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男医生02
聚会当天,江宋把车开到杜明戈小区门口。
时间有点早，杜明戈在家哄儿子，发语音来让他晚点到。那会儿他已经把车停靠在马路边,稍稍放平座椅,整个人呈现放空状态。
路边扫大街的阿姨,过往的学生,牵手经过的男男女女,由远至近发出交谈声音,他开了车窗缝隙。
他并不需要完全密闭的空间。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和无限的遐想。
江宋本打算去花店挑选一束鲜花，却又感到未免太过欲盖弥彰了些。他和郑千橙数年未见，尚不能窥探其根本想法。
对于她的具体情况也了解得不够透彻。
他能感觉得到程袅与他沟通时对他体现出抵触，以及对他个人状况的巨大兴趣。想必在无人之下，她同郑千橙交流过些有关他们之前的事情。
郑千橙的想法，程袅不能说了解透彻,至少也知一二。
可惜程袅和郑千橙在两人分手后逐渐交好,先前那点儿同学情分在二人日复一日的陪伴相处中不值一提。
但是他又迫切难受，迄今为止,程袅还没给他发过一个准确消息。
她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如果来了，那最好。
如果不来,他便想方设法去找她。
杜明戈下楼后,第一时间对他进行报备：“国外的都不能来,在距离得远的省的同学也来不了,不过市内的几乎都能来，程袅说她都已经去了,咱们抓紧的吧，我媳妇上午有事,耽误了些时间。”
他启动车子，似是不确定道：“都能来？”
“应该是。”杜明戈道，“男的这边我联系的，女同学那边还是要问程袅，她说都差不多能来。”
“嗯。”
“我记得你以前和班长关系不怎么好啊。”杜明戈扣上安全带，看他一眼，“为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不过他今天不来，挺可惜的。”
“没有不好。”江宋打过方向盘，“你记错了。”
杜明戈皱着眉头想：“是嘛？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过我可记得，咱俩关系好，那年我走丢了，就你给我递纸。”
江宋说：“是吗，记不清了。”
杜明戈说：“我可记得呢，一辈子忘不了！”
到了聚会酒店，江宋寻了个宽阔位置停车，杜明戈提前下车透了口气。不甚明亮的空间里，人影都变得昏暗。
一下车，杜明戈就拍上他肩膀。两者身高相差十公分，杜明戈也不算矮。
杜明戈看着很是开心：“你以前就很高，毕业以后又长了？”
江宋想了想，道：“一两公分。”
杜明戈开玩笑道：“把你身高匀我五公分，咱俩都一米八了。”
江宋不语，两人勾肩搭背走到电梯间。杜明戈变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如果他能稍微把注意力放在江宋这里，就会发现这人并没有在听他讲话，甚至于双眉之间难掩焦虑。
杜明戈问：“咱们在哪个房间来着？”手往兜外一摸，“哎吆”一声，“坏了江宋，我把手机落你车上了。”
江宋抬手，把车钥匙递到他眼前。
杜明戈挠了挠头：“我不记路了啊，自己根本找不到车停哪儿了？你带我去一趟吧。”
江宋轻吸一口气，同意了。他那会儿正好有些紧张，状态很不正常，该用多点儿的时间缓缓。
就这么垂眸走向车位，杜明戈又把先前没说过的往事说了一遍，唯独没提郑千橙。江宋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当他沉默不语时，突然听见有人叫了声杜明戈的名字。
就是那一声不轻不重，甚至听上去还有一丝优柔寡断的三个字，令他脚步动作顿了一瞬。
她站在他车之前，笔直的一道儿，茕茕孑立。黯淡无光的停车间好似再也不是那潮暗的阴灰色，像是陡然渲过一道微光，一瞬间里有了颜色。
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心跳放稳，缓了过来。
原来相见是那么容易。
见到她，不看她，才算难。
她面露讶色，第一次抬眼看他，眸光微闪，语气略带生硬，是因为不小心刮蹭到他的车而感到羞愧。
江宋了然，她大概也并没有看上去如此平静，内里势必涌动着巨大情绪。早在看见她的瞬间，他便强忍着动作，而那一刻，他竟无比欣慰于车身的刮蹭。
江宋跟在杜明戈和她身后，就想到了她现在是否单身的事情。自从两人分手至今，将近九年，现实点来想，中间几年她大概率和那人在一起过，只不过现在没有。
上次程袅说她好不容易有了个好的相亲对象，至于她与相亲对象的关系，有无限种可能，令人无限遐想。
如果她单身，于他而言是好的，倘若不是……
倘若不是……江宋边走边想，他好像从天堂掉进地狱。
就在这时，一向呱噪的杜明戈开口问道：“”咱这一拨，基本都结婚有孩子了，你呢？
他眉眼微抬。
郑千橙没看他，姿态拿捏得刚好，低声道：“我单身。”
他松了口气，很快调整好状态。
