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对于北野陵信誓旦旦说自己喜欢女孩子这件事, 沈逢姝持保留态度。
但拙赤已经带兵回江北大营，霸道王爷俏军师的戏码，似乎也没办法再继续下去。
反而是北野陵, 回到帝都后，趁着这段时间公务不忙，频频约沈逢姝出去。
沈逢姝自然是乐得不行, 先前她缠着沈策要出门, 有时沈策还会担心安全与否。
如今北野陵开口, 他身边的隐狼军也可靠, 沈策总没办法再拒绝。
一回生二回熟，北野陵找得太频繁, 连沈策这种在感情方面倒数第二的人都看出不对劲。
转眼到了中秋节, 宫中设宴, 北野陵说先带沈逢姝过去看花。
沈策看着瑶池为妹妹插好金簪，忧心忡忡道：
“我总觉得，北野陵这厮，可能是要追你。”
“……”
在旁边上口脂的沈遇菡内心一阵无语, 哭笑不得抬起头：“你才看出来？”
自己的弟弟已经够离谱了，她没想到的是, 紧接着，镜子前的小妹妹竟然很吃惊地“啊”了一声。
“是吗！”沈逢姝看起来完全在意料之外, “我以为, 他就是单纯想找个人出去玩？”
“……”
“……”
弟弟妹妹的脑沟回比剑还直, 沈遇菡好气又好笑：
“姝姝呀, 兵部那么多事，六殿下哪有空天天找你出来玩？”
鬼使神差，沈逢姝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词, 是“宛宛类卿”。
而且这几个月见面，北野陵确实会有意无意，问起在太行山时拙赤的一些事情。
紧接着，沈逢姝突然想起，在太行山临走那几天，北野陵好像确实说过，他很喜欢自己。
但是他整天冷着一张俊脸，进宫面圣见老爹和下令屠城杀人时候的表情一样漠然，沈逢姝真的没看出一点点“喜欢”。
加上那本《霸道王爷俏军师》时不时出来扰乱视听。
她就把这件事给忽略得一干二净，只当是当时北野陵的托词。
沈逢姝：“……达咩。”
看到妹妹表情一片空白，沈遇菡笑起来：
“你看过那么多话本子，男女之间的情爱，还不明白？”
沈逢姝：“……”
对不起，姐姐，拿错话本子了。
紧接着，她皱起脸：“六殿下……还是不要喜欢我吧？”
他要是真的喜欢自己，那更不妙了。
原书里沈逢姝的死因很隐晦，但结合后面的剧情，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是白将军家的大女儿爱而不得，暗中将她鸩杀了。
虽然如今沈逢姝还没有见过白将军家的女儿，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和北野陵走得越近，自己嗝屁的风险就越大。
白家的大女儿娇纵无匹，又是自幼在军营长大，手腕狠辣利落，帝都这些深闺娇养的贵女，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加上她父亲白星垂将军战功赫赫，论资历与沈氏严氏可谓势均力敌，没有人敢动白家如何。
“……我，要不然，不和他玩了？”沈逢姝小心翼翼问道。
沈策笑出声：
“他是你的未婚夫，增进一下感情，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万一，万一别人也喜欢他，怎么办？”
沈逢姝结结巴巴，“就，就觉得我很碍事，之类的。”
沈策立刻道：“哥带人去堵她。”
沈遇菡忍不住笑着摇头：“老三。”
她还欲说什么，这时外头传来铁甲响动，亲卫在门口道：
“少爷，小姐，穆王殿下到了。”
沈逢姝可怜巴巴望向哥哥姐姐。
“去吧，姝姝。”
沈遇菡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回来再和你说。”
……
沈逢姝拎着裙摆坐上穆王府的马车，北野陵放下奏折，先从小几上端起一盏冰粉：
“梅子汤加冰浸的，尝尝？”
“谢谢殿下。”
小姑娘被哥哥姐姐点拨之后，心里莫名其妙生出几分惧意，接过冰粉埋头吃着，不敢说话。
北野陵不解地看她一眼，心道沈三是不是今天欺负她了。
小姑娘看着蔫了吧唧的。
但北野陵本质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杀胚，沈逢姝不说话，他也不会主动开口。
于是两人之间弥漫着淡淡的尴尬，一直到进宫。
沈逢姝和北野陵才走进御花园，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空气似乎骤然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眸子落在他俩身上。
望向北野陵的，自然是倾慕居多。
但视线移到沈逢姝这里，就复杂多了。
有艳羡，妒忌，还有几个看好戏的。
沈逢姝顺着最炽热的那一缕望去，便撞入一双凌厉张扬的凤眸。
是个年轻的女子，坐在高高的桃树枝上，牛皮小靴野野地踩着枝桠，看着与北野陵年纪相仿。
