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男高中生03
周一上课,他始终感觉身侧有一道强烈的目光，这目光不常见，他知道她有话要说。
第二节大课结束,果不其然,她走了过来。
“江宋。”郑千橙搬个板凳坐到他身边,“你这周还有时间吗？我约你一起写作业,喝奶茶。”
江宋坐在靠窗位置,窗外的走廊里,室内的座位上，都是人。
江宋抬眸。
郑千橙靠近他，然后笑：“上周你能出来，我还挺惊喜的。”
“嗯。”他没能说出别的话。
郑千橙说：“我哥带他女朋友回家，他们出了点问题，还挺大的，所以我作为家庭里重要的一份子,必须到场。”
“为什么？”他忽然开口。
郑千橙微微扬起眉毛,很惊讶，没想到他会问自己。
“显得比较重视嘛。”她说,“你要是去我家做客的话，我爸妈也会对你很热情的。”
江宋看着她神采奕奕,唇瓣翕动地表情。心道他为什么要去她家做客,扯得太远了。
教室里有人把视线放在他们这边,江宋余光里看见有人指指点点的动作,抿了抿唇，动作轻缓地转过头。
她把手垫在他桌面上,趴过来，说：“你想去哪？想吃什么？我请客。”
江宋没说话。
她又问：“好不好嘛？”
好不好？嘛？
撒娇的语气,青春期女生特有的娇嫩细腻。不知怎么的，江宋忽然就想起那天晚上的通话，女孩子清清浅浅的呼息声。
江宋说：“我不确定有没有时间。”
郑千橙大喜：“那没关系，我等你。”她说了个地址，在市中心的位置，有喷泉广场，人流量巨大。
她说：“我们晚上一起看喷泉。”
江宋想起那一天去见她时，她急忙离去的背影，沉静道：“我可能真的没时间。”
他不是很想赴约。
事实上，这种男女生单独行动的聚会，在他看来如同约会，他没想好是否要和眼前这个女孩进入下一阶段。甚至于他都没法确定自己的心思。
他说：“你找别人吧。”
江宋虽然这样说，但是没有无情的感觉。
郑千橙能看得出，他有在认真思考。而且上次他来赴约，足以让她证实自己的想法。
江宋并不烦她。
不过她也不想急于求成，学业繁忙，高三在即，各种比赛应有尽有，作业堆积成山。
她说：“那下次吧，我能理解你的。”
江宋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地想：你理解什么？我都不是很理解。
然而郑千橙却不是很在意，搬着凳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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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他回家之后，宋月青已经睡下。江承德很久没回家，他有意识到事态蹊跷。
江承德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早出晚归，或是晚出早归，江宋经常不能与他见面，但是能在家里看到他存在的痕迹，如今是连那痕迹都很少见到了。
他上二楼后坐在书桌前，掏出试卷来做，十一点半，他做完两套数学卷子，修长手指抵在太阳穴与额角间，闭上眼睛小憩，卷翘的长睫染上一层淡密的灯光。
约莫过了三分钟，他忽然叹了口气，长腿伸直将椅子朝后轻推，攥了攥手指。
他蹲下身去从床底拉出纸箱子。
夜色静谧，半盏灯光滢亮。
他把手指攥得更紧，鼻息间传出一声沉重的呼气。
就在他抬起手指想要拉开那条透明的封裹严实的长胶条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那声音吓得他浑身一颤，一脚将纸箱子踢进床底，起身大口喘气，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他向左扭头看了一眼，又向右扭头。最后转了一圈，才直奔门口。
宋月青在门外站着，脸色惨白，唇色也白，额角沁着密密麻麻的冷汗，捂着肚子低着头，想说什么说不出来，一头栽倒在江宋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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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江宋不知如何度过。
宋月青身体里长了肿瘤，需留院观察治疗。
江宋奔波于医院各个诊室，给江承德打电话，终于在早晨八点时收到他打来的钱。
那钱不算少，是江承德第一次给他打钱，也是最后一次。
钱在宋月青卡里，江宋在医院附近的atm机器里取出钱，在缴费处缴费。
医生一直在喊他——宋月青家属在吗？
宋月青家属在吗？
他急了一头汗。
好在肿瘤不大，手术安排得很快。
彼时大三的宋晨怡学业不忙，在医院照顾了宋月青半月。
出院那天，天气都变暖了。
把宋月青安置到舅妈家，舅妈可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江宋周末时去了一趟，舅妈让他早点回去学习。
宋月青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也让他早些回，不要耽误学习。
如临巷距离学校近，他若要学习，还得住在家里。
他有些不放心宋月青，她做得手术不算大也不算小。
而且，他想问一下，为什么住院期间江承德一次都没来过。
不过这答案不用别人回答，他隐约能感觉得到。
江宋准备回家，戴着一顶纯黑色鸭舌帽，坐在公交车最后排靠窗位置，几乎把自己隐没了。
他睡了一觉，醒来时车还没到，原本温暖的天气变得有些凉爽了，打开窗户留出一条小缝隙，他看见站在车窗外的熟悉身影。
郑千橙站在站牌之下，穿着一身单薄而干净的小裙子，好像是上下分开的，有一点点像日漫里的校服，长腿笔直而细，皮肤很白。
江宋喉结滚了一下，更往后撤撤身体，看着她走上他所在的这辆公交车。
