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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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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真的很不怕死。”

    小道童蹲在红泥小炉前,  用玉骨小扇慢慢对着膛口扇风,火光明灭着映在他的面皮上,让他看起来与尘世的距离近了几分:

    “明知这一世的正身会夺你气数,  还与他交手,不要命了?”

    拙赤半靠在罗汉榻上,闻言放下奏折,  歉意地笑:

    “给小道长添麻烦了。”

    小道童一哽,  “我不怕麻烦,  怕你死掉……而且你越衰弱,  那位小姐记起的事情就会越多。”

    说着,他垂下眼,  “你再这样下去,  恐怕我也招架不住,  师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他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拙赤。

    “池螭真人,可曾去过草原?”

    “可能吧……”小道童歪了歪头,回忆道,  “师父闭关前云游在外,每次回来都带着各种手信,  好像去过很多地方。”

    拙赤唔了唔,还欲说什么,  这时,  亲卫进来通禀道:

    “先生,  穆王殿下前来探病。”

    怔了一下,  拙赤方道:

    “请进来。”

    小道童很识趣地站起身,“那我先回避一下,等会儿记得用药。”

    拙赤点点头。“多谢小道长。”

    北野陵进来时容色不是很好,  见到拙赤,才放松几分:

    “大人身体总是不见好,孤心里着急,带了几味补药,来看看大人。”

    他说着,身后亲卫将手里的金丝楠木盒交给长随。

    拙赤淡淡笑了:“劳殿下挂念,不过是些沉疴而已。”

    “大人是孤之臂膀,孤不放心。”

    北野陵望着拙赤,唇畔带着笑意,指节微微叩着花梨木扶手,“大人可知,孤在北疆的暗桩中出了叛徒,竟然是被严家收买,投奔了岑溪。”

    “知道。”拙赤大大方方承认了,“暗桩通敌,是小可汗岑真告诉臣的。他想与您做个交易,如今暗桩被拔出,就是诚意。”

    他知道,眼前这个小狼崽子多疑偏执,只认证据。

    北野陵点点头,接着问道:

    “那大人觉得,这世上会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之人?”

    拙赤:“双生子,不就是如此?”

    北野陵步步紧逼:“倘若,连武功招式和生活习惯都一样呢?”

    “那自然是不可能。”

    拙赤好奇道,“殿下可是最近听到了什么志异故事?”

    北野陵看着他,笑起来:

    “只是那天看到先生易容,无端想起的。先生不会怪孤多疑吧?”

    拙赤亦笑了:“自然不会。画龙画虎难画骨,不过是模仿皮相而已。”

    “最好是这样。”

    北野陵移开视线,看到拙赤的手边放着的小荷包,上头绣了象征康健绵延的松鹤:“这针脚很是稚气可爱,是哪家姑娘的手笔?大人有福了。”

    拙赤轻咳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外间传来脆生生的嗓子:

    “先生,我今天……哎呀!”

    沈逢姝毫无察觉地打帘而入,在撞上北野陵那双淡色眸子后骤然收声。

    他怎么会在这?!

    好像还不太高兴?

    要命了。

    “殿,殿下。”沈逢姝挤出可怜巴巴的笑,“好巧哦。”

    “……”

    北野陵冷冷看了拙赤一眼:“是很巧。”

    沈逢姝连气都不敢喘。

    拙赤看着小姑娘,如果她是小羊,现在早就咩咩乱叫着跑飞了。

    他叹了口气,“殿下,您吓到小小姐了。”

    北野陵闻言怔忪,意识到自己失态,冷冷移开眼:

    “四小姐也是来探病?”