满园贵女中只有她未着宮装，一袭明艳的丹红织金云纹过肩改机箭衣，头发也用金簪利落束起。
少女昳丽的面容未甚著粉黛，上挑的眼尾潋滟一抹绯红，美艳得惊人。
见沈逢姝望向自己，她勾起唇：
“六殿下，沈四小姐。”
沈逢姝心里打鼓，这时，北野陵不动声色将她护在身后，淡淡开口：
“白大小姐。”
沈逢姝：咩！！！！
她就是白将军家的大女儿？
疑似害死原书沈逢姝的那位白大小姐？
“我才回帝都，就听说圣上将沈四小姐赐给六殿下了。”
白大小姐从树上轻盈跳下来，扬起下巴望向沈逢姝：
“便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何种妙人儿，才能嫁给六殿下。”
她说着，眼睛上下将沈逢姝一打量，嘴角稍稍挑起弧度，轻轻哼了一声。
虽然一个字没多说，但分明就是不屑一顾。
北野陵的脸色立刻沉下来。
他的身边，沈逢姝紧紧抿着唇，沉默一下，并未理会白凝霜的挑衅，而是踮起脚在北野陵耳畔说了句话。
北野陵冷峻的面容旋即解冻。他微微勾唇，低声道：“去吧。”
沈逢姝冲周围错愕的贵女歉然一笑，拎起裙摆带着瑶池跑了。
留下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白凝霜。
这时，其他贵族少年渐渐注意到了这边的不对劲，循声望过来，见是北野陵，立刻凑上来寒暄。
御花园很快恢复了方才的热闹，白凝霜站在旁边脸色变幻莫测。
她分明听见有几个贵女冲这边指指点点：
“就凭她还想抢六殿下……”
“沈小姐不愧是内阁首辅家的名门闺秀啊，白凝霜自己讨了个无趣……”
“谁说不是呢……”
白凝霜听着，特意新涂了丹蔻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凤眸中闪过一丝阴冷。
沈逢姝。
还真是低看你了。
……如果沈逢姝知道自己会把白凝霜得罪得这样彻底，那她方才说什么都不会跑路。
毕竟，她只是想去喝口热茶。
也许是冰粉太凉，也许是路上担惊受怕灌了风，总之，沈逢姝从下了马车胃脘就不太舒服。
这种不舒服在踏进御花园时达到了顶峰。
白凝霜的挑衅沈逢姝根本没注意到，当时她满脑子都是那碗堪比断肠散的冰粉。
在“当着全帝都贵女的面疑似毒发暴毙”和“跑路喝口热茶缓一缓”之间，沈逢姝果断选择了后者。
考虑到今晚她还要干饭，要先把肚子安顿好。
等沈逢姝心满意足回到御花园时，那些贵女看她的眼神已经充满了钦佩与羡慕。
沈逢姝不明所以，悄悄拉拉北野陵的衣角：
“我错过了什么？”
北野陵笑着看她一眼。
“上了一轮点心，要吃吗？”
沈逢姝立刻来精神了：
“要！”
她巴巴拿出手绢，垫在掌心：
“就一点点，留着肚子，等会儿还要吃晚膳。”
于是北野陵又将各式点心都掰成小块。
这般互动落到那些贵女眼中，又成了穆王与未来王妃两小无猜情比金坚的体现。
“早就听说沈家宠这位四小姐根本没边儿，且武文骑射教习与嫡子无异，如今还有夫婿爱护，这运气羡慕都来不及……”
“谁说不是呢，我还听说呀，沈三少爷上战场，四小姐也同去呢。穆王殿下戎马出身，自然最喜欢这大气利落的解语花……”
“这话说的，殿下还是情有独钟。你看，同样是上战场的女子，白家那位巴巴追了这么多年，不是照样没结果？”
于是，沈逢姝吃着小点心，不明不白成了帝都贵女口中“命最好”的一个。
天知道她今天才意识到北野陵可能喜欢自己。
满园的高官命妇又攀谈了一会儿——沈逢姝主要是在吃零嘴——门口忽然传来太监吊着嗓子的唱喏：
“陛下驾到——”
沈逢姝吓了一跳，胡乱把小点心塞进袖中，和北野陵一起跪了下来。
方才御花园中北野陵与她的地位最高，因此眼下也跪在人群的最前排。
只看到明黄的衣袍翻飞，旁边跟着一双银线纹云墨色官靴，旋即草药与血腥气交织的味道扑鼻而来，
沈逢姝一惊。
便听见皇帝因常年服用丹药而中气不足的声音：
“平身吧。”
沈逢姝低着头起身，哪知袖子却似乎被人踩住了，她猝不及防，便往前倒去。
惨了惨了惨了。
小姑娘绝望地闭上眼。
在皇帝面前摔了一跤，除了说是在拜早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紧接着，却没有像预想那般倒在地上，反而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哎？
沈逢姝愕然睁开眼，旋即撞入那片温柔的琥珀海。
那人小心翼翼将她扶好。
他的声音沙哑而温存，带着几分笑意：“四小姐小心。”
是拙赤！
沈逢姝隐约听到身后的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确实，拙赤这般出挑的人物，温润中有风骨，透练中有圆融，放在帝都都少见。
她耳朵又开始发烫，小声嗫嚅道：
“谢谢先生。”
这时，皇帝也咳喘着笑起来：
“四丫头还是这么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