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男医生01
江宋回去的时候,神态又恢复平常了。
程袅借着灯光看他一眼，心下五味杂陈。
大学毕业后，她曾搬到郑千橙出租房里住过一段时间,正值她失恋,情绪低沉,郑千橙便拿自己和江宋的过往为她寻开心。
一是为了开导她,二也是憋在心里难受。
郑千橙说两人在一块儿的时候,都太不成熟了,不足二十岁，懂个锤子人生，稀里糊涂就睡了，还乐此不疲。
她说，和江宋分手，她一点儿都不讶异。她早都知道两人不合适，她有时觉得江宋很爱她,有时又觉得江宋不爱她。那种想法交替出现在她思绪里,令她捉摸不定，索性不管了。
就当是人生中的遗憾吧。
她说那话时表情格外惋惜,后来就是平淡，到现在,就是闭口不谈了。
程袅便问她：“为什么不能和别人好啊？为什么啊郑千橙？”
郑千橙也郁闷呐,叹息道：“下不去嘴。”
她特别坦诚地说,你又不是没见过江宋长什么样儿,我再照着他那模样，根本找不到。都说进入社会遇到的男人比在学校遇到的优秀,我怎么觉得都那样儿。
我没救了程二袅，我还是孤独终老吧。
她还说过,她和江宋，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里谈了一场疯狂的恋爱，冲击感太大，后遗症太多。
程袅却说她就是个颜控。
郑千橙道：“你就当我是吧。”
程袅又道：“何必呢，你去找他谈清楚不行吗？”
郑千橙表情特震惊，指着自己，放声质问：“我？去找他？？还嫌我不够上赶着呢，我就看他什么时候能结婚？看他以后身边站着的那位能比我好到哪儿去。”
程袅心说，你们俩可真是不死不休。
此次会面，程袅到底没将见过江宋一事告知郑千橙，家里头电话一个接一个催着，她同杜明戈和江宋说要快点儿回家，女儿总哭。
江宋在得知她结婚生女后看她的眼神，是程袅唯一与江宋的对视。
她当时就在想：怎么样，傻眼了吧，你不作死的话，郑橙子也早给你生了。
可惜江宋不知道，她才不会说。
一别数月，程袅几乎将此事忘了。
过完年后，程袅又和郑千橙约了一次饭，问她相亲状况。
郑千橙唇角一扯：“别提了，还是个lsp。”
她是真不想说，好像工作也不太顺利。顶头上司不管事儿，工作繁忙，每天只想着回家睡大觉，什么事情在她眼里都变得索然无味。
这是郑千橙原话。
程袅听得唉声叹气，心道何必呢。
她没好意思问郑千橙对江宋的想法，一来时间久远，难免尴尬。二来前不久杜明戈给她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和他一同组织同学聚会。
程袅回复他说自己生活工作都挺忙的。
杜明戈说，那你就把郑千橙叫来就好，好久没见她，听说在电视台当记者呢？
毕业多年，程袅去过几次同学聚会。郑千橙却是一次没去过。不用多想，肯定和江宋有关。
她把这事儿和郑千橙说后，郑千橙拒绝了。
于是程二袅也不忍着了，直截了当地问：“你是怕见到江宋，还是怕见不到江宋呢。”
郑千橙双眸闪光地看她一眼，姿态格外动人。三十岁的女人，浑身上下透着股儿成熟诱人的味道。况且她还没生孩子，身材妙曼，皮肤白皙紧致，长发飘飘，举手投足间香气扑鼻。
她说：“就是不想去。没意思。”
她说完这句，就低头搅拌她那杯滚烫着的珍珠奶茶，黑色珍珠滚动透明玻璃杯壁，一停不停。
至于到底是怕见到他，还是怕见不到他。
她根本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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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宋参加过杜明戈生日会后，经常接到他的电话，大都是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江宋拿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老同学的喋喋不休，一边想着男人也可如此呱噪的同时也懊恼自己的不胜酒力。
那晚他实在失态。
挂断电话前，杜明戈说，下个月底同学聚会，要他一定要来。
他伸手拨了拨头发，叹了口气，靠在阳台站了会儿，仍是点了根烟，燃在指尖。
他给程袅发消息，生分又尴尬。
「在吗？」
看见消息的程袅微微挑高了眉，吆喝一声，回他一个问号。
他问她：「下月同学聚会，你去吗？」
程袅发来一特逗笑的表情包。
又问他：「你想问的，另有其人吧？」
都是成年人，话不会挑明了说。
他回一个字，「嗯。」
这边他静等着，那边程袅抓耳挠腮急得不行，哄睡了熙熙，拍着苏钦南的胳膊就问他：“你说说，你说说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分手八九年了都，还念念不忘？我怎么就是不信呢，我真不想他们见面，可我又真想让他们见见。”
苏钦南挺有耐心，等她一股脑儿说完了，理清了，才开口道：“前任，肯定念念不忘，正常，男人都这样。”
程袅气儿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他俩为什么分手？”
苏钦南问：“为什么？”
“冷战。”程袅气愤道，“没原因。”
苏钦南会意：“性子倔，就跟那驴似的，拉不回来。”
程袅说：“高中那会儿，没人不知道郑橙子不喜欢他。”
苏钦南哦了一声：“那还是初恋？忘不了，更正常了。”
程袅抓起手机，哐哐一顿截图，心想着赶紧发给郑千橙，让她看看这狗男人模样。
苏钦南打断她：“你最好别掺合人家的事情，尤其是感情。”
