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怨童
“你找到我啦。”
女孩脸上呈死后的灰色，布着一些黑色的尸斑。没有眼白的纯黑色眼球一眨不眨盯着他。
云疯面无表情地把被子重新盖好。女孩的脸庞被他毫不留情地全部遮住。
居然就藏在这里么，会不会有些过于随便了……
他想到什么，又重新拉开被子，于是毫无意外再度跟那双大眼对视，
“……你叫什么名字”
“池、池笑。”她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弟……弟弟，叫池泣。”
“……”
这尸体也未免太不敬业。他还没逼问，已经全部招供了。
“你听见了什么？”
这是问刚刚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了。
“你把哥哥……弄、弄丢了。”
云疯果断拉上被子，将她的脸再度蒙住。
很好，又多了个麻烦。
即便这局游戏结束，他也不能放池笑回去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如果被她透露出去，无论是被外界的谁知道，对他来说都非常危险……
池笑的尸体在之后还要交给怨童，这样一来，他就不能在游戏中解决了这个麻烦。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游戏结束后契约她，然后一同带走。
至于为什么不能现在契约……
池笑是玩家最后要交给怨童的唯一通关条件，如果她体内的契约被怨童发现，惹来更大的事端反倒得不偿失。
想清楚后，云疯粗略估计了下现在的处境。
他现在所替代的“林志”，明显是被怨童池泣作为报复对象囚|禁了。每日的工作大抵是将怨童当作主人一样伺候……
云疯有些头疼，他最不习惯应付小孩了。
多想无益，为今之计……
他把褥子重新铺好，往下窜了窜身子，将自己重新埋进被子里。两边身子的温度差异依旧让他不舒服，但也勉强可以忍受。
先睡一觉再说。
云疯是被脑内的系统电子音吵醒的。
【请各位玩家前往一楼餐厅，参加“怨童的晚宴”。】
【请各位玩家前往一楼餐厅，参加“怨童的晚宴”。时限截止到6点15分，未赴约者，将受到来自怨童的惩罚。】
他起身，将上身佝偻着，脸上的表情则变为麻木。这正是“林志”平时的姿态。
脚上的锁链限制了他的动作，只能半步半步前进。
等云疯赶到一楼餐厅时，餐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主位上坐的是怨童——池泣。
怨童的年龄看上去大约十岁左右，肤色与躺在棺材床里的池笑一样，皆是已经死去多时的灰色，只是没有那些黑色的尸斑。
他身上的衣着是贵族才会有的华丽装束，上身刺绣精致的蓝黑色马甲与白色的内衬衬衫，套着件翻领刺绣的靛蓝色外套，只到膝盖的紧身米色裤子，从膝下至小腿露出的则是里面的灰色丝袜，黑色的皮质短靴上，别着雕刻精致的金属扣。
见“林志”终于下来，怨童坐在主位上，目光阴冷地看向他。
“也许我应该将你的锁链解开……”他盯着“林志”，“再将你的双脚砍断。”
“这样，你从楼上滚下来或许会更快一点……哥哥，你说对吗？”
他的声音是诡异的两道声线，一道为阴冷的童声，另一道则像是尖细的成年男性的嗓音。听上去极为瘆人。
云疯闻言，麻木的脸上作出相应的惊恐表情，脚上的步伐也仿佛忌惮般加快了些。
作为奴仆的他自然是没有位置可坐的，他站在怨童身边立着，维持着人设小声嗫喏道：“下次……再也不会了。”
餐桌上坐着的八位玩家，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厌恶。毕竟系统曾经提示过，怨童的心情暴躁时很可能作出对他们不利的行为。
他们这些个玩家都是战战兢兢，害怕哪里不对惹到怨童，结果这npc一上来，就让其发了好大的火。
怨童取出挂在他上衣口袋的怀表，掀开表盖放在桌上。
“还有两个。”
表上的时间只到6点10分，距离系统给出的6点15，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但显然他已经感到不耐烦了。
有几个玩家们注意到，心中对云疯的不满又转移到省下两个还未赶到的玩家身上。
真是疯了吧，在这种游戏里还敢这么放松警惕？莫不是已经被人杀了……
云疯见状，默不作声地呆在怨童身后，一边询问在他影子空间中的林志，待会儿晚餐他需要做的事情。
被契约者实力不够的情况下，对契约者的命令无法违抗。于是存在于他影子中的林志只能如实回答。
得到答案之后，云疯拿起银质的刀具，开始切起桌上巨大餐盘中的牛肉来，撒上调味料，将其切成十二人份，分到所有餐桌的位置上。
其中给怨童的那一份，他没有放黑胡椒碎，而是挤上满满一层番茄酱汁。
怨童终于露出笑意，对他的殷勤颇为受用。
云疯接着拿起桌上的装汤羹的餐盘，开始往里面盛熬煮好的奶油玉米汤。
指针到6点14分多的时候，众人才听见楼梯传来的脚步声。
这步伐的声音过分悠哉沉稳，惹得包括怨童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纷纷往楼梯口那里看去。
来人很高，至少在190往上。与他身高相匹配的，是一张极具侵略性的面庞，眉眼唇鼻，皆如鬼斧神工一般，英挺凌厉，野兽般的气息让他整个人有种独特的性感，又让人生畏。
男人棕黑色的短发靠后拢着，灰绿色瞳孔中除了烦躁，不带任何旁的情绪，仿佛那双眼睛里从不会产生惊惧之色。
不知是否是怨童的原因，这座屋子里的温度很冷，大多数人都穿着厚实的外套，但这人却只穿一条略薄的黑色长裤，上身是件白色短袖，从上面印着的图案来看，显然是不知从那里捡来的地摊货色。
衣服算不上好看，但其露出的精壮蜜色手臂，以及薄薄布料下的紧实肌肉，都给人以极为性感的独特冲击感。
云疯刚给怨童的那份汤里加好糖浆，此时抬头看过去，端着餐盘的手就是一抖，险些将汤羹倒在怨童身上，惹来其不满的一瞥。
