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怨童
晚餐后，是由云疯来收拾餐盘。应当说，这栋房子里所有的脏活都由他来做。
至于其他人，都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怨童在晚饭后就上了二楼。云疯知道，他应该是要去自己的房间找自己，实施系统所说的“怨童的惩罚”。
只可惜，怨童注定无法如愿了，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在房间里找到人。
果不其然，怨童上去后过了片刻，云疯便听见她失去耐心的抓狂喊叫。
他没有任何反应，面无表情地清洗着餐具。
他手上的伤口包着一张蓝色的布料，但实际上内里已经愈合，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作出的伪装。
刚把最后一只银质餐碟放到橱柜中，云疯便感觉背后一凉。
转过身，怨童正眯眼看着他。
“你来陪我玩游戏。”
“不是说客人们……”
“那是明天！我现在就想玩。”
“……”得了，估计是没找着人心情不好，作为npc又不能更改自己定下的规则，只能拿自己出气了。
“想玩什么？”
怨童将自己的头歪成九十度，几乎跟肩膀平行。原本童真可爱的动作被他做出来显得十分诡异。
“姐姐的人偶娃娃。”
云疯回忆了下，不记得林志的房间有摆着这种东西。
怨童摆明了要刁难自己，确定自己拿不出手，才能找着机会拿他出气。
他却没有拒绝，此时拒绝无疑是死路一条。既然能提出这样的游戏要求，那么池笑的人偶娃娃应当是存在于这栋房子里的。
走上楼回到林志的房间，云疯四处翻找了一番，确定这里并不存在他要找的所谓娃娃。
他于是拉开被子。
那个棺材盖子对于云疯来说，要拉动实在有些费力，于是他索性没有盖上去，盖子的上沿刚好落在棺材的中间位置，留出池笑的上半身。
他揭开床褥往下看去时，池笑的眼睛依旧是睁着的。
“……”所以说尸体是不用眨眼的吗。
“你的人偶娃娃在哪？”
“我……不能告诉你。”
“我用东西跟你换。”
“我……不换，我的娃娃……是世上最……最漂亮的。”
“不。”云疯严肃地反驳她，“我的娃娃才是最漂亮的。”
“不不……“池笑明显有些着急，笨拙地反驳他，”我的……才是，我的才是！“
云疯没再说话，而是在自己的影子中寻找曾经契约的一只生灵。
那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听说精灵一族的生命力极为旺盛，如果能跟他们契约，说不定自己几个月都不必再契约新的生灵。
但他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正儿八经的精灵，怎么可能会生活在他所在的那个鬼地方！
最后他倒是找到了一只精灵，但却是一只已经堕落了的黑精灵。契约之后对他的生命根本没有半点帮助。
没想到，现在却能派上用场了。
精灵一族向来以美丽而淡雅的外貌著称，赞美精灵的高雅诗歌数不胜数。但事实上黑精灵的美貌却更甚，除了美艳的外表之外，他们还带着勾人心魄的邪恶魔力。
而云疯召唤出的这一只便是其中的典型。
精灵一族喜好自然，往往用绿叶和代表生命力的枝条来修饰他们的服饰。而这只黑精灵却是选了黑玫瑰作为装饰，在未被填满的空隙中还加上了边缘为白色的黑色喜林草，裸|露的大腿和腰背皆是缠绕着黑色的荆棘。
饶是云疯见过各式美丽而神秘的生物，也忍不住赞叹精灵一族造物者的鬼斧神工。
召唤出的精灵尖长秀气的耳倒是与普通精灵如出一辙，但相比于外貌淡雅清冷的精灵族，她的脸庞却要艳丽魅惑得多。
她只有莫约二十公分的大小，绕着云疯转了一圈，不满地撇撇嘴，“您可终于愿意放我出来了。”
云疯却没理她。这家伙看着是极美，实际坏心思却多得很。当初他能契约上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他看向池笑，问道：“如何？”
“漂……漂亮！”瞧瞧，这说话都有劲了。
池笑看见黑精灵的那一瞬眼睛都勾直了，视线黏在这美丽的生物上片刻都不愿离开。
“现在，该你表示诚意了。“
“娃娃，在我的裙子底下。“毫无之前坚守底线的正气凌然。
云疯连走个路都能喘不过气来，此刻将她整个抱起，已是费了全身的力气。
遮挡着底部的裙子移开，他果然看见了棺材最底下藏着的洋娃娃。
云疯拿起娃娃，将池笑重新放回去，又转头吩咐黑精灵留在这里陪她，若有人进了及时躲起来告诉自己。
精灵原本还有些不乐意，但一扭头看见池笑满眼抑制不住对她外貌的欢喜，颇为得意地昂起头。
安顿好这一切，云疯抱着娃娃转身欲走。
刚走了几步，又隐约觉得不对，重新折返回来，两根手指拎着娃娃问池笑：“它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
“嘻嘻，没有。”
云疯瞧着她脸上遏制不住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
信你才有鬼了。
他盯着娃娃的眼睛看了一眼，便拧起眉头。
“这家伙生出半灵了。”
万物有灵，死物经历了漫长时间或是被强大的执念影响的话，也会生出灵智。
只不过这个娃娃只有半灵，只能简单的“看到”世界，体会不到人类的情绪。
“嘻嘻，被你发现啦！”
