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恐怖片
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摸鼻子，挠脑门，各种小动作不停。
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一些，可腿就是控制不住的轻抖，是不安，也是焦虑。
明明生病的人是何眠啊，检查报告上的人名也是何眠，屈昂却比何眠本人还紧张。
与紧张的屈昂不同，作为患者本人，何眠还有心情偷偷发笑，只觉得这样的屈昂太少见了，像一个等待打针的小宝宝，莫名可爱。
“你还有心情笑！我这么紧张，你怎么——”屈昂看到何眠嘴角悄悄往上翘边，气得把脸扭到了一边，抱着膀子，气哼哼的。
我笑出来了吗？
何眠摸摸脸，赶紧收起笑容：“我自己进去吧。”
“我——”屈昂迟疑了，刚要抬起的`臀`部又坐了回去，点点头，“我在外面等你。”
天地无畏的他，第一次，怯了。
当何眠推开医生办公室大门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杨灿石头落地的欣慰笑脸，劝说了这么久，何眠终于肯来医院检查了，杨灿是相当高兴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吧？给我看看。”
拿过报告，杨灿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放松渐渐转为紧绷，当他翻开报告的时候，似乎还偷偷的深吸了一口气，而当事人还在好奇的盯着杨灿的表情看，内容他也看不懂，就看杨灿表情什么都一目了然了。
杨灿认真看完ct，疑惑在脸上蔓延，然后抬脸细看何眠。
何眠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眨巴眨巴眼睛回应。
推了推眼镜，杨灿看向何眠，一耸肩，笑容再次回到脸部：“没问题！没有扩散！而且，还有明显好转的迹象，怎么做到的？”
砰一声，屈昂推开了门，紧张的问：“怎么样了？”
看到好友那个面部肌肉每一块都在纠结着，杨灿找到了答案，咧嘴一笑：“原来是爱情的力量啊！”
“那化疗——”
“你不是想等拍摄结束后才来住院吗？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也许化疗和放疗都不需要呢。”
“灿啊！”屈昂给好友一个大大的熊抱，激动的摇了摇，“你是我们全家的希望啊！”
那个语气仿佛杨灿成了屈昂的救世主，好像现在就能带领他和何眠一起奔上复兴大业。
屈昂烦得不行，一脚踢开好友，对何眠说道：“多休息，注意饮食，多吃轻淡的果蔬和新鲜的蛋奶肉，按时吃药，有什么问题立即打给我。”
“好，谢谢您，杨医生。”何眠感激道。
“害！跟杨灿不用那么客气，尽管使用吧！”屈昂一把揽住好友的肩头，“他不怕麻烦！最喜欢助人为乐了，以前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呢！公交给孕妇让座，扶老奶奶过马路，我们灿啊，就是个善良的小天使。”
“我是什么小天使啊！你的眠眠才是吧！”杨灿被好友亲昵的语气恶心到了，翻个白眼。
何眠听他们亲昵的语气，似乎不是成年以后交的朋友：“你俩是同学吗？”
“就像你和周一他们一样，我和杨灿是初中同学。这家伙上初中的时候，因为长得太秀气，还被邻班男生误以为是女生表白——”
杨灿一把捂住屈昂口无遮拦的嘴巴：“草！说这个干嘛！”
他有理由怀疑这混账东西是怕自己把何眠抢走，故意揭自己短。
本想跟他说：你自己的宝贝自己收着吧，没人跟你抢！
不过这家伙难得一见有这样的表情，也太有意思了，不逗逗怎么说得过去呢！
杨灿伸出胳膊，轻轻环住何眠，黏糊糊的来了一句：“眠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好好的——”
但是令杨灿没想到的是——何眠竟然反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也是，杨医生。”
屈昂的圆眼睛啪一下立了起来，一把扯开好友胳膊：“干嘛呢！”
“撤了！”屈昂拉着何眠就往外走。
杨灿看着何眠的背影，笑容散去，心里那些深埋的失落开始翻江倒海。
何眠，你要知道，敏感的人，最辛苦啊。
屈昂越想杨灿那家伙越觉得危险，杨灿这混账东西打小桃花就多，男生女生都喜欢跟他玩，人缘好到爆棚，而且杨灿是他唯一承认外貌和品质都非常出众的家伙，这家伙在何眠眼前晃悠——
不过，灿是直男啊。
可何眠曾经也是直男呢。
就在内心被古怪念头拉扯的时候，何眠突然问道：“那是杨医生的女朋友吗？”
“啊？什么女朋友？”
“杨医生办公桌上摆放的照片，那个很漂亮的女生不是杨医生的女朋友吗？”
“是他前女友，去年过世了。”
“原来是这样——”何眠若有所思。
屈昂不明所以：“有什么不对吗？”
“总觉得杨医生身上有一种化不开的悲伤。”
屈昂哑然失笑，摆摆手：“别闹了，不会的！那家伙血厚着呢！他可不会随便emo！”
他俩正聊着，一个人影从何眠的前面一闪而过，他猛地站住，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里喃喃：“妈？”
“妈？”屈昂诧异，他记得何眠提过一嘴，不是失踪了吗？
何眠不顾一切的追过去。
却只看到墙上挂着心理咨询科的牌子，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人来人往的，都是就诊的患者，每张面孔都是陌生的。
这里并没有他的母亲。
