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男高中生05
江宋想,这世上的人分内向外向，主动被动。
一个被动的人恰好遇到主动的人，概率是多少？
该有多幸福。
郑千橙坐到他身边后,直勾勾地盯着他笑,她几乎也能认定,方才他在和她沆瀣一气。
他转过头去。
郑千橙贴过来：“干嘛？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
那倒不是。江宋勾勾唇角,指了指前边儿,杜明戈正拿着一双无比尖锐的哀怨眼神看他们,无语至极。
郑千橙哧他：“看什么啊你，不是我要赶你的。”
杜明戈不服气道：“那是谁？”
“你猜呀。”郑千橙眉尾飞扬，笑得可甜可美。她现在心情好，不想和杜明戈斗嘴，很快低下眸来，瞥了一眼旁边人的坐姿。
杜明戈自讨没趣，扭过头去。
江宋倚到座位靠背。
郑千橙问：“你喜欢我坐你旁边吗？”
江宋的表情隐匿在一双深邃眼眸里：“不喜欢有什么办法么？”
“没有。”她说得理直气壮,“我就坐在你旁边,谁赶我都不走。”
江宋想起几月之前她的不予理睬，再联想到现在。觉得女人的变化真是快,可具体为什么变化，他想大概是郑千橙同样意识到了什么。
他低声说：“谁敢赶你？”
“谁敢坐在你身边？”郑千橙环起手,靠近他,用两人只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刚才一看到你,就觉得你的眼神想让我坐过来。”
有吗？不过也确实多看了她一眼。而且，他是比较好奇郑千橙要坐哪里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江宋觉得自己有些被绕进去了。他想让她坐过来，不想让她坐过来,反正她已经坐过来了。
整个班里，谁不知道她喜欢他？
只要他坐在这里，她就会主动跑来凑近。她的人生里仿佛没有腼腆两个字。
江宋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
只一下便又消失。
第二天中午，外出活动结束时，杜明戈失踪了。
学校组织集体活动，学生安全是第一，同学们曝出杜明戈不在的消息，班主任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除此之外，同学们议论纷纷。
郑千橙同程二袅讲：“不见了？真的假的？”
程二袅一脸懵：“不知道啊，真的假的？”
班主任那边，疯狂拨打杜明戈的电话，不知是没电了还是怎么，一直没人接。他的焦躁情绪引得别的班主任过来，同他商量组织学生一起寻找。
全员到齐才能一起回归，缺一不可。
班主任犹豫道：“那要是都不见了？”
另外一个老师“啧”了一声：“你们班那个杜同学是个方向感不好的学生，你找几个方向感好的，二十分钟回来一趟，五六个人结一队。”
班主任一想，连忙摆手：“算了算了，主要是五六个人一起丢了，我也不活了。”
距离班主任近的几个学生听见了，忍不住捂嘴笑，班主任愁眉苦脸叫了班长和团支书去找，临走的时候，江宋举手一起跟上。
班长、郑千橙和江宋，还有另外几个同学刚走不久，班主任就报了警。
郊外，蓝天之下散步明媚日光。郑千橙身遭是班长，身后跟着江宋和别的同学。
少年身姿挺拔，衣袖之下肌肉线条流畅，只是表情不见得轻松。
郑千橙放缓了脚步，顶掉他身边同学的位置。
班长往后看了眼，少男少女清秀佳人，甚是养眼。
郑千橙忽然开口道：“杜明戈没事儿，你别着急。”
她向来乐观，他却悲观。江宋不知晓郑千橙对他的心理活动洞悉几分，他也没有很了解她。
他说：“杜明戈不记路。”
“他会没事儿的。”郑千橙看着他，表情格外虔诚。
江宋侧眸。
郑千橙立马露出八齿微笑：“真的，傻人有傻福听过吗？”
江宋：“……”
果然，临近日落时，班主任手机里传来好消息。
警察叔叔在距离活动地点十三里地的臭水沟里找到他，人被拉上来的时候没什么大事，就是浑身上下臭气熏天，被两名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驾着胳膊，模样别提多辛酸。
