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寿喜锅
天气越来越冷，这天早上秋分下楼的时候，特意在衣柜里翻了一条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
宋别拉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也被座椅冰到了，赶紧打开空调等秋分。
秋分跑过来时，车里早就已经暖和了起来。秋分坐在副驾驶跺跺脚，举起小手在面前，小小地哈了口气，然后继续搓搓搓。
宋别被她这一系列动作惹的发笑，觉得像只瑟瑟发抖的小鹌鹑。
秋分缩着小手微微侧身，和宋别搭话:“你知道吗！昨天我的版权费到账了，好大好大好大好大好大的一笔钱！”
“我现在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江女士再也不用担心我能不能自己活下去了。”
秋分在底下翘脚，表情促狭又可爱:“这下狠狠打她们的脸！从此我秋分就是大王！”
“秋分就是王，自信放光芒……”
宋别打着方向盘，听她在一边噼里啪啦一通输出，小鹌鹑暖和了就开始叽叽喳喳个没完。
秋分见宋别一直没回话，手搭在椅子上，小脸往上一趴，然后开始新一轮攻击:“宋别宋别宋别宋别宋别宋别……”
“宋别宋别宋别宋别宋别宋别……”
“……”
“你为什么不理我，我赚钱了你难道不为我开心吗！”
宋别瞄了眼她已经开始蹬上座位的小脚，无奈摇头:“坐好。”
“哼！”秋分扭头看向窗外，开始生闷气，不一会儿又扭过头来，兴高采烈地问，“宋别宋别，你今天晚上要加班吗？”
宋别把车停稳，拉下手刹，解开安全带:“应该不用，怎么了？”
秋分挎好自己的小包，推开车门跑到宋别那侧，宋别也下车锁好车门，和她一起吵公司走。
秋分就在他身侧，小跑着跟着他，跑两步跳几下，嘴巴还不停地说:“那我们晚上去吃寿喜锅好不好！我请客！”
宋别不敢置信地偏头看她，放慢脚步:“这么大方？”
“为了庆祝秋分第一笔巨款入账，去嘛去嘛，你陪我去嘛！就在咱们家附近新开的，我想去很久了！去嘛去嘛！”
“咱们家”三个字传进宋别的耳朵里，宋别微微皱眉，却突然发现，明知道秋分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可刚刚那一瞬间，自己脑海里真的浮现出他和秋分在一起的场景。令宋别惊讶的是，他却并不排斥这种奇怪的想法，甚至是情感。
秋分还在说着，宋别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秋分蹦蹦跳跳没控制好力度，一下撞在他身上，撞得鼻子发酸。
“你干嘛！”
宋别低头，秋分正捂着鼻子怒气冲冲地看他。宋别手指微动，不自主地想抬起来去拽秋分捂着鼻子的手，想自己替她揉一揉，看她怎么样。
但宋别暗暗掐了下手心，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他突然开始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感。明明一直他都只把秋分当做妹妹，他们之间隔着六年的鸿沟。
宋别坐在办公室里，什么也看不下去，满脑子都是秋分那张秀气的小脸。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之前还是之后？
会在她被渣男欺负之后，比秋水还生气，打的顾明言鼻青脸肿的时候？还是不忍心看到她受委屈，帮她举报黄有志的时候？还是那天阳光下，她快乐地奔向他，和他说“她赢了”的时候？
好像她每一个瞬间都印在了他脑海里，被欺负时故作坚强和人打架怒气冲冲的样子。被诬陷时无助流泪却不服输的倔强样子，明明害怕却还是站上演示台完美汇报时耀眼的样子。很多事，很多瞬间，很多画面，桩桩件件，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早上她坐在副驾驶“宋别宋别宋别”的连声叫着，他不仅不觉得烦躁，内心甚至还暗暗期待她多叫几声，再多叫几声。
宋别靠在办公椅上，转了两圈，捏捏眉心。心里很乱，对秋分到底是妹妹还是……宋别越来越不确定了起来。
晚上，宋别没有等秋分，先下楼，坐在车里点开空调等她。宋别手触到烟盒，抽出一支烟来，想点支烟缓解零乱的思绪，又怕一会儿秋分下来呛到她。烟又被胡乱塞回盒子里，丢回中控台。
秋分一上车就感觉到宋别好像不是很高兴，偷偷观察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一路上都很沉默。秋分乖乖地坐在一旁掰手指，眼睛看着外面的风景出神。
