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章 好自为之
姜雪宁来到一扇黑漆木门前,门口挂着简单的木牌,上面写着‘周府’二字,确实过于寒酸了。
周寅之野心不小,他的俸禄大概多数用于疏通关系了,所以才住得如此简陋。
姜雪宁让棠儿前去敲门。
不一会儿,便有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来了!”
门吱呀打开,一个清秀的女子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找谁?”
姜雪宁上前问道;“周大人在家吗?”
女子打量了姜雪宁几眼,看她衣着不俗,知道怠慢不得,连忙打开大门,轻声说道,“请姑娘进来说话!”
姜雪宁也不客气,跨进院落,站在院里四处打量。
女子紧随他进来,忐忑开口,“大人今日当值,这个时辰应该还在卫所,姑娘若有急事找我,就这就去唤他回来!”
姜雪宁今日还有事,也不想耽搁太久,便点点头。
女子对着正在喂马的小童叫道,“南洲,快去叫大人回来,就说家中有贵客!”
南洲正准备出门,姜雪宁却开口道,“你去告诉你家大人,就说他的爱马快要病死了,请他回来看看!”
被叫做南洲的小童,看看女子又看看姜雪宁,茫然地站在原地。
女子不知姜雪宁身份,看她穿戴不凡,只怕身份不低,只好对着南洲点点头。
南洲赶紧跑出去了。
院落不大,只有四五间房,女子请姜雪宁来到正堂,请她坐下,端出一壶茶来。
“贵人请喝茶,只是茶叶不太好,您多包涵!”
姜雪宁接过,尝了一口,确实有些苦涩,便放下了,对着女子微微笑道;
“你也坐吧!”
女子惶恐摇头,“我是大人买来的奴婢贵人叫我幺娘就行,奴婢站着伺候姑娘!”
姜雪宁淡淡一笑,也不多言,静静的等着。
好在不过一刻钟,门口就响起了马蹄声。
周寅之一身暗色的飞鱼服,刚一进院就看到了姜雪宁。
他进屋,对着幺娘点点头,说“你先下去吧!”
幺娘看了二人一眼,便行礼告退。
等幺娘走后,周寅之对着姜雪宁恭身行礼。
“二姑娘安好!”
姜雪宁淡淡一笑,“你回来的倒快!”
“卫所左右无事,听家中下人通报,说家中马儿生病了,我想着,恐怕是有贵客来访,这才急忙赶回来了!”
他在卫所听到南洲禀报时,就觉得不妥。早上临出门时,他刚喂过马,当时马儿并无异样。稍一思索,就弄清了原委,这才加快脚步回来。
回来一看,果真是贵客。
“二小姐,周某有事相求!”
姜雪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杯。
“说说看!”
周寅之便开口道:“近日,金武卫的周千户捉拿贼寇的时候,没找刑科拿批示,此事被刑科的给事中张遮上奏弹劾了,更是在奏折中说,应该要依律严惩。周千户在朝中是有些关系,可事情却不好摆平,那张遮不向认死理,不会变通,此事圣上如何处置,还不知道,但周千户这千户的位置,恐怕是保不住了。如此的话,千户的名额就空出来了。但周某朝中无人,又无钱财疏通,所以才厚着脸皮,请二姑娘相助一二。”
原来周寅之要谋的这个肥缺,竟然还跟张遮有点关系。
姜雪宁不悦他如此评价张遮,又觉得他说得没错,一时之间便怔住了。
她对张遮早期的事情,知道得实在不多,也不知这件事,最后圣上是如何处置的。
姜雪宁垂下眼眸。
来这里,她原本就有自己有打算,只是没想到周寅之如此直白,和盘托出。不过也好,省得她再费什么口舌了。
想到这里,姜雪宁便直接问道:“你是想托我,将你引荐给燕世子吧!”
周寅之坐在了她的下首,眼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光线,直言道:“勇毅侯府与薛氏,是当今最强盛的土族,在朝中颇能说得上话。姑娘又与燕世子交好,周某不敢忘姑娘当年的提携之恩,若有机会,将来也正好为姑娘效力奔走。”
上一世周寅之也提出过这般请求,当时因为她要查沈玠身份,又的确想着周寅之算个人才,若能为自己所用,也算一大助力,所以才帮了他。
谁知这周寅之是一条喂不熟的狗,反手就将勇毅候府与平南王牵扯起来,举报上去,勇毅候府被抄家流放,他自己却平步青云。
原来,上一世竟是她将这条毒蛇引到燕临身边的。
重来一世,她可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你想要千户之位,这有何难?我父亲就是户部尚书,我帮你说一声,这点小事,他都能帮你办到,何必一定要求了燕世子呢?”
周寅之不知该如何回答。
往日二姑娘只知道贪玩胡闹,今日说出一番这样的话,倒让他有些惊讶。
姜雪宁继续说道,“千户的位置还没下来,你就这样急着让我帮你引荐,我看你的目的不是千户的位置,是勇毅侯府吧!”
周寅之蓦然睁大双眼,这件事是金武卫的机密,他也是刚刚得了消息,二姑娘怎么就知道了??!!
姜雪宁看他反应强烈,知道自己说的不错,一股悲哀涌上心头。
就算她对燕临没有男女之情,却有朋友之谊,她这几年的恣意洒脱,全赖燕临小心相护。
这一世,她绝不会不能,眼睁睁看着勇侯府落得如此下场!
姜雪宁平复一下心情,说道:“周寅之,你若想活,我教你个办法。此案关系重大,千万不可与之牵连。事情办成了,或许可以平步青云,显赫一时;可若再等久一点,狡兔死,走狗烹!我只怕你无福享受高位,落得个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周寅之冷汗涌上额头,战战兢兢看着姜雪宁。
“我将你引荐给燕临,往后该如何行事,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再教了吧!”
姜雪宁很快离去。
周寅之在原地站了许久,抬眼看到院里的马,一丝杀意浮现,抽出匕首,刺入马儿的脖子。
马儿吃痛,略微挣扎便毙了命。
幺娘听到动静出来,看到眼前一幕,胆颤心惊地捂住嘴巴。
周寅之只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半跪在血泊里,攥着沾血的匕首,将手轻轻地搭在了马首上,合上它的双眼。
“记住,今天没有人来过!是我的马儿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