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胡
老板听到杨杰的话,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了。
送你奚琴,还想着白嫖马尾毛,要不把店都给你得了?
杨杰看到老板脸色忽变,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补救道:“老板,我买,我买点马尾毛。我想把这奚琴改一下,由弹弦变为拉弦。”
老板看了看杨杰,好悬没有骂出声来。他说:“这奚琴自边塞胡族传到楮国已近百年,从来没有都是弹拨演奏的,我走南闯北多年,也算有些见识,也从没见过如此演奏的,我开始看到拨拉的手法还挺专熟练,怎么净说胡话,早知道……”
“您早没遇到我,早遇到我,奚琴就可以拉弦演奏了。”杨杰说。
老板正色道:“小伙子,马尾毛我这里确实是有一些,还都是上好的白马尾,我可以给你,但我必须看着你制作,制作好之后,我倒要看看,这奚琴怎么拉弦演奏,这拉出来的东西到底是粗是细,是臭不可闻还是让人甘之如饴。”
老板,你说的最好是演奏。
老板让伙计把店里的马尾毛找出来给杨杰,杨杰到附近找了一根长度约两尺半,粗细适中,且光滑的竹子当做弓杆。握着竹子,杨杰突然想到小时候被他爹也是拿着这样的一根竹竿狠揍的事情,心下黯然,再也挨不着父亲的打了。
还有那个竹子,当时一怒之下,可能是把传家宝给烧了。
现在找的这截竹子,竹节稍大,数量也稍多,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好的,只能凑合用了。杨杰把编织好的马尾两端绑在弓杆上,再加了一个线绕千斤,这样,一把杨杰脑海里的二胡就粗略制成了。
杨杰按住上方的琴弦,用弓杆拉动几下,声音干涩刺耳,让老板和伙子好一通嘲笑。
他边拉边调琴轴和琴码,不一会,声音便由最开始的噪音慢慢变得雄浑。
老板此时,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凡,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奚琴被杨凡这么一改,还真能发出与众不同的声音。
老板好奇的问道:“你说这个叫什么来着?哦,二胡,这二胡真能拉出曲子?”
杨杰点点头,他自己之前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可不知道怎么,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有了旋律,手上就自然而然有了动作,完全是下意识。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多年前作“三舞”的时候。
杨杰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中:他想起了自己快乐的儿时,在田间和伙伴们随意奔跑,嬉闹;吴英老师和小齐老师在学堂里带着他们一起歌唱,一起舞蹈……可随着天灾频至,人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直至流民暴乱,血洗杨村……杨杰借着这把二胡,正疯狂的吐露出心中的苦痛。
而老板,却听得心中翻江倒海,这是他从来没有听到的声音:最开始是一阵急促、雄壮、激昂的琴声,让人忍不住想奔跑起来,而后,音韵逐渐平缓下来,好像海潮落去,月明风清,沙洲人静。此时,声音还是悠长的。而后,琴声忽变,哀怨,苍凉,飘忽不定,欲断实连,如同空中的白云,随风飘散,又似水中浮萍,漂浮不定。琴声低沉,似是叹息,又似哭泣,久久不能停息。
只听“咔”的一声,绷得太紧的琴弓从中间断了,也把杨杰从思绪中拉扯出来,他看了看断掉的琴弓,说道:“还是仓促了些,没有更趁手的工具,音质也差了不少。”
即便这样,也让老板震惊不已,他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请恕我孤陋寡闻,我从没想过奚琴,哦不,二胡,还能这样演奏,今天真是开了眼了。谢谢您,让我听了一曲如此凄美动人的乐曲。”
杨杰拱手,表示不敢当。
老板上前看着杨杰的脸,郑重的说道:“看的出来,你年纪不大,没想到你在器乐一道上,竟有如此造诣,更为难得的是,还能推陈出新,不囿于教条,实在是太难得了。只可惜……唉,世道艰难。这把二胡是您的了,希望它能给您带来好运。”
杨杰摸出几枚钱币,递给老板说道:“玩笑话,做不得真。这奚琴可能价值不高,但这马尾巴质量却不一般,这个我可不能白占这个便宜。”
老板顿时变脸,说道:“怎么,你看不起我?我说了只要你能做出来,我就送你,你让我出尔反尔?再说了,我听你一段曲子,就算是已经支付过了,真算起来,我还赚了,你这段曲子,韵味悠长,直拨人心,我从来没听过。马尾易得,一曲难求。不过,小哥,容我说句交浅言深的话,您这曲子好像极其幽怨苦楚,您还年轻,切不可沉溺自伤。”、
杨杰点点头,说道:“谢谢您的指点,我一定铭记于心。那我就先告辞了。”
老板说:“鄙姓马,将要迁至夏口城西街,如果您以后到了夏口城,可以来找我,我一定把酒相迎。”
杨杰说:“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去拜访您。告辞。”
直到杨杰走出老远,马老板才返回店铺。街坊四邻,这才走过来,纷纷打听,刚刚是谁在演奏。
马老板露出神往神色,说:“一个陌生人,这手奚琴拉的可谓鬼斧神工。”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今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听到这样的曲子。”
杨杰回到杨村,自杨村出事以来,心里一直愁肠百结,今天,先是从张启兵那里获得一些线索,再是借马老板之奚琴,一吐心中积郁,杨杰的眉目终于稍稍舒展开,不似前些日局促的挤在一起了。
杨杰给昌叔他们共享了张启兵的猜测,昌叔他们表示,这个“爬山虎”他们这几天也听说过,穷凶极恶,不过,不知道流窜到哪儿去了。
杨杰暗暗想到,迟早会找到他的。
入夜,杨杰想起断开的琴弓,于是,他便迎着月色,进山找来几根拇指粗细的竹子,又收集了一些松香,顺手又砍了几根幼竹,准备放在房里晾几天,到时候再做一个更顺手的琴弓。
杨杰重新把马尾毛绑好,用松香来回擦拭,一股香味便蔓延开来。
杨杰来到来到自家房前,惨白的月光下,杨天明和李桂春坟头新土像是被撒下银光,黄白交叠。他架好二胡,在家门口给父母演奏了一曲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