程袅反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苏钦南平静道，“别到头来两边不讨好，再说郑千橙这么些年不结婚，谁知道是不是也还对人念念不忘。都三十岁了，又不是二十岁，哪有那么些情啊怨啊，任其发展呗。”
苏钦南说得有道理。程袅哀怨，慢腾腾地说出自己想法：“我想看他俩复合，又不想看他俩复合，我这是什么心理啊。”
“可能是太闲了。”苏钦南漫不经心道。
程袅一个眼神杀过来。
感受到杀意，他才不紧不慢地咽了口唾沫，低声细语道：“我跟你说，老婆，男人如果真心想追回一个女人，大概率是会成功的。如果这个女人对他还有爱意，成功的概率比大概率还要大一点儿。”他问，“懂老公的意思吗？”
程袅沉默道：“懂。”
她就是因为懂，才看清事实真相。
也能预料到，未来某件事情的发展，只是没想到，那发展如此迅速，如同乘坐火箭炮。
她回给江宋消息。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结婚了呢？」
这条消息，江宋最终没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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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江宋便做了梦，梦里郑千橙身穿纯白色婚纱，灯光下美若天仙，站在舞台之上，缓缓走向某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发现自己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一瞬间里巨大的气愤和悲伤淹没于他，继而快速地呐喊出声。
从睡梦中抽离，浑身上下皆是冷汗。
他忽然产生前所未有、破釜沉舟的冲动。
这冲动势如破竹，如同心脏顶端最为重要的血管膨胀，几乎爆裂。
连带着年少时她垂眸靠来的笑颜，以及几年前遥远间惊鸿一瞥，他满脑子都是郑千橙，跑着跳着，笑着闹着，还有哭……
他只见她在床上哭过。
他觉得自己难以忍受，他太想做了，想和郑千橙，只想和郑千橙。
第二日上班，他明显精神不佳。
那会儿，他刚转到神内科，楼上科室的梁爽还来找过他。她偶尔来，频率不高，有时他不在，她就和其他医生聊会儿。等到他来，见他交谈兴致不大，也并未表现出不耐情绪。
似乎是适应了他的性子，而他也不会因此改变。
人一走，李昊源就八卦十足地问他：“那女医生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看着人不错，挺安稳，长得也挺好。”
江宋沉默数秒，不想答。
李昊源又叫他一声：“听见没啊，江医生。”
江宋慢条斯理道：“以前的大学同学，说几句话能怎样。”
李昊源这人也爱开玩笑，便又道：“昔日同窗，有缘分啊。”
江宋“嗯”了声，再没言语。
宋晨怡问他北城进修的进展。那是去年年底的事情，正巧医院向上报名，宋晨怡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忙什么，他随口说了句北城进修。
宋晨怡说，你要来北城了吗？你舅妈特别想你。来北城发展吧，别让我们一家人聚不到一起。
后来他想，最终能去了北城进修，主要归功于宋晨怡。因为她在知道此事后，每天定点儿打来电话询问进度，言语里对他的前去充满渴望，甚至隐约有了丝儿道德绑架的意思。
又过去一段时间，聚会在即。杜明戈和程袅在班级群里报人数，群里同学积极发言，气氛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江宋躺在床上，点开班级群消息，又退出。
夜里，他平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一时兴起点了杯原味珍珠奶茶，而一杯奶茶不足起送价，必须再点一杯配送员才给予配送。
他无奈空想，如果她在的话……
如果她在的话……
夜深人静，他重复打开班级群消息，而后，点击群成员。
她的头像躺在老同学头像旁边，安安静静。
她一次都没在群里发过话，他也没有。如果她在群里说一句话，发一个表情，他应该会跟上。
奶茶送来时，是夜里十二点。两杯原味珍珠奶茶，一杯冰，一杯热。
她喜欢热奶茶。
他拿起那杯冰的，插入吸管，吸了一口。忽然又不想喝了。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杯原味珍珠奶茶。
他想要的，从来都是她。
听程袅说，她从未参加过同学聚会。这次他心里同样没底，伴着冷清的空荡，情绪格外低沉。
他在凌晨给程袅发去消息，只四个字——
「她来不来」
程袅在第二日清晨看见此条消息，心脏跳得极快。作为彻头彻尾的旁观者，那一瞬间她似乎代入了某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开端。
因为消息发来的时间，着实不简单。
她可以任意揣测江宋发送消息时的心态、思绪、表情。
苏钦南问她怎么了？
她把手机递给他看，张口便是卧槽。
“你说他是不是睡懵了才发我这消息？”
苏钦南让她注意，不要讲脏话，又问：“这就是郑千橙那前男友。”
程袅说：“是呢，分手快九年了。”
苏钦南说：“时间够长啊。”
程袅猛地点头：“是后悔了吧？”
“不然呢。”苏钦南风轻云淡道，“不就是玩久了浪子回头？”
程袅说：“他还挺洁身自好的。”都快被传成冷淡了。
“那就是还想和前任发生点儿什么。”苏钦南一语点破，“男女之间，不就那档子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