他忙收回视线，收拾好情绪。把餐盘放到怨童面前后，就退到他身后垂下头。
云疯此刻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原因无他，实在是来人他太过熟悉……
曾经的傲慢神——荒炙。
而他之所以认识荒炙，是因为半月前他强行跟荒炙结了契约……
他的体质极其特殊，自从他觉醒天赋以后就需要一直同各种生灵结缔契约，来弥补生命力的流逝。
可他的身体就好像个无底洞一般，即便是跟具有强大灵力的生灵契约，也不过能撑过堪堪几日……
他也从许多地方打探过解决方法，最终只找了一条路——成神。
而参与《神明游戏》是他挣脱这一切的最直接的途径。
但游戏的过程为足足两个月，以他的身体，莫要说两月，哪怕是进入游戏两天，都足够他死得透透的了。
为了参与游戏，他筹备了许久，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契约一个能让他足够活过这两月的强大生命体。
而荒炙，便是这最为关键的一点……
他至今仍记得被自己契约后的荒炙的表情，震怒与狂躁并行在他灰绿的瞳孔，咬着牙说定要找到自己，还有从他喉间溢出要将自己“碎尸万段”的字眼……
……
跟荒炙分到同一个副本，云疯可不认为这是巧合。
神明游戏最后的考官历来都是由几位高位神担任，荒炙虽然几十年前失去神格，但作为曾经的主考官之一，他在神明游戏中的话语权远超旁人想象。
只是，游戏还不至于将他的身份也同样暴露给荒炙，即便是神明，也无法将游戏规则架空。
云疯定下心。
还好，应当只是动了些手脚将他们分到一个副本而已。日后会如何他也无法预料，但最起码瞒过荒炙一两个副本，他还是能做得到的。
怨童看到荒炙，似乎是忌惮着什么，将自己的脾气硬生生憋了回去，只硬梆梆怼了两句：“迟到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玩家都不想跟关卡boss坐得太近，因而最靠近怨童的两个位置皆被空了出来。
荒炙慢腾腾落座，他的位置距离站在怨童右后方的云疯很近，但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npc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他睨了眼怨童身前的怀表，挑了下眉。
怀表的指针刚好指向15分。
怨童：“……”
他心中有气，但荒炙的确没有迟到。即便是他，在游戏中要发脾气也必须有合理的理由。
他看向左手边空着的位置，心中有些变态的快感。这个人必定是要迟到了，他又有机会找到乐子玩玩了。
“还有一个家伙呢？怎么没来？”
出乎意料的，先出声的人是荒炙。
怨童对他的冒犯感到不悦，但终究是没有开口指责。
“没有赴宴的无礼之人，我自然会惩罚他。”
云疯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不知道那个胆大包天没来赴宴的人是自己。
怨童看了一眼表，决定再等一会儿。等那个不知死活的客人到了，他找完乐子再开饭也不迟。
可一直到20分时，剩下的最后一位客人依旧没有来。
“看来你们的一位同伴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怨童的表情有些阴狠，却又无处发泄。他轻轻瞥了一眼右边的云疯，突然间便笑了。
“把你的手伸过来。”
“……”
云疯顺从地伸出左手。
怨童手里的锋利银叉猛的扎入他的手背，血液瞬间从破裂的血管中溅出，顺着他的手背一滴滴落向地面。
怨童这才心满意足，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好了，各位用饭吧。”
云疯捂着手上的伤口，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好似是因为疼痛引起的痉挛而颤抖。
他一边做戏，一边心中暗骂。就他这破身体，知道他一滴血有多精贵吗？
而荒炙的视线也转移到他身上。倒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只是经过跟那个家伙的契约仪式，导致他现在对血液的味道有些厌恶。
但他只瞥了一眼，就转了回去。
见桌上的人显然顾忌着餐食是否会有问题，都没有开动，怨童故作不知，微笑着问道：“怎么没有人试试主厨的手艺？”
说着，他用染着云疯血液的叉子叉起一块肉，肉块的番茄酱汁跟叉子的血液混在一起，一同被送入了口中。
他细细品尝了片刻，重新看向桌上的众人。
“陪我玩游戏是件很费体力的活动……”他意有所指。
“什么游戏？”
率先开口的是一个黑发黑眸的年轻男人。他声音平静，自始至终除了见到荒炙时有些讶异之外，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他的表情。
怨童没有回答他，而是指了指云疯，“明天他会为你们准备游戏的道具……”
“抽到什么，就要陪我玩什么。”
说话的男人沉默片刻，拿起切肉的刀子，将肉分成几块堪堪能入口的大块，几下塞进嘴里。吃完肉，将汤羹旁边的勺子随意撇开，端起盘子一股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其他人见状，也犹豫着吃了几口。只有少数几个人依旧没有动作，这其中就包括荒炙。
他连半点视线都未分给桌上的其他人，一双眸子盯着他对面空着的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分明他没有看着自己，但云疯却觉得后背发凉，也愈发坚定原先的想法。
绝对，绝对不能被这家伙逮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