她低垂着眼，在公交车的最前排坐下了，身体朝向车身一侧，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前方，过了会儿，又垂眼，长发垂落。
江宋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手机里有她发来的消息，问他这周要不要一起逛街。
是好几天前的，之前宋月青住院，他请了几天假，刚回学校那天她就来找他，问他怎么了？为什么请假？
他那时心情不佳，只回应道家里有事情。
而她显然也察觉到他的低沉，不言不语地退回座位上去，只时不时观察他的动态。
当天下午，她的演讲比赛出了结果，市一等奖。学校为了表彰此等优异成绩，特地在下午课间时为获奖者举行小型演讲还原大赛。
他站在教室窗台边，看见她挺拔纤瘦的身影，声色清脆动听。
江宋忘记了与郑千橙逛街一事。
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和一个成年男子争吵起来，她站起来走向后门，那男人吊儿郎当地走到她身后，手勾着她的小包，说自己被勾到了。
恰好抵达站台，她就那样不明所以地被男人推下了车。
有人在问什么，郑千橙抬起头时，那表情委屈极了，紧蹙着眉头说不认识那个男人，为什么一直蹭她。
男人开口就是一句脏话，手也不老实。
江宋愣了一秒，扒开身边的乘客，大步跃过去，走到后门后纵身一跃，一脚踹向男人的大腿。
那一脚用了十分，一瞬间爆发出的力气令人讶异。
男人直接被踹出去两米远。
郑千橙大叫了一声，手快速捂上心口。他走过来，瘦长手指伸出去，又伸回来。
他低声问：“你没事吧？”
郑千橙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瞪大眼睛扭头看他，不等他反应过来便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声色隐忍，委屈难过：“江宋”
他在那一秒钟，脚掌忽然被定住了。
女孩子娇嫩的躯体贴过来，浑圆饱满的曲线异常明显，除此之外，其余地方又是那样柔软，和他的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
他忽然喉间发涩，眼眸里翻涌着巨大情绪，但是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千橙趴在他怀里缓了好半晌，他也缓了好半晌。
她抬眸看他，低声询问：“我今天是不是很好看。”
是，很好看。
他抿了抿唇，始终没出声。
“给你看的。”她转移视线，继续道，“招来流/氓了，以后再也不穿了。”
江宋轻轻喘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他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起王一说过的那句话。
证明他是否喜欢她的那句话。
他看得出她的情绪非常差，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这种低落的表情。她不热情，甚至到后来再也不想同他讲话。
她转身上了另一辆公交车，在她抬脚迈向车梯时，白皙光滑的长腿一闪而过。
他没有迟疑地跟她上车。
江宋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清楚。无非就是木讷了些，话少了些，常常词不达意。
但那会儿他下意识就跟在她身后，他不能揣测郑千橙的情绪低落是否全部因为车上那个男人。
如果有他的原因，他得向她道个歉。
可惜她从上车到到站都没再给过他一个眼神。
那种神态让他感觉莫名慌张，比她和班长站在一起时更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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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他先是给舅妈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同宋月青说了几句，宋月青有气无力的声色令人心疼，他嘱咐几句，挂断电话。
母子二人互相惦念着。
虽然不提，但他也能猜测出宋月青好江承德之间出了矛盾，不声不息的，感情出现裂痕。
他给江承德发了短信，说宋月青出院了。
江承德只回他，出院就好，好好学习。
晚上洗完澡，他躺在床上，窗外黑夜如墨，眼前也是。
他翻身向下准备去倒杯水，脚后跟却忽然踩到一个尖形的角。
江宋低头去看，是那天一脚踹进的纸盒子。
他又想起王一的话。
江宋一直觉得，他和王一是世间两种相反的存在，他不需要共通点，人总是被有异于自己的人或事物想吸引，他觉得挺好的，王一叛逆又缺失道德感，对他却是仗义。
郑千橙也和他不同，他低沉寂静，她热烈活泼，这种差异完全不必深思。
打眼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没有谁不好的意思。
就算是不好，也是他不好。
然后诡异的是，他忽然似乎重温了一次下午在公交车前的画面。她靠在他怀里，周遭伴有一股儿淡淡的属于她身上特有的香气。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再看一眼那盒子。
那具有巨大冲击感的画面，如火一般腐蚀他的大脑，他觉得不能如此，可沉浸其中完全不能自控。
呼吸不畅。
压根儿不用那些光盘，单单是想，就够了。
他一手撑在床上，垂眸不语。
待他反应过来，无奈地往后一躺，睁着眼睛，天花板上全是她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