少爷大半天，面有些坨了，但味道还在。做饭和煮面的厨艺，她一向很自信。想当初，秦江舟和郭林鹏带着她和李漫漫去野炊，她亲手教会李漫漫包饺子。那天，她出其不意露了一手，亲手包了几种不同馅的饺子，把他们三个迷得团团转。李漫漫当即缠着她讨教绝活，说要包给未来男朋友吃。
凌晚从小家里是开饭馆的，耳濡目染，手艺自然到家。
秦江舟不再吭声，耐心等她吃完面，收拾好桌子，洗干净碗筷。
忙了一天，做手术时身上湿了许多，内衣粘哒哒的，本来想洗个澡，碍于屋里一尊大佛请不动。
她走回小餐桌边坐下。餐桌距离他坐的沙发一米多距离。
“秦江舟，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先开口问。
他颤悠悠起身走到小餐桌边，在她对面坐下来。
“晚晚，我们谈谈。”
这个时候，他浑身戾气、焦躁和委屈等种种情绪散去，一霎恢复往昔温和的样子。
他在她面前一贯清和温柔，不同于其他人。
凌晚唇角溢出一丝嘲讽：“谈什么？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再谈吗？”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无需多说什么，只要回答是或不是。”他尽量克制情绪。
“好。”她简洁应道。
“第一个问题。当初你不告而别，是不是因为我爸爸的事？”
他率先揭开掩埋多年的伤疤。
鼻头一霎酸胀，她以混浊的鼻音嗯了声。
“这不公平，晚晚。当初我们确立关系时彼此承诺过，不管发生什么事，要不离不弃，守护彼此一生一世。你不可以单方面违约。”
他温和地指责她，语气不犀利，不火燥，出奇地冷静。这又有点不像他了。
记忆里，每一次看见她被别的男孩子纠缠，每次遇到关于她的事，秦少的脾气就会立刻上来，倔强，语气咄咄逼人，逼她向他保证，甚至用灼烧的吻狠狠惩罚她。他的温柔和掠夺，只有她深刻体会过。
凌晚抬头看他，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清寒。“秦江舟，你明知道，出了那样的事，我们不可能继续在一起了。”
秦江舟很不悦，眉头皱了皱。“谁说我们不可能继续在一起了？许昌林是许昌林，你是你。我后来和许佳慧都一直保持老同学的友谊，这些年一直有联系，甚至某些时候我还会帮她发展事业。你不过叫他一声姑父，他做的事跟你有何关系？你不可以以此为理由，弃我而去。”
他语气格外沉痛，他心肺骨缝都疼。
秦江舟，有些事，你不懂。凌晚想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下，只能无言以对。
“好。第一个问题暂且放下。第二个问题。”他顿了顿。
凌晚唇角的嘲讽愈发浓郁。
“徐冰，邓力军，彼得，都曾经是你的男朋友？”他艰难问道。
凌晚暗自叹息，那些流言蜚语终究入了他的耳。但她不想争辩，反而坦然一笑，往回将他一军：“你明知道我离开你之后，交了这么多男朋友，为何还要来找我？秦江舟，你该恨我，或者厌恶我的。所以不要再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早点回去吧。”
“最后一个问题。”他头微微低垂，语气有不甘，挟着痛。
“说吧。”凌晚索性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
“你现在应该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了吧。我查了，那个彼得已经有了新女友。所以——”他重新抬头看她。
“所以什么？”凌晚心莫名怦怦跳动，似乎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重新回到我身边。晚晚，我们和好吧。”他声音沙哑，但一字一句异常清晰。
凌晚惊愕地看着他，四目对上，视线胶合在一起。
“秦江舟，你有病吗？脑门被驴踢了？你明明知道我和那么多人在一起了，你竟然还要我回到你身边？你不怕别人在背后议论你？”她哂笑，觉得不可思议。
“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选择，任何人不能干涉我，阻挡我。”他身子往前倾，她眼前一黑，突然被他一身黑影封住视线，抬头即是他的胸口和靠近的下颚。心底莫名掀起一波一波海啸，一颗心如浮在海面上的荧荧微光，浮荡不稳。
他眸光透亮且坚定，像挣脱暗寂的深渊，右手一把扣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腕。“我只要你。其他人都不可以。”
凌湄笑得愈发恣意，浓郁的嘲讽一览无余。“可笑。明明有了女朋友，还跑到我这里道貌岸然地宣示主权。秦江舟，你几个意思？想报复我？捉弄我吗？”
秦江舟微微一愣，唇际一丝惊讶。
“你说谁有女朋友？”
“你！”她身子往后一缩，赌气说道。
“我没有女朋友。”他抿着唇，不悦她的强词夺理。
“笑话。你当我三岁小孩吗？那日她和你一起来医院挂点滴，我都看见了，两个人头挨着头，那么亲密无间。”她闷闷说道，心里莫名烦躁，眉梢漾出轻蔑不屑。
秦江舟的心惊了又惊，喜了又喜，烦躁了又烦躁。
“你早就看见我，为何不告诉我？如果我没有在街上遇见你？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这一辈子不让我知道你回来了？”他幽幽问道。
“秦江舟，你都有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了，你们俩在一起都五年了。就算我告诉你回来了，又能怎样？”
她开始烦躁起来，莫名生气，自然而然恢复以前在他面前撒娇放肆的语气。她想抽出自己的手，他偏不放开她。
“赵婧不是我女朋友。我妈妈不断给我介绍女朋友，她只是其中一个。我早就和她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不会爱她，叫她不要浪费时间。可她固执己见，说有办法让我喜欢上她。这些年，她坚持找我，但我绝对没有表态说接受她，喜欢她。就在刚才的酒桌上，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明明白白告诉她，我们不可能。以前不是，以后也绝对不会。”
秦江舟一字一句解释清楚。
刚才华新董事长敬酒时将他们俩的关系再三暧昧化，秦江舟索性挑开话题，当着一桌人的面，说赵婧不过是母亲老友的女儿，两个人之间只是工作上有些联系，绝无男女之情。他慎重拜托他们，以后不要随意传他和赵婧之间子虚乌有的关系。
赵婧的脸红了又红，白了又白。窘迫若烂柿，惨白如素缟。
他就这样丢下一桌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