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明知故犯
这天过后,陆柏景不再跟只小野兽一样,对女孩竖起一身的冷刺。
女孩倒是跟往常无异,每天晚上踏着月色而归,给花瓶里换一束新鲜的沾着晚露的铃兰。
她面对陆柏景时脸色肃冷,神情僵硬,很少说话,更遑论露出笑容了。
陆柏景开始尝试一点点靠近她,女孩并不排斥,他就更贴着她一点。
女孩的身后经常跟着一只目露凶光的大黑犬,这是陆柏景在这个陌生又危险的山村里的第一个朋友。
他们同病相怜。
女孩养着大黑犬,却并不喜欢它,讨厌它天天跟着自己,鲜少对它有温和的时候。
犬子便和陆柏景一样,有分寸的,一寸一厘的走进女孩的世界。
终于有一天,女孩在领着犬子回到房间后,罕见的露出了笑容。
她对陆柏景说:“从明天开始,你每个星期可以有两天的时间跟我出去透透气。”
陆柏景的眼睛亮了亮。
“但是,你别动逃走的心思,否则被他打死了,我可不管。”
“他”指不久前毒打过女孩的男人,他同样也是女孩的哥哥。
陆柏景乖乖的点了点头。
“还有,你要喊我——”女孩顿了一会,才继续道:“喊小姑姑吧。”
陆柏景小声问:“喊姐姐不可以吗?”
明明也没比他大几岁。
“不可以。”女孩认真道:“他们对外说你是我哥的儿子。”
男人比女孩大十来岁,面相老成,说陆柏景是他的孩子,也不会有人起疑心。
陆柏景还是想拒绝:“直接喊你的名字不可以吗?”
女孩望着他,半晌,回答:“也不可以。”
陆柏景偃息旗鼓了,乌黑发亮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活力,尝试着问了女孩最后一个问题:“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原本没有抱什么希望,一个绑架了他的人贩子,怎么可能会透露出自己的名字。
不料,女孩沉思了几分钟后,一字一句的回答:“可以。”
“我叫夏冰寒。”
她又指了指趴在陆柏景脚边的犬子:“它叫大黑。”
……
原雪并没有听清陆柏景具体呓语了什么。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眼底深色冷了冷,不得不一点点掰开陆柏景的手,对他说:“陆先生,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陆柏景说完刚才那番话,似是耗尽了自己的所有精神气,手上一脱力,整个人像充盈的热气球,被扎破了一个小孔,慢慢干瘪了下去。
“嗯。”他点了点头,重新躺回床上,眼神更迷蒙了。
随着原雪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陆柏景抓紧了拳头。
而后,又一点点的松开。
疯了,他想,他怕是真的要疯了。
原雪站定在阳台,把手机贴近耳朵,用手捂住听筒,才按下接听键。
不出所料,那边立刻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咆哮:“妈的,夏冰寒,你在哪?!”
原雪平静的回答:“你再像只野狗一样大吼大叫,信不信,下一次你绝对打不通这个电话了。”
那边传来一阵重物落地和哐哐当当的声音,显然在摔东西。
原雪不为所动,让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张启阳没管住手,前些日子又跑去赌,被人合伙坑了,血本无归,出去赌场时衣服都被扒光了。
这期间,他给原雪打过好几通电话,原雪都拒接了。
他心里清楚,他现在就指着原雪了,原雪不管他,他只剩死路一条。
这女人看着冷漠无情,其实最为遵守承诺。她当初答应老婆子照看自己,只要自己不耍的太过分,这棵摇钱树永远常青。
咬人是不敢再咬了,闭嘴,老老实实报了自己的欠债数目。
原雪听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回到房间后,陆柏景已经沉沉睡去。
原雪看着他安静俊美的睡颜,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开始适应这个世界上的美好和光明了。
它们真的能让人心情变好。
接下来就是更长时间的梅雨季,刘海看了天气预报,吩咐剧组所有工作人员,趁下午最后一个晴天时间,速速撤离,赶回南城。
山中路途崎岖难行,遇到雨雪天,危险更甚。
原雪下午便收拾好行李,其实大都是陆柏景的衣饰杂物,她一个素人怎么简单怎么来。
她早晨九点多敲响陆柏景的房门,人已收拾妥当,一身休闲装,清爽的黑发,额角和眼稍落了几缕发丝,介于慵懒和规整之间,气质干净出尘。
缠着红血丝的眼珠子和略显沙哑的嗓音却暴露出他昨夜的宿醉。
他看到原雪后,短暂怔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
原雪猜不出他醉酒会不会记忆断片,但答案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在等着悬于她头顶的闸刀落下或被扔弃。
无论哪一种,她都能坦然接受。这场冠以偿还的戏码终得划上句号。
可陆柏景表现的却跟往常一样,不冷不热,在听她转述完今天离开小山村的消息后,让开了身子。
原雪疑惑的看着他。
“你不帮我收拾东西吗?”
“帮。”原雪回答。
陆柏景对昨天的事只字不提,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原雪有些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一向清明的大脑第一次宕了机。
无论是不是误会,从陆柏景的认知角度来看,自己的确有很大的可能会再次背叛他,利用他,可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仍然把这样的自己留在了他身边。
如果对方不是陆柏景,原雪丝毫不怀疑,这人其实有点喜欢她。
原雪的大脑里装了一个似乎永不会更改的指令……陆柏景不会喜欢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
所以,再如何合理的答案,在她的脑海里都具有100的错误性。
收拾好行李箱,原雪见陆柏景没什么事吩咐了,跟他告辞。
陆柏景照例“嗯”了一声,坐在床头桌前看剧本,连头没抬起来一下。
原雪回到自己房间后,很快调整好心态。只要陆柏景不撕裂表面的平和,她这边也不会主动退却。
说了还债就是还债,当事人再如何质疑她,不相信她,只要尚能容忍,她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下去。
原雪做事一向凭借自己心之所向,做就做,对方不接受也会按部就班的实施下去。
到了陆柏景这里,有了一些改变,他有拒绝和喊停的权利。
可他明知故犯没有喊。
那就继续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