云疯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这小破孩未免太皮了点。
……
怨童坐在堆满玩具的地面上，心中却盘算着待会要如何处置没能为他带来玩具的人。
他的哥哥会是两手空空，还是随意找了个娃娃交给他呢？啊，要怎么样惩罚他才好呢……
啊，有了。如果是两手空空，那就割掉他的胳膊算了，要是随便找的娃娃……这样差劲的眼睛，倒不如挖下来当作收藏。
这样想着，怨童的眼睛都愉快地眯了起来。
嘭嘭。
房门被敲响。云疯走进门内。
看清他手里所拿着的东西，怨童脸色一变，突然间便卡了壳。
“……你从哪里找到的！”
“有人敲了我的房门，我出去时就看见它了……“
“你撒谎！”
“我没有……”云疯被吓到一般，浑身一抖，畏畏缩缩垂下了头。
怨童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他也根本不知道池笑的人偶到底被她藏在哪里，所以才提出要让“林志”去找的要求。
“林志”不会说谎，那就是一定哪个玩家……已经率先找到了池笑的尸体！
今天一整天，没有任何让他开心的事情发生！
可怨童实施惩罚必须要有理由，眼下云疯已经完成了他的要求。
他深深看了云疯一眼，“你先回去吧，准备好明天的‘玩具‘。”
明天，他一定要好好跟这些客人玩玩。
……
云疯再上楼时，却发现系统分配给自己的原先的那个房间门口站了一人。根本无需他辨认，荒炙的身形和气息已然烙在他最敏感的神经末端。
他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头。转身去开林志房间的房门。
“喂。”荒炙却突然出声叫住他。
“这里面的人，你见过吗？”
云疯垂着的头向他那边偏了一点，怯懦地摇摇头。
“没有？”荒炙拧眉。
“……没，没有。”
“那声音呢，你在他隔壁，有什么声音总能听得见吧。”
未等云疯摇头回答，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您认识这个房间里的玩家？”
云疯辨认出，这声音时晚餐时那个黑发黑眸的青年。
闻声看过去，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门走出一人，果然是那个人。
荒炙也看向他，闻言冷笑了声，“自然，我对他可是熟悉得很。”
云疯：“……”
谢邀，请不要乱攀关系。
青年迈步走了过来，与荒炙一道，在云疯的房门前站定，视线却放在荒炙身上，“敢问阁下名讳？”
“荒炙。”
荒炙虽为高位神，但名字却鲜少为人知道。因为只有神明中，才偶尔会有人敢直呼他的姓名。
“晚餐时便觉得您熟悉，果然是荒炙大人。”青年脸上的从容散了些。
显然，少数的知道傲慢神名为荒炙的人中，他也是其中之一，甚至是在某些场合见过。
荒炙斜睨他一眼，罕见的愿意正眼看谁。这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反应却还算淡定。
他对强者，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实力上，都抱以欣赏。当然，敢契约他的那个臭小子除外。
“容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封云。”
云疯手一顿，这倒是有缘，与他的名字刚好颠倒过来。
荒炙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真有意思，住你隔壁的家伙叫云疯呢。”
封云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过他的大名许久，却从未有机会见面。”
大名……
云疯皱眉，这哪跟哪？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名气？
“嗤，大名……这倒有意思了。”
封云一怔，“难道您不是……”
“我从前可从未听过这等人物。”
“那您……”
又是为了什么来找他。
荒炙咧开嘴，笑得残忍：“我啊，是来找他寻仇的。”
被那家伙契约的耻辱，他至今历历在目。
被契约者对他的契约者有着天生顺从其命令的特性，只有力量格外悬殊时，才可能打破这一规则。
但那时……云疯契约所用的阵法的疯狂程度，哪怕是荒炙，在被契约的那一瞬也无法做到去攻击他。
他从未有那一刻那样狼狈过。只能躺在阵法的中央，仰视着那个面无血色，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的青年。
那个如纸般苍白脆弱的人，却对身为神明的他毫不畏惧，只是面无表情，冷冰冰地审视着他。
荒炙再不堪忍受如此屈辱，双目嗜血，咬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
那人偏头，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答案。
“……我叫云疯。”
青年倏地笑了，惨白的唇色因这一笑而露出唇里面猩红的舌尖。
荒炙躺在由青年的鲜血混成的血泊中，因为契约而流逝的大半生命力让他无力再保持清醒。在合上眼的那瞬间，他听见落在耳边的喑哑声音。
“……我叫云疯。”
“疯子的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