原本一颗心悬到天上的班主任终于放下心来，捂着鼻子向在场人员道谢，皱着眉头问杜明戈是要跟大车走，还是给家长打电话来接。
身后一众同学爆发出雷鸣哄笑。
杜明戈耷着脸，眼睫毛之上都沾着泥巴。比起他的泥泞不堪其，他同学的笑声显得格外喜庆。
以一人之糗，慷众人之乐。
某一瞬间，江宋听见了郑千橙“噗”得一声笑起来。他转眸时，不知是怕他介意还是怎么的，她迅速敛起笑意，侧过身去同班长谈话。
江宋掏出一包湿纸巾，忽然走出去，挡住大部分人的视线，递给杜明戈。
他想让杜明戈自己擦擦，哪怕只是擦擦脸也好。
不过杜明戈两条胳膊被工作人员架着，没手拿他递过来的东西。而且人一靠近后，臭味变得特别冲。
班长说：“江宋你快起开，那臭水沟还不知道都有什么呢。”
身后同学笑成一团。
杜明戈可怜兮兮地说：“江宋！你是来给我擦脸的吗呜呜呜！你是我男神！你就是我男神！”
江宋没忍住蹙了一下眉，修长手指抵住鼻息间。
他想让杜明戈自己擦。
不过现在，还是算了。
他退了回去。
实在是太臭了。
人刚一转过来，手里还捏着那包纸，动了动嘴唇，那群学生便默契地读懂了他这几秒钟瞬息万变的表情意味和终于退缩了的动作，气氛一时难以收敛。
就连班主任都忍不了了。他冲着工作人员招手：“麻烦你们把这学生送到澡堂子吧。”
江宋忽然也没绷住。
他抿了抿唇，颔首走向原位置。
郑千橙憋着笑望他，等他意识到她灼热的目光，也终于望她一眼。
她眨巴眨巴眼睛，长睫呼闪着。她抬手摸了摸脸，试图隐藏起自己呼之欲出的笑意。
双颊红润，表情生动，且纯。
“你是不是也想笑——”
江宋说完这话，俩人瞬间破功了。
霞光满天，郊外莺飞草长。江宋站在她对面，用手撑着她肩膀，她两手抓住他清瘦有劲的胳膊，额头抵着。如此近距离的触碰让她看起来更加柔顺乖巧。
众人笑作一团，气氛如此和乐高涨。
日光下，全都是青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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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戈成了名人，班里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调侃他。
江宋坐在他前桌，耳朵饱受摧残。
班长走来了，还笑他：“杜明戈啊，走路走到臭水沟里的人肯定有，但是被人驾到全级同学面前的肯定只有你一个！”
杜明戈坐在桌子上，白他一眼：“你还班长呢！我出事你没责任你没责任啊！”
他气得像一机关枪，恨不得将人全部扫射。
郑千橙站在过道边上，昂头喝水，阳光透过窗户，照耀着她纤细的身影。
江宋看了一眼。
她今天又穿了小裙子。
学校对学生的服装要求不算严谨，学校里穿小裙子的女生比比皆是，不过现在气温不算高了，她倒又穿起来了。
班长叫她名字。
她快速转身，裙角在空中划起美妙的弧度。
他没别开视线，眼睛盯在她白到发光的大腿之上。裙子落下了，他别过脸，叹了口气。
太短了。
郑千橙看向杜明戈时顺便看向他前面的少年，黑色发丝自然落于鬓角与额头，肩颈线条流畅优越，课桌之下的长腿迈出很远。
整个人干净而清爽。
她走过来，胳膊肘自然而然地搭在班长肩膀上，动作亲昵。
按道理来讲，江宋应当是看不到他们的，可身体右侧的玻璃干净又光亮，倒映着两人靠得很近的身影。
“你俩合起伙来笑话我。”杜明戈这样回击。
“没有啊我们，我们对你多关心。”她的声音听起来娇嫩动听。
江宋冷冷听着，面无表情，背对着他们，手里捏着碳素笔，却始终落不到纸张之上。
忽然间升起一抹烦躁。
郑千橙在追他，是班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她的那份喜欢，他自始至终没感觉多少。倒是自己这份醋意，浓得快掩盖不住了。
江宋闭上眼睛，身后的娇笑更加显耳了。
班长忽然说：“行了杜明戈，你以后可别想我，我明天不来了。”