    沈逢姝飞快把食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我,我来替哥哥送东西……”

    结果这一慌乱,小姑娘腰间的香囊便落到了地上。

    那种被侵扰领地的不悦,北野陵一压再压。

    终于在看清地上香囊那与松鹤荷包一模一样的针脚时,达到了顶峰。

    他缓缓抬起眼,盯着拙赤,“送东西?孤看是来送香囊吧。”

    看着北野陵眸光愈发阴沉,沈逢姝抿起小心翼翼的笑,试图缓和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殿下是在与先生议政吗?我不是故意打扰的……”

    她声音更小了:“……对不起。”

    沈逢姝以为北野陵和拙赤是不悦自己打断了他们议事。

    却听见拙赤道:“小小姐不必道歉。”

    看着小姑娘不安绞着袖角的指尖,拙赤眯起眼望向北野陵,语气中警告意味更甚:

    “小小姐什么都没做错。”

    北野陵声音冰冷,“先生恐怕忘了,四小姐是孤的未婚妻。”他向沈逢姝伸出手,稍稍放软语气:“既然东西也代沈三送到了,孤送四小姐回府。”

    ……

    马车平稳行驶在官道上,隐约传来外头的喧闹声。

    此时正值午前,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

    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是,车里一片寂静。

    沈逢姝一直没搞明白,北野陵为什么会和拙赤针锋相对。

    要生气,也该生她的气。

    她坐在北野陵这尊杀神身旁,连喘气都不敢出声。

    “你送给拙赤一个香囊。”

    他冷冷开口,语气并不像询问,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接着他道:“为什么孤没有?”

    沈逢姝心说松鹤荷包自然是祈福的,先生都病得要死了,殿下你活蹦乱跳,要这个干什么。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问道,“殿下也想要?”

    北野陵嗤笑一声,转过头。

    “不要。”

    沈逢姝:“……”

    你就是想要吧。

    过了一会儿,马车行驶进内城,渐渐安静了下来。北野陵突然道:

    “你是我的未婚妻。”

    沈逢姝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到他如此说,错愕道:

    “是呀?”

    小姑娘望着他,一双漂亮的眸子水灵灵的,不落一丝尘埃。北野陵看着那双眸子,被侵占领地的烦躁再次自心底骤然升起。

    他喜欢她,这双漂亮的眼中只能有他一个人。

    “拙赤哪里好?”他沙哑着开口,声音沉沉,琥珀色的眼底也渐渐染上戾气,“如果你想,我可以夺嫡,你便是唯一的皇后。万里江山,我能给你的,比拙赤多得多。”

    沈逢姝望着他,欲言又止。

    她应该劝他慎言的,这是杀头的死罪。可是夺嫡两字在他口中是那么轻而易举,她知道他也确实有那个实力。

    他愿意将江山悉数奉上,让她做天下最娇贵的凤凰。

    “……可我不想做皇后。”

    沈逢姝小声说,“我只是希望有个人爱我,我也爱他。”

    北野陵一怔。

    锦衣玉食,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用性命护她周全,这还不算爱吗?

    这时,马车慢慢停下,亲卫在外面道:

    “殿下,四小姐,沈府到了。”

    沈逢姝正欲下车,北野陵一把抓住沈逢姝的手腕。

    他舍不得用力,干燥的掌心却那么烫,几乎要将她灼痛。

    “我愿意去学。”他说,“姝儿,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

    ——于是,沈策正准备从,就看见自己妹妹被人抓着手腕,单薄的背影微微发颤。

    他登时急了:“北野陵,放开我妹妹!”

    北野陵猛地抬起头。

    已经太久没有唤他大名,脱口而出之后,两人俱是一怔。

    走近了才发现,妹妹只是吓了一跳,不像是被欺负的样子。

    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咳了一声:

    “光天化日之下,请殿下松开舍妹。”

    北野陵眯起眼,松开手。

    “这是我和四小姐之间的事情,不必多想。”

    转身上车前,他与沈策擦肩而过,耳语道,“自然也与沈家的纠葛无关。”

    沈策抿了抿唇,罕见地,没有反驳他。

    ……

    “父君,听说皇后在养心殿外跪了整整半个时辰。”

    晚膳时,从定国公府回来的沈遇菡问父亲,“您今天进宫面圣了,可是确有其事?”