天黑的越来越早，虽然还不到六点，但是夜幕早就已经降临。外面黑黢黢的，只有城市满街的霓虹灯光，为这个萧瑟的季节带来一些活力。
车子里没有开灯，隔一段路就会有路灯的光照进车里，把车里的景象映在车窗上，再消失，再出现，再消失……
秋分看着不断映在车窗上的宋别，偷偷抠抠手心，心里开始不断回想，自己今天工作有哪里出错了吗？今天有哪里惹到他让他不开心了吗？
这时，车子路过寿喜锅的店铺，秋分小手扒在车窗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想吃的寿喜锅向后掠取，直到再也看不到。
宋别一路上都在出神，还要注意路况，刚好踩了一个红灯，宋别才回过神看秋分。
小姑娘扒在车窗上，低着头，后脑勺对着他，看起来了无生气又极其委屈。像是幻化出了两条长耳朵，颓丧地耷拉在身后，让人忍不住想去扯一扯。宋别这才想起来她的寿喜锅，看了下路段，好像已经开过了，连忙在下一个路口调头。
秋分注意到他调头，忙不迭地转过来，大眼睛望着他眨啊眨。
宋别察觉到她的视线，努力克制着自己，他侧脸紧绷，目视前方，没动声色。但黑暗里宋别的耳根却悄悄染上一层红色的胭脂水彩来。
小姑娘看着街边的树一颗颗向后掠取，望着前方熟悉的路，露出一抹笑，渐渐高兴起来:“我们去吃寿喜锅吗？”
“不是，吃火锅。”
“是吃我今天早上提议的那家吗？”
“不是，是老川都。”
“是你请客吗？”
“不是，你请。”
秋分眼看着车子停在寿喜锅店铺门口，坐在副驾驶揣着手笑眯眯地看着宋别。
宋别解开安全带，看见她傻乎乎地冲自己笑，心里软塌，轻拍她后脑:“傻样，下车吃饭。”
秋分抱着自己的围巾挡在脸前，把脸埋进去滚了两下，“嘿嘿”两声，把笑容都收进围巾里，高高兴兴地下了车，拉着宋别进了饭店。
今天真的很冷，尽管秋分没有怎么冻到，但还是觉得从内而外感到寒冷。众多食材伴着浓郁鲜香的汤汁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
锅中升腾起的白雾像一面屏风隔在了两个人面前。秋分夹起一块肥牛卷，在生鸡蛋液里滚了一圈，然后举到自己面前，噘着嘴巴吹吹凉。
宋别隔着一层白雾，朦朦胧胧中，只觉得这饭店真热，内心浮躁。看秋分噘着嘴巴，小仓鼠一样嚼着食物，两腮鼓鼓，大眼睛又晶晶亮地望他。
宋别慌忙躲开视线，假装低头吃饭，结果一颗鱼丸，刚刚夹起又坠回锅中，汤汁溅在他白衬衫上，他又忙乱地拿纸去擦。鱼丸再夹，再掉，再溅，再擦。
秋分在对面笑的前仰后合，小脸也不知道是被热气熏得，还是屋子里太热闷得，还是些什么别的原因，红扑扑的。
宋别见她笑的开心，自己也笑了。秋分却一顿，对面男人剑眉星目隐藏在朦胧缥缈白雾之后，英俊的面庞，笑的爽朗。使得秋分脸颊发热，感觉自己想喝多了一样，脑袋好晕，头脑发胀。
“你今天不高兴吗？”吃了许久，秋分才问道。
宋别把自己的肉都推给秋分:“没有。”
“哦。”
宋别:“怎么了？”
“我以为你晚上不太开心，想着问问你为什么，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秋分毫不客气地吃着宋别的肉，呼噜噜又喝了一碗汤。
“没事，别瞎想。”
“我没有瞎想，只是差一点我就吃不到寿喜锅了。”秋分坦白。
气氛使然，秋分突然间就想知道些自己早就想知道的事情:“宋别。”
“嗯？”
秋分捏着筷子，往前微微倾身，压低声音，扭扭捏捏地问:“你在国外有没有……”饭店声音嘈杂，宋别没有听清。也俯下身靠近她，耐心询问:“什么？”
秋分支吾了好半天才再次问出口:“你在国外有没有谈女朋友？”
却没想到宋别回答的干脆又利落:“没有。”
秋分心中暗喜，眼前一亮:“真的？”
宋别微微颔首，神色认真:“真的。”
白雾之中，宋别看到秋分呲着自己的小白牙，举着筷子，笑的像个十足十的小傻瓜。
宋别看着她出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这么大了，明明以前还是一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到处跑的小女孩儿。而现在他已经无法再用对待孩子的方式对待她。她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主见，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人生。但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慢慢开始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