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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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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杰来的路上心里就不安稳,一想到大理寺他脑中就会浮现出宋宽被抓进来的场面,现在想起依旧胆寒,不过等真的到了大理寺门口,他又感到没那么可怖了。

    红墙青瓦、屋顶落着薄雪,宋清杰站在门口看这那两扇大开的门,以前觉得这就是猛兽的巨口深渊,现在嘛,似乎也就是个稍稍大一些的衙门。

    “境况不同了,”宋清綏拍拍宋清杰的后背,说:“走吧。”

    宋清杰哦了声,跟随宋清綏一道跨进了大理寺。

    方世杰死后江砚衾亲自整理了大理寺中的所有官差,肃查清退了一波庸碌无能的,和一些托关系行贿被方世杰容纳进来吃闲粮、混日子的闲人,江砚衾在用人上面谨慎,那些心术不正的人也不敢往他面前凑,如今便有诸多职位空缺还未填上,大理寺里来往当差的人清减不少。

    宋清綏与宋清杰在堂侧略等了会才有个官兵过来。

    “久等,大人这时候在后堂审嫌犯,”官兵在前带路,步伐紧快:“还请两位挪步。”

    宋清杰看见官兵背上沾的血点,立马挪开目光,又看见身旁的姐姐面色如常,小少年感到些羞愧,扯扯衣领强迫自己挺直了后背。

    雪笼的天地颜色昏黄,越走就越幽闭,两侧连排小屋几乎都点起油灯,这里是大理寺关押嫌犯提审的地方。

    宋清杰站在夹廊里听鞭声抽响,官兵的咒骂声伴着惨叫哀嚎传出,他僵硬的咽咽口水,默默朝宋清綏身边靠了几步。

    官兵进屋里禀报,宋清綏透过半开的门缝瞥见里头那道昂然挺立的身影,披风一角晃了下,宋清綏挪开目光。

    官兵从屋里出来,抹了把脸,招呼宋清杰过去:“随我进来这边吧,就问几句,答完就能走了。”

    宋清杰看见他抹过的位置染着红色,想也知道刚才他擦的什么,硬着头皮跟过去。

    夹廊里风急,宋清綏衣服穿少了,在雪风里拢拢袄子,偏头打了个喷嚏。

    她挪到旁边屋后躲风等宋清杰出来,刚站过去就被人揽住腰拽进了屋里。

    那声逸出来的惊呼被只大掌堵回嘴里,宋清綏在惊慌下张口就咬,趁着那手吃痛的时候试图拉门。

    江砚衾抬脚把门踹紧,砰地一声,关上了外头最后的那点光,他不顾怀里人徒劳无用的挣扎,左手揽着细腰,右手从她膝后环过,稍稍使力就把宋清綏托到门边的斗柜上坐着。

    江砚衾双手撑在宋清綏肩膀两边,用胸膛把她囚在了身前,黑暗里,两个人都没说话。

    宋清綏那声没来得及喊出来的惊呼也被她咽进了肚子里,在被那手托起来的时候她便认出了这人是谁。

    那双臂膀,随意地把她揽抱很多次了。

    “宋清綏,你好厉害啊。”

    温热的气喷洒在脸上,宋清綏几乎都能嗅到江砚衾口中馥郁的紫笋茶味。

    小屋子低矮而狭窄,在修的时候就没留下窗户的位置,门一关就彻底与光亮隔绝,不点灯便恍如地底,黑似永夜,这是为了让被审讯的囚犯感到压抑专门设计的囚牢。

    江砚衾的囚牢更小。

    宋清綏看不见他离自己有多近,只能从脸上的热和他洒出的呼吸里猜测他的距离,她浑身绷紧,怕再动一下就要与江砚衾紧密的贴近。

    “怎么样,”江砚衾漠然说:“今天在楼里和林繁洲谈笑,聊的还愉快吗。”

    叫喊是没用的,这里是大理寺,宋清綏在短暂的慌乱里镇定下来。

    “不用问我吧,”宋清綏平静地说:“江大人不是都知道吗。”

    “晓得我能知道你还是约见了林繁洲,”江砚衾收紧手臂,在宋清綏清浅的呼吸中缓缓向前,鼻尖就要碰到鼻尖,他最后停留在自制力划定的距离里,说,“你在向我示威吗,是在告诉我你不需要本官也能办成事,是吗?”

    “不需要我也能办成事的人是大人,”宋清綏敛眸,“我没有大人那般的神通,只是想守住家人已经需要竭尽全力,实在无暇再去做大人的棋子,大人不妨高抬贵手,放了我。”

    江砚衾默了片刻,坦然道:“纠缠的人不是我。”

    是谁在御前起舞、是谁在冬日浴香,是谁在红鸾帐中诱他沉沦,又是谁变作了宋清綏也要日日用那双眼睛捅他的心。

    江砚衾说:“纠缠的人,不是我。”

    他算什么,只是在深爱的人面前连姓名都不敢坦白的可怜虫,深陷在贪慕中无法自拔的疯子,哪怕此刻疯狂的想要占有,却又师出无名,只能在不见光的黑暗里露出欲念的一角。

    江砚衾已经快要烂掉了。

    “不是棋子。”江砚衾垂手握住宋清綏的手腕,沿着脂玉似的臂向下,用掌心压住宋清綏的手背认真的说:“宋清綏,你不是我的棋子。”

    黑暗里江砚衾也能准确地找到那只纤弱的手,宋清綏的身形,眉眼,唇鼻都在他心里日复一日的描绘过千百次,他看宋清綏,早就不用眼睛。

    宋清綏用力想把手往外抽,江砚衾纹丝不动。

    “你说的很对,我有谋划,方世杰、赵文赋、缪松、孟淮,”江砚衾越发冷厉,“不论有没有你的参与这些人我都能除,我帮了你,并非期望你许我什么回报,只是因为我想,我心甘情愿把一切便利捧到你面前,我甘愿成为替你扫清前障的刀,宋清綏,还不明白么,你不是我摆在棋局里意图挪动的子,你是握着刀柄的人。”

    压在手上的人加重了力道,重的好像要宋清綏永远记得此刻的滚烫,她呼吸滞了一瞬。

    “我凭什么握刀,”宋清綏用力抽出手,胸口起伏在无法自控的躁动里,讽笑道:“我有什么本事能得大人您的青眼。”

    这样的话她曾经信过一次,可最后姜辞璋把她烧死了。

    现在若是再信一次,她又会怎么死?

    宋清綏再也不会信了。

    脚踝上就快愈合的疤痕再一次被宋清綏蹬掉,除了清醒的疼痛,这次她什么也不会再企图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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