她也道：“对呀杜明戈，你不知道吧？班长一家要移民韩国了。”
江宋睁开眼，眉毛不自觉上挑。
杜明戈嫌弃道：“去韩国干啥？还没我们一个省大，怎么不去欧美？”
班长尴尬一笑：“你去问我爸啊，他为啥要去韩国做生意？哈哈哈——”
接下来，就是一群少年少女们充满憧憬的对话。
郑千橙一直同班长交好，此次分别再见不知何时。其实江宋知道，他们的关系有些类似于他和王一，但同性和异性不同。
尤其是在听到郑千橙说要请班长喝奶茶后，他那神色便更无奈了。
一方面知道班长要走，另一方面又对某人请奶茶的行为感到不满。
郑千橙的胳膊肘依旧搭在班长肩上，另只手漫不经心地拨动着长发，而后看了坐在她正前方少年的侧脸一眼。
不知道他想不想喝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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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青又生病了，不过好在这次不是什么大病，是感冒。
江宋把她送到诊所，刚输上液，宋晨怡打来电话，说自己马上就到他家。
他只好说不在家，在输液。
小诊所里人满为患，秋冬换季流感严重。做完手术后的宋月青一直没去工作，抵抗力变差，每天待在家里人也变得不精神。
他挂断电话，宋月青说他不该告诉宋晨怡她生病了。
江宋只道：“人已经快到了，瞒是瞒不住的。”
宋月青见他表情不算好，不敢多说。她心里已然感到亏欠于他，若再让他心气不顺，自己也要难受。
宋晨怡到诊所后，发现宋月青状态不甚好。她叫来医生说明情况，将宋月青不久前做过肿瘤切除手术一事告知医生。
医生听闻之后略加思索，将针药取掉，让二人带病患前往大医院治疗。
宋月青头晕眼花，说要回家。
姐弟二人紧急将人送往医院。
……
江宋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低着头。
面前是一面大白墙，地面干净一尘不染，即使是白天，头顶灯光炽亮。
偶尔有医生护士经过，脚步声很轻，没有人看他，每个人都很忙。
宋晨怡坐过来时，他也只是轻轻抬头。
宋晨怡有很多话想和江宋聊，小时候他们一起长大，长大后越发生分。但她发现寻了个可以谈话的时候，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空气一度很安静。
于是还是江宋先开口。
他说：“我家里的事情，你了解吗？”
无非是江承德和宋月青离婚的事情，她知道，却不是很清楚。貌似两人离婚已经有段时间，而且也不是单纯的和平分手，总之她妈，也就是江宋舅妈给她讲这件事时，她震惊到合不拢嘴。
没人告诉江宋，但江宋不是傻子。
宋晨怡抬手捋了捋头发，平静道：“不是很清楚。”
江宋点了点头。
宋晨怡问道：“你最近学习怎么样？压力大不大？”
江宋说还可以。
说完忽然抬眸，唇角带了笑意：“我听舅妈讲，你交了个大你很多的男朋友。”
宋晨怡挑眉，五指握拢在他眼前晃了晃：“十岁。”
江宋笑了声：“厉害。”
江宋舅舅是在他十岁，宋晨怡十四五岁时殉职的，宋家门口始终裱着一个“光荣之家”的牌子，但是比起那块牌子，他们更想要父亲回来。
父爱的缺失会令人联想到宋晨怡为何要找一个打她十岁的男友，但也想不出答案。
不知怎么聊他的事，索性聊自己的。宋晨怡笑笑：“恋爱又不是结婚，厉害个毛线。”
“嗯？”江宋看向她。
原来有人恋爱都是不准备结婚的。
宋晨怡淡淡道：“你有没有恋爱。”
江宋：“还没有。”
医院楼道静谧而长，宋晨怡敏感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潜台词，笑道：“还没有？准备有？”
江宋想了想，似乎有什么不可控因素在他脑海中一闪。他轻轻一哂：“看她吧，我不掌握主动权。”
宋晨怡讶异了，此刻的她，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年轻貌美，心智稚嫩。
