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吓退
断凝霜无声出鞘,冰凉的剑刃搁在玉白的脖颈上,寂夜生寒,须臾间江砚衾就能让这颗漂亮的头落地。
宋清綏侧着半张脸,眉心似蹙,她睡得不熟,在刀刃下不舒服的微声嘤咛。
江砚衾转臂,杀心已起。
今夜,他要和执着的贪恋了断。
“嘭”的一声巨响,雅吉从踢开的破洞里冒出半个脑袋,兴奋的说:“我闻到了狐狸的骚味。”
摇摇欲坠的木门砰声倒地,雅吉和兀丹拿从灰尘里走出来,二人对视点头,猫着腰缓慢地包夹香案。
兀丹拿和雅吉都很谨慎,对付江砚衾这样的猛兽不能心存侥幸。
你左,我右。
兀丹拿在黑暗里给雅吉示意,雅吉用布把刀柄在手上缠紧,他尝过了江砚衾的力道,就算在草原最强壮的牙鲁克战士里也排得上名号。
雅吉接近香案时心跳加快,他举刀砍下去,却在黑暗里扑了个空,兀丹拿也走到了他对面,香案后面是空的。
“这里没人。”雅吉放下刀,皱着眉问:“是不是又跑了?”
兀丹拿没说话,他还能闻到麻药的味道,那只受伤的猛兽就在这里。
难道……兀丹拿忽然抬起头,说:“狡诈!”
断凝霜的刃笔在漆黑的庙里划下,就像夜幕天边划过的流星,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割断了兀丹拿绑在后面的发辫。
发辫是草原上的荣耀,兀丹拿徒手杀死六头野狼才换来两条,他暴跳如雷地说:“江砚衾,我要你的头颅。”
兀丹拿把余下的发辫咬在嘴里,发出怒沉沉的声音朝江砚衾砍去。
三道身影交织在一起,江砚衾横刀击挡,他的双臂不像刚才那么有力。
雅吉和兀丹拿都知道麻药的劲头还没彻底过去,他们杀气腾腾,势必要在今夜夺走江砚衾的性命。
三人打的胶着,雅吉和兀丹拿在力量上占了上风,又在江砚衾灵活变幻的刀法里落了下乘,他们五五平开,一时间分不出胜负,不过以二敌一的擂台,孤军作战的那方总会输,他们在熬。
“江砚衾,我会把你的头颅带回草原,挂在宰杀牛羊的屠塔上。”兀丹拿反握刀柄,在吐出的霜气里抗住江砚衾挥来的刀。
江砚衾转腕,断凝霜擦过弯刀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他斩钉截铁的说:“你带不走我的头,更回不去草原,你们跨过鸿山关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负隅…顽抗,”雅吉一甩刀刃上的血珠,险险避开江砚衾的刀风。
酥麻的感觉又来了,麻药在做最后的抵抗,江砚衾握刀的指尖发麻,眼花缭乱的步子也出现了破绽,两把弯刀同时架在断凝霜上头,逼着江砚衾向后。
江砚衾紧抿薄唇,失去力量的感觉去而复返,他乱了步伐。
“我会剥掉你的皮给我的小女儿做垫子。”雅吉猖狂的大笑,话声刚落,却传来嘈杂的人声,脚步声和呼喊声纷至沓来,惊扰了林中夜歇的鸟雀。
步履纷纷,亦闻犬吠,有男男女女接二连三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少说几十号人。
“走!”兀丹拿当即收刀,仰头打了个号子,说:“雅吉,走了!”
雅吉狠狠压着江砚衾,恋恋不舍的收手,目光还流连在江砚衾的脖子上,就差一点了,若砍下江砚衾的头,他就能给小女儿带回一条辫子。
二人把弯刀收回腰间,黑马载着他们扬长而去。
江砚衾撑着断凝霜单膝跪地,狼狈的大喘粗气,黑云散去了些,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他盯着断凝霜上的幽光,眸子猛然一顿。
山道上,马蹄声声,马鞭在寂静的夜抽响,声音逐渐慢下来,兀丹拿说:“不对头。”
“为什么停下来,”雅吉忧心忡忡说:“江砚衾已经看到了我们,他的书信传到的话,我们将出不了褚州。”
“火把,为什么没有火把。”兀丹拿勒住缰绳,马彻底停下来,他在寒风中想到了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怒声说:“狐狸,江砚衾是中原最狡诈的狐狸!”
他们被骗了。
树木遮掩在黝黑的暗夜里,小小的城隍庙在山道上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江砚衾,还会再见的,下一次,他就要直接踩碎那颗狡猾的头。
兀丹拿心里发愿,在雅吉的咒骂中声再次抽响了马鞭。
密林里死一般的寂静。
破旧的城隍庙被苍白的月光笼罩,一截被风化的断指从城隍老爷手上掉下来,骨碌碌滚到江砚衾脚边。
江砚衾跨过断指走进漆黑的庙,耳边没有人们急匆匆走过来的脚步声,也没有男女老幼的叫喊声,寂静里,只有宋清綏平缓的呼吸。
“江大人,”宋清綏怕兮兮地扒着香案卓沿问:“那两个胡人已经走了吗?”
江砚衾没有回答。
“你的麻劲可过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掉头再来。”宋清綏站起来询问。
江砚衾还是没有说话。
她避重就轻的手段太拙劣了。
“你的口技在哪里学的?”江砚衾靠在脏破的门框上擦刀,他问的格外平静,超乎寻常的平静。
“什么口技,”宋清綏讪笑几声,“大人说笑了,不过是幼时多病,长年累月的窝在屋里闷着,就跟着家里擅长此道的小丫鬟学了来解闷,也不过是些微末的伎俩,刚才我是看情急才头脑一热,估计也是关外没有这样的玩意儿,竟然这么容易就把那两个胡人吓走了。”
“你平时在我面前没这么多话。”江砚衾眼角微挑,意有所指的说:“怎么,慌了?”
真是个混蛋。
宋清綏神色不变,不明所以的盯着他,说:“江大人问了,我自然要答清楚,大人还有什么想问,我自然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江砚衾扭头看宋清綏,停下动作,说:“也能所言无虚吗?”
宋清綏在锐利的凤眸里略微侧开头,说:“自然,我敬重大人,当然不敢欺瞒。”
一声轻笑没入夜色,发笑那人收刀入鞘,说:“但愿吧。”
可言辞恳切的人刚才就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