    沈凌似乎在出神,愣了一下,方道:

    “她是跪了一会儿。严行简因为通敌被打入刑狱,没牵连到她和太子已经是万幸,圣上跟本不可能网开一面。”

    沈策“啧”了一声:“皇后这次算是垮掉了。”

    沈凌摇摇头,“还有白家在支持太子。”他顿了顿,问沈策道:“今天你和六殿下在王府闹了不愉快?”

    沈策夹菜的手一顿:“我以为他要欺负妹妹。”

    “六殿下是好孩子。”

    沈凌叹了口气,“这些年,是我们沈家对不起他。”

    沈逢姝总觉得今晚父亲很不对劲,说话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爹爹,今天圣上可是为难你了?”

    沈凌摇摇头,淡淡笑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说完,他望向自己的三个孩子。

    他们还那么年轻,那么鲜活,一尘不染,未来光明到一眼可以望到最完满的尽头。

    沈凌的眼神有些无奈,但很快变成一种锋利的决绝。

    他没再多说,而是嘱咐姐弟三人:

    “下个月十五万寿节,你们进宫都要长心眼,皇后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沈凌猜得没错,万寿节那日,连带着天色都是月黑风高。

    从早晨梳妆,沈逢姝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进宫时,遇见病容未退的拙赤。

    他今夜一袭玄色织金佛头妆花过肩改机,紫金冠子束起墨发,露出英挺的眉眼,病弱之气也削弱了几分。

    看到拙赤腰间挂着自己给他的香囊,沈逢姝很高兴,拎起裙摆小跑到他面前:

    “先生!”

    “小小姐。”

    拙赤笑着抬手,为她将金簪上的流苏理顺,“最近可好?”

    沈逢姝点点头,一双眼亮晶晶的,“先生先生又瘦了。”

    拙赤勾唇,“换季风寒而已。”

    这时,远处传来贵女们的嬉闹,叫沈逢姝去御花园赏花。

    沈逢姝向她们招招手,对拙赤道:

    “先走啦,晚上散席时等等我,给先生尝尝我昨天新做的小点心。”

    拙赤笑了:“好。”

    小姑娘耳根红红的,跑远了。

    白凝霜没来,听说是陪都巡营了。

    薄芸葳嗤笑: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来了也是自讨无趣。”

    “芸姐儿。”沈逢姝拉了拉她的衣摆,白凝霜虽然没来,但她妹妹白姣姣来了,就在不远处,孤零零站着发呆。

    她不愿薄芸葳为了自己,而得罪白家。

    薄芸葳知道沈逢姝善良,毫不在意道:

    “无所谓,她们既然敢做,就不要怕被别人戳脊梁骨。”

    她说这话时,白姣姣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

    薄芸葳立刻恶狠狠瞪回去。

    沈逢姝真怕薄芸葳在御花园灌一肚子凉气,连忙拉拉她的袖角,“听说这段时间揽芳园的白孔雀开屏,咱们去里面看看吧?”

    薄芸葳这才松了口。

    接下来就是宫宴,照例是各家贵女进献才艺。

    沈逢姝没有艺术天分,既没有拿得出手的,也欣赏不来,还不好意思打呵欠,干脆说自己要更衣,借故离席,跑去太液池边呼吸新鲜空气。

    瑶池本来跟她一起出来了,半路却被皇后身边的女官叫走,一时间太液池旁只有她一人,夜风寂寂。

    远处隐约传来宫女扫洒的声音,在看不见的地方沙沙作响。

    她今天看到白姣姣后,感觉一直不太舒服。没喘两口气,突然听到那把柔弱、如同薄雾的嗓子:

    “四小姐。”

    沈逢姝暗暗叹了口气,唇角勉强往上扬,挤出一个客套的笑,转过身:

    “白小姐。”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沾上白姣姣,而白姣姣的态度又那么模糊。

    说白姣姣恨自己,她又冒着姐姐被发现的风险将缰绳磨断的消息告诉了沈逢姝;说白姣姣中立,她的目光又是那么复杂,仿佛隐藏在阴翳之后,让人无端发凉。

    “四小姐不愿见到臣女。”