她以为，凭借江宋的外貌与性格，定是将一切掌控于股掌之中的人。
她说：“你看着不太像。”
江宋抬手捋了把脸颊：“我都乱了。”
“你乱什么？”宋晨怡这才意识到不对，本想引个青春期的话题，没指望江宋能给予多少回应，毕竟这个表弟在她看来，自小高冷，不太好接近，碍于年长他几岁，才堪堪保持着长姐威望。
江宋现在可以确定自己心意。不过郑千橙对他的攻势没有一年前如此猛烈，而前期的他处于一种似是而非的怀疑中，还没反应其中滋味，姑娘对他的情感似乎就淡了。
他认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慢了些，一切都在后知后觉中。
收到第一条短信，他想看她能坚持多久。
打来第一次电话，置气于她与班长的关系。
第一次赴约，因为她的冷落而失望。
……
他完全控制不了事态发展，如今回忆起来，还想着很久之前，不是她先告白的吗？
他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她到底对我什么——感觉。”
宋晨怡笑了，大为吃惊：“你可是男生啊，你不知道直接问她不可以吗？”
江宋又沉默了。
宋晨怡问：“怎么了呢？耽误学习？还是人家对你不感冒。”
“没有。”他说，“不是。”
都不是。
他喜欢上她了，想拥有她百分之百的喜欢。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暂且将之形容为安全感。
如果他说，在与郑千橙的交往中，他很没有安全感，估计没人会信。
他默默将话题一转。
“我爸妈离婚了？”
宋晨怡顿了一下，看他：“你知道了？”
真是。
江宋“呵”了一声：“现在知道了。”
宋晨怡瘪了瘪嘴，她妈不让她告诉江宋。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谁也瞒不住。只是在他学习的重要时期，谁也不想给他施加太多压力。
宋晨怡安慰道：“你别太难受了。”
江宋：“不会。”
宋晨怡不太了解他，这方面他想得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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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宋请了两天假，那天下午他从医院回家的时候，在如临巷见到了郑千橙。
立定两秒，他确定自己没看错。
“江宋！”郑千橙站定两秒，同样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江宋手里拎着饭盒，抬脚走过去。
她双手拎包，小跑过来：“我果然没找错你家。”又问，“你怎么又请假了？你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江宋站定：“你怎么来了？”是老师让她来找，还是自己主动来的，无关紧要的问题，他此刻认真听着。
郑千橙喘了口气，额角冒着细密的汗：“我好几天没见你了，想来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
“有点儿想你。”郑千橙唇角扯起灿烂的笑，“你怎么瘦了？”
她说着，要上手摸。
他反应迟钝了，没躲开，被她摸了脸。
少女指尖细嫩柔滑，被触碰到的地方瞬间酥麻发痒，那阵密痒从肌肤顺过血液，直供耳稍。
红如滴血。
天色尚未黯淡，郑千橙也看见了。她唔得一声张大嘴，下一秒又捂上，笑意从眼眸里溢出来：“你脸红了。”
她拿另只手指他，被他一把捉住。
“回家。”他佯装淡定。
她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赶我走吗？”
不是，没有。
江宋看见她充满委屈的眼睛，无奈扯她的手：“回我家。”
在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