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对立
缪松踏着雪从国公府后门迈入,提灯昏暗的光只能堪堪照亮脚下一团,缪松快步而行,不怕磕绊,这条由后门入书房的小路,他已经走过多年了。
孟淮站在窗边喂鸟,开着笼子,鸟也没往外飞,他只养这种听话,知道自己位置的东西。
“国公,”缪松在门口抖靴脱袍,踏进温暖如春的屋里,“您料事如神。”
若不是孟淮前两天告诉他宋家原来的那些家仆都遣散了,必定还会再买人,让他先提前安排好,他又怎么会能找到机会把自己的人安排进宋府里。
“真是没有想到宋家那个丫头竟有这样的本事。”缪松接过孟淮手里换下来的鸟食盆,恭敬的端在旁边候着,说:“竟敢勾结人私自进刑部案库,若非江砚衾横插一脚,我早把人给拿下了。”顿了顿,缪松又说:“我看他们二人关系匪浅啊。”
孟淮给鸟添了水,关上笼子,笑笑说:“关系浅就不会一道在涿州去蒋府做客了。”
“他几次三番救个宋家的丫头做什么,”缪松百思不得解,“我观他也不是个爱慕美色之人啊,莫非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宋清綏,是吗。”孟淮走到书案边坐下,这个名字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之前方世杰不就说过吗,若非此女宋家的罪早就定了,何苦还放他们去通县走一遭。”
孟淮说:“我且问你,今天她去刑部案库一事,宋家其他人可曾知晓。”
“不知,”缪松跟到书案边站着,“她谁也没说。”
“哼哼,”孟淮一笑,喜怒不明,“那不就是了,此女颇有胆识啊,或许当初她去通县并非是江砚衾的授意,自己决定的也未可知。”
“可她不过一个女子”,缪松在桌边搁下鸟食盆,“真能有如此气略?”
孟淮翻了页书,抬头似笑非笑的盯了他一眼,他说:“女子有时候,也是把锋利的刀啊。”
缪松在他这话里默了。
“总之不可掉以轻心,让盯着她那人时时汇报,”孟淮想到什么,忽然放下手里的书,“不过她去刑部案库做什么,还有那个江砚衾。”
孟淮皱起眉,但凡事情和江砚衾扯在一起,就足够让他心烦气躁。
皇帝登基到现在已经三年有余,再也不是那个仓促登基的文王了。
江砚衾能在朝中站到现在这个位置与时局分不开关系。
姜温瑜当年受了孟淮的扶持才登临帝位,他给了孟淮国公之位作为回报,连同一起的便是滔天权柄。
姜温瑜知道孟淮在朝中党同伐异、以权谋私的那些事,他在忌惮的同时又感觉到深深地不安。
孟淮可以操纵姜辞璋的皇位,那同样也可以操纵他的,姜温瑜这个皇位坐的并不安稳,他想在这三年与孟淮的周旋中一点点积蓄自己的势力,为此他可以容忍江砚衾的一切骄纵狂妄和其他言官不时的参告。
姜温瑜捧起了江砚衾,他把江砚衾视为被自己牢牢握在掌中的利剑,他不断的用江砚衾来武装自己,权势是他唯一可以赋予的东西。
孟淮掌握了朝廷里太多的人,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姜温瑜不会也不敢动他,不过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江砚衾的确是把锋利的剑,他已经斩断了孟淮的两员大将。
“此子深谙谋算,断不能容他长久,”孟淮合上书,“你要好好的盯着他,但凡有一点机会都不能放过。”
孟淮有种感觉,江砚衾迟早一天会成为心腹大患。
缪松说:“他背后站着皇上,就是上次方世杰的事都给轻拿轻放的过了。”
“他也是人,”孟淮说:“是人就有弱点。”
缪松想了想,俯近身子说:“国公的意思是说那个宋清綏?”
“如此高低悬殊的两个人怎么凑到了一起,”孟淮知道江砚衾不是会因为美色倾倒的人,说:“不同寻常,必有原因,不管是为情乱智还是另有所图,我都要知道那个宋清綏到底有什么特别。”
“还有那些案卷,好端端的去查探什么,”孟淮想了想,“你想办法未雨绸缪吧。”
缪松明白意思,低低行礼向孟淮拜别。
这一夜,宋清綏睡的并不安稳。
或许是受了惊吓,她又梦见了从前,只是这次梦到的不是那场大火,而是姜辞璋。
那些与他一道出游的时间,那些他背负谩骂都依旧为所欲为宠爱她的情形,宋清綏在梦中与他缠绵,忽然那张脸却变成了江砚衾,宋清綏看到孟泠杳被他掐住脖子。
风从窗缝中挤进,冷冽刮醒了榻上的人。
“小姐,”暮寒端着热茶从外头进来,“你醒啦。”
宋清綏已经从榻上起来,系着衣带,没接,说:“放桌上吧。”
“小姐,少爷去大理寺当差了,”暮寒放了茶走到宋清綏身边为她穿衣,笑眯眯说:“早晨少爷想来告诉您的,见您还睡着就让我代为转达。”
宋清綏嗯了声,并不意外。
宋清杰自通县马顺那件事起就很仰慕江砚衾,加之宋宽也不拦着,他当然要去了。
睡到这样迟,宋清綏也并没有睡饱,昨夜的梦让她辗转反侧,吃过早饭,林繁洲和狄翰池一道来了。
林繁洲见着宋清綏的时候她正坐在廊下,撑着头望墙外边的歪脖子树。
“宋姑娘,”林繁洲说,“你怎么坐在地上,冬日寒凉,小心身子。”
在来的路上林繁洲有许多话想说,可见到宋清綏的这一刻那些紧张的话就都没了,她太平和了。
“林大人,狄大人。”宋清綏从地上站起身向二人见了礼,“今日不当值吗。”
“我一个员外郎,芝麻大小的官,去不去也就那么大回事,”狄翰池摆摆手,把林繁洲拉过来,“倒是伯昀,着急的哟,这不,一大早就拉着我来了。”
今日本该当值,林繁洲点过卯就离了工部,他向来都很勤谨,这样的事是他平生第一次做。
“只是听说昨天出了事,”林繁洲说,“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林繁洲想问宋清綏脸色为何如此苍白,也想问她昨夜有没有睡好,可人在面前,他终究怕唐突了宋清綏,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