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符成
大雪初停,风声渐小。
在满先生转身时,风声骤停,万籁俱寂。
下一瞬,异象消失,一切恢复正常。
场间只有李春风似有所感,目光直直的盯着满先生,却不发一言。
满先生笑容不变,只是轻轻吐出两字:“符成!”
话音落,他的气势节节攀升,杀气如潮水般外放,大步迈向黑袍赶尸人。继续开口说道:
“旁门左道能另辟蹊径炼出尸妖,颇为难能可贵。放在往日我不会为难于你。可今时今日,情况却特殊,我要的东西至今未到,只能借你的尸妖一用以作替代”
黑袍人和年迈道人皆是如临大敌,面上神色紧张,连连后退。满先生的气势太过骇人,杀气中混合着莫名的古怪气息,让人望之生寒,远不是他们二人能够抗衡。
“不要紧张,只是借你的尸妖一用,而且不白借,你现在卡在金丹中境,如果无机遇和外力的话,恐怕再难有寸进。只要你点头,事后我可以助你达金丹上境。并送你一篇法决,丹破婴成之事亦无不可。”
黑袍人原本已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他实在想不明白,尸妖之事本就是极为隐秘之事,涉及到他大道根本。
而且赶尸人向来独来独往,他性格孤僻,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他炼制尸妖功成之事。可眼前这个棉袍先生怎么就对此事这么肯定?
待听闻此人能助他突破中境,甚至有望摸到元婴境门槛,他的面色稍霁,不自觉露出一丝喜色。
可转念间便觉不妥,修行事乃逆天事,与天争,与人争,其中凶险难熬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也,哪能凭陌生人几句话就能成事的哪。
况且个人知个人事,他的资质根骨只能算是中上,能炼出尸妖已算是祖师爷睁眼,耗尽全部气运之事了。
能否更进一步一靠天也好意,二靠个人也罢,反正如何都靠不上眼前此人。
但是此人的气势实在强的离谱,直截了当地拒绝恐怕不妥。
想到此处,黑袍人嘴上应道:
“多谢先生看得起马某人,但是尸妖与我太过重要,容我思考片刻,回客栈禀报父亲,再做定夺”
赶尸人并无门派类别,向来是家族传承,父传子,子传孙。因此自称马某人的黑袍人才找托词说禀报父亲。
满先生一直注视着黑袍人的神态变化,他常年与尸体为伍,对待人情世故如稚童般不通世事,刚刚话语中就错漏百出,表情变化更是全部挂在脸上。
“罢了,念你尽心尽力修复通道结界的份上,虽然算是帮了我倒忙,但毕竟是为百姓出力,我且不杀你。不过尸妖还是要借用一下,我自己动手吧。”
话音落,满先生伸出右手,五指弯曲成抓物状,距离马姓黑袍人约三尺远,隔空抓向他的脖颈。
黑袍人自知不敌,脚尖点地,身形如鹰隼般倒拔而起,欲远遁而逃。
只是身形刚刚约起一尺有余,就如被施了定身术般悬空静止。
双手抓挠脖颈,如上吊垂死之人般双脚乱蹬,脸颊血红,喉咙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满先生只是略施手段,不愿伤其根本,因此右手五指弯曲合拢,同时手臂后撤。
随着他的动作,有半透明状的人形物体从黑袍人身体中被生生剥离出来。
人形物体甫一接触到外界,便迅速实体化。
如果赵伍承还在这里,他定是大呼过瘾,因为人形物体由虚到实的过程甚是神奇,只见它先是出现双手双脚,再是头颅五官,最后由外向内慢慢出现主体躯干。
不出所料,人形物体果然是一具尸体。它的皮肤呈灰青色,獠牙外翻,眼睛似睁非睁,只能看到一条细细的缝隙,其中隐隐有波光流动。
细看之下,肚腹处一放一缩,竟然还有微弱呼吸存在。
郭襄玉在后看的暗暗称奇,只觉尸妖真是诡异莫名,难道尸体化妖后,已经由死转生,有了生命气息?
暗自想着如果赵伍承还在的话,定是能大说特说一番。
满先生将现身的尸妖抓至身前,大略扫视一番,微微点头道:
“躯体强度尚可,已是到了化妖中段,倒是可以短暂承载外力侵袭,当前这个情形下,当个容器再也勉强够了。”
眼见尸妖被夺,黑袍人急怒攻心,气喘吁吁的就要起身上来拼命。
“你莫要着急,我向来说话算话。”
满先生以话语制止黑袍人起身,随即伸出食指点向其下丹田处,口中念道:
“炉鼎本已灭,有火复炼形。”
黑袍赶尸人只觉体内一颗金丹如被架在火炉上炙烤,疼痛难忍。
本已品相固定的金丹外层竟有开裂的迹象,显然是得到了二次熔炼的机会。
他知道这是一次大机缘,忙强撑身体起身,看了一眼尸妖后,对满先生躬身施礼道:
“先生神通莫测,望先生信守承诺,照顾好尸妖,在下先行告退,自行找地寻求突破。”
满先生点头道:“明日午后在小镇口耐心等候,有人自会替我归还尸妖。且去吧,机遇难得,不要耽误了再次熔炼的时辰。”
黑袍人再次长躬到底,起身后对身旁的年迈道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言不发地向着小镇外的群山方向奔去。
李春风摇头说道:
“以他自身潜力助其突破金丹中境,无疑是拔苗助长,以后即使有你的法决作为破境助力,最多也只能止于元婴初期了。可惜可惜”
满先生瞥了眼李春风,并未搭话。只见他一挥衣袖,将尸妖收于袍袖中,转头望向水幕处,喃喃自语道:
“通道结界明日必破,在此之前,我要陪小伍最后守岁一次,另外再安排一些后续之事”
“这道大符最多能撑到明日午时,你要早做打算,一旦符破,你还留在此地,那便是大麻烦,说不准便是”
李春风面露犹豫,后半截话终究是咽回肚内。
“时辰上是有些紧了,我自有主张。”
“还有,这道符最多能遮挡住方圆三十里,莫要出此范围”
李春风忧心忡忡,又再次叮咛道。
满先生对其摆摆手,又看了眼郭襄玉,对李春风说道:
“通道结界打开之时,要好生看护住你的徒儿,结界一开,是少年的机缘,亦是他们的一次大险境,不可有半分疏忽。现今符已成,我于小镇内行事再无顾忌,明日再见吧”
“老金,时隔经年,期间琐事缠身,你我又都是倔性子,自然多有疏远。可此次相见,我内心欢喜多过其他,我们应大醉一场的!”
多年未见,经过刚刚短暂照面,二人复又熟悉如初,见满先生要暂别,李春风知晓,喉咙发紧,将压抑在心中多年的话脱口而出。
满先生闻言身形稍顿,回身摆手笑道,
“春风,你我之间,说这个就俗了。若我真要计较这些倒槽婆妈之事,就不会有幻蝶传信相招了。既是兄弟,亦是挚友,又都是男人,不说这个!至于大醉一场之事,待明日了结此地之事,我将暂别人间几年或者几十年,这场酒先余着吧,等返回之时,我自去寻你。你的春风得意酒,真真是好多年未尝到了,还真有些馋了!”
满先生语气平淡,话语间蕴藏的豪迈之情悄然荡漾。
只见满先生一步迈出,身形骤然消逝于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