在电梯里的时候，郑千橙曾透过干净光洁的金属镜面看他，时间不长，只看一眼便不动声色地瞥过。这种发现让他艰难地保持淡定。
气氛在杜明戈想起两人曾谈过恋爱时尬到极点。江宋意识于此，是因为向来喋喋不休的老同学，瞬间如同哑巴，而在变成哑巴的前一秒，他见鬼似得回头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看她。
而那短暂的沉默也让郑千橙感到庆幸，因为她想到要和江宋见面，却没想这么快与他见面。心里头某种不切实际的预感成真，隐隐生出股惊喜却又逐渐局促起来。
她不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唯独这份感情，她放下了，又想拿起来。
又不甘心拿起来。
世上很多事情可以用真理来解释，唯独爱意，不知何时起，更不知何时止，也根本，无法解释。
倔强让她止住想看他的目光，情感让她在暗地里扭捏作态。
甚至在众人安排两人坐在一起时。
想通了的江宋欣悦而坐。
爱恨交织的郑千橙同样喜悦与不适参半。
她双肘垫在桌前与程袅谈天。
江宋倚在身后看她。
那眼神众人可见，眸里的意思众人皆知。
唯独她不知。
老同学们有意撮合，话里意思直白热情。
“你们都单身，再谈一次又何妨？”
“医生和记者，听起来蛮般配。”
“这么多年不见，如今还能坐在一起，这是多么大的缘分。”
……
郑千橙忽然有点儿不适应，面上保持和煦，心里头翻江倒海，于是直截了当地说不喜欢现在的气氛，起身出去了。
她一走，江宋便也走了。
他本来就是来找她的。
她要去哪儿，他都想跟着。
两人一走，包厢里的老同学却意味不明地笑了。
先前她说，重蹈覆辙，承担不起。江宋认为自己应该解释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只是跟着出去，看见窗台前那窈窕身姿，便又卡了壳。
他心里没底儿。
天气不怎么好，阳光躲在云层里。江宋看着她的背影，无端像是看到一丝落寞。她穿着一件淡蓝色修身连衣裙，腰间盈盈一握，露出修长纤细的脚踝，大衣搭在小臂间，看起来随时做好了离去的准备。
离去。
每当他想起这两个字，心里头油然而生一股无奈感。他缓慢踱步走到她身旁。
她听到动静，扭过头来，看到他的瞬间，瞳孔都放大了。
他没错过她身上任何一个细微末节的变化。
她开口便是道歉，并无半分叙旧的意思。这让他又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焦灼感，在郑千橙眼中，他此刻十分冷淡。
于是相顾无言，数秒之后，他问郑千橙饿不饿？
或许他们可以一起去别的地方用餐，如果她愿意的话。
他跟她走了，一起去4s店。她很在意刮蹭到他车一事，他看得出来。似乎有些亏欠。在得知走的是他的车险一事之后，那种亏欠感更强烈了。
他从未如此庆幸过车的刮蹭，刮得越多，才越好。
他记得她之前说，4s店在她家附近，于是顺理成章询问她，这里距离哪里近？
好像心灵感应般，她说出他心中的答案。
在他说出走吧时，他感知到对方的僵硬，出于那份尴尬的愧疚感，她便不声不响地顺从了。
从前，他想过的，和很多学生情侣一样，待她毕业，他还没毕业，就在他学校附近或者她单位附近租一套房子，两个人住在一起，辛苦些无妨，只要相爱。
看到她的独身公寓后，记忆里甜蜜的画面如潮水一般涌来，相爱的画面几欲将他淹没。
他觉得自己这一年以来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想通了，然后来找她。
之前八年，他如行尸走肉。
他坐在沙发上观看四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郑千橙的气味儿，他沉浸其中，格外激动。
是的，激动。
他特别激动。
无外乎其他，只因距他几米之外的厨房里，站着郑千橙。
她一回家便换了衣服，看起来自然又温婉，长发挽成团夹于脑后，围裙系在腰后，竟也显得腰细腿长。不仅如此，她还在同人打电话，和谁不知道，语气听起来抑扬顿挫，很是生动活泼。
他观察了许久，最终按耐不住，终是向她迈进。他想好了，如果她拒绝，他便不继续，打他骂他都能接受，讨一个不要脸的骂名换下一次见面，他都值了。
她狠狠推了他一下，忽然没了动作。那一瞬间他心跳加速，身体发生巨大反应。那一瞬间他看清她眸里的缠绵，下一瞬竟有沉沦。
前所未有的欣喜自脑海中奔腾不息，狂呼不止。
他双手用力，将人托起，再不给她一分一毫的抗拒机会。
和谐的瞬间，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低吟。巨大的痛苦、巨大的欢愉于此间纠缠，身体记忆渐渐苏醒，他们谁都不想剥离其中。
他猛地呼息，目光虔诚而炙热。
能感觉到吗？
——我想和你做爱，我想和你拥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