    看出沈逢姝的不情愿,白姣姣了然地笑,“确实,我姐姐对不住你的地方良多,你看不上白家,也很正常。”

    沈逢姝失笑,“白二小姐多虑,我本身性格就有些内向。”

    “是吗?”白姣姣慢慢往前走了两步,“在梨园那日,您可一点都不内向……说起来,我真的很感激四小姐,因为那时没人在意我,是四小姐帮我解的围。”

    她的笑意有些悲凉,“一个娼妓生出的庶女,没人愿意理会,也是情理之中。我长这么大,只有你和大姊帮过我。”

    她将自己的过往这样血淋淋剖白开,沈逢姝听着有些难受,忍不住道:

    “你不要这样看低自己。”

    白姣姣怔了怔,旋即笑了:“四小姐还是这样心软啊。”

    “所以。”她直直盯着沈逢姝的眼睛,“我真的很感激很感激四小姐。”

    沈逢姝听出不对劲,她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警觉道:

    “二小姐什么意思?”

    可还是晚了,白姣姣猛地抓住她的手。

    就在沈逢姝以为她要将自己拉下水时,白姣姣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紧接着两人一错身,白姣姣纵身跃入水中。

    接着,身后响起婢女惊慌的喊声:“二小姐!”

    在两人擦肩的那个瞬间,沈逢姝听到白姣姣在耳畔的一声呢喃:

    “可是,我只能这样救我爹爹了……”

    白姣姣甚至没有挣扎,她素白衣裙在水面散开,牵动无数涟漪。

    跃下时的水花,纷纷扬扬迷乱视线,溅了沈逢姝一身。

    夜风吹过,寒凉彻骨。

    好冷,仿佛身处雪夜,无路可逃。

    头痛欲裂。

    是不是,也曾有这样一个夜晚,太液池畔,白姣姣浑身湿透,指着自己,说王妃就是凶手。

    王妃是谁?

    为什么我会那么痛,那么委屈?

    沈逢姝木然转过头,看着她们将湿淋淋的白姣姣从水中捞出来。

    她抬手抹了一把面颊。脸上湿漉漉的,却不知道,底是水渍还是泪痕。

    与此同时,在宫宴上的拙赤,骤然咳出一口鲜血。

    ……

    “求皇上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养心殿中,白姣姣的贴身婢女跪在皇帝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仍不停苦苦请求:

    “求求圣上,救救我家小姐白姣姣,她,她被沈家的四小姐推进了水里!我家小姐她不会泅水啊……”

    “放肆!”皇后厉声道,“沈四小姐与你家白小姐无冤无仇,怎会陷害她?”

    小婢女哭得更厉害了:

    “娘娘明察,我家小姐只不过是更衣时恰巧遇到了四小姐,便说了两句她与六殿下的婚事,哪知,哪知她一言不合,就将我家小姐推进了太液池……”

    她说着,头重重叩在地上: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太液池附近的扫宫女也可以作证,求娘娘明察!”

    皇帝揉了揉眉心:“把那几个宫女带上来。”

    又问道:“沈家老四还没醒?”

    他身边的掌印太监躬着身,摇了摇头。

    定国公夫人在旁边幽幽道:“敢做就要敢当,她以为装昏就能蒙混过关?”

    她一直不喜欢沈逢姝活泼跳脱的性格。在她看来,沈逢姝整天出去抛头露面就是不合礼数,更不要说厮混在男人堆里学骑射。

    男主外女主内,沉稳大方的沈遇菡才是当家主母的最佳人选。

    哪知,她话音方落,沈遇菡猛地站起来,冷冷开口:

    “请夫人慎言。”

    定国公夫人噎了一下。“遇菡……”

    从十五岁及笄之后,因着沈家与荣漠的婚事,沈遇菡就对她以“母亲”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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