母亲的身影就那么的消失在了忙忙碌碌的走廊里。
是我看错了吗？
自我质疑的时候，屈昂也追了上来：“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我妈了。”
屈昂疑惑：“你妈到心理咨询科干嘛呢？”
是啊，干嘛呢？
一个失联了二十二年的人——
他怅然若失着。
“你妈叫什么？我帮你查查吧，应该有线索。”作为这家医院院长的小儿子，调出患者档案这点小事还是能轻易办到的。
“王婉，她叫王婉。”
屈昂立即给母亲发去了微信——帮我找找咱医院有没有一个叫王婉的患者。
母亲的回复也很简单——患者的档案是有隐私保护的，不可随意调阅。
屈昂叹口气，只得把微信内容发给了医院的董事——白恒。
白恒痛快答应了，不过五分钟，就发了过来——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患者。
屈昂把调查结果给何眠看，何眠大大的眸子里，盛满了困顿，好似蒙了一层淡霜，垂下脸，淡淡应道：“嗯，谢谢。”
见他失魂落魄的，屈昂想着哄他，手指在何眠的下巴上挠了两下，就像逗弄着小猫咪一样：“去看电影啊！”
何眠不愿意把自己的低落心情传给屈昂，强打起精神：“好哇！”
正巧今天的排片感人，一部是动画片熊出没的大电影，一部献礼片，还有一部恐怖片，为什么没有爱情片呢？
这排片是单身狗弄的吗？对情侣太不友好了！
首先，排除恐怖片，屈昂站在熊出没和献礼片前踌躇，正不知道该选哪个好，忽的，何眠那边说道：“买完票了，走吧。”
“嗯？哪部电影？”
“就这部，你一直在看的《鬼哭狼嚎》。”
“……”喂喂！这不是恐怖片吗！
我什么时候在看这个了？
屈昂一低头，卧槽！海报就在他的脚尖前摆着。
屈昂想拉住何眠，可是手刚碰到何眠的肩头，立即缩了回来，他没有办法诚实的告诉恋人——他怕鬼，怕跟鬼有关的一切，就算明知恐怖片是假的，也会怕得要死。
他强装镇定，挤出一丝笑，一口大白牙都露了出来：“吃爆米花吗？可乐？雪碧？”
“嗯，爆米花，矿泉水吧。”
屈昂举着一个大桶爆米花走进了影院。
为什么今天的影院似乎更黑了一点呢？
影片还没播放，他暗忖：还没开演，为什么不开灯呢？
环顾影院，来看恐怖片的几乎都是情侣，谁特么谈恋爱看恐怖片啊！有病吗？不是应该看那种热吻的爱情片吗？什么你侬我侬的，或者脱衣服往床上奔赴的动作片也好啊，啊喂！那个才是成年人应该看的啊！
屈昂如坐针毡，好像被强行按到电椅上受刑的罪犯，忐忑的要命。
现在换票还来得及吗？
一扭脸，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何眠的位置是空的！
他吓得差点大叫，噌一下站起身，怀里的爆米花崩到了前面一对小情侣的身上。
何眠呢？
就在他惊愕的时候，何眠拿着一杯奶茶姗姗走来。
何眠笑着说道：“天这么冷，喝可乐太凉了，喝点奶茶暖暖胃。”
屈昂眼睛一亮，心想：这是个好主意啊！多喝水，多上厕所，这样就可以尿遁躲在洗手间里，最好就这样一直熬到散场。
我好聪明啊！
打定主意，屈昂一把抢过何眠手里的奶茶：“mysweet！你好贴心！”
何眠坐了下来，说道：“要开始了。”
当片子开始，屈昂才明白情侣看恐怖片的终极奥义——前面的女孩一下子钻入男朋友的怀里，尖叫着：“啊啊！好恐怖啊！”
屈昂看着女孩，羡慕得都快哭了，如果他是女孩，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钻进何眠怀里，求抱抱，求安慰了，岂不美哉？
可是他不能啊！一米八四的他，人前维系的都是高冷男神范儿，就那么的钻进一米七的何眠怀里，不会太丢人了吗？
电影剧情非常简单，单亲妈妈带着自己的儿子居住在公寓里，然后接连发生了诡异的事件……
平生第一次，他跟女主角共情了，跟女主同时体会到了恐惧的心情。
他屏住呼吸，几乎和屏幕中的女主角同频了，女主害怕的尖叫，他就捂住自己的嘴巴，直到终极大boss，最终的恶鬼出现，那个鬼太他妈瘆人了，头发盖住全脸，只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珠子，眼角还往下淌血，流了一下巴。
去他妈的形象吧！
吓得屈昂一下子把手里的爆米花扔了出去，一头钻进了何眠的怀里，拉出何眠的衣襟遮住了自己的脸蛋子。
他趴在何眠的怀里，静静地等了半天，不见任何动静，乖乖的从何眠的怀里探出脑袋，向外张望，屏幕上的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女主角流泪的脸，占了一整个屏幕。
啪嗒，有水珠掉在了屈昂的脸颊上，他伸手一摸，摸到了那个湿泞，抬脸，他看见何眠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断了线似的。
“何眠？”他纳闷，没想到竟有人看恐怖片能看哭了的。
现在的剧情正进展到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挺身而出，跟大鬼殊死搏斗的阶段。
何眠似乎都没发现自己哭了，低头看他：“嗯？”
这么一低头，那眼泪一下子滴入了屈昂的眼角里，然后又顺着眼眶滑了出去，仿佛，这一滴泪，是他流的。
“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何眠手指抚上自己的脸，不出所料，摸出了一片湿，何眠笑笑，摇摇头，“肯定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害！多老套的说辞！你怎么还在用啊！屈昂想着。
何眠这才注意到怀里的屈昂：“你怎么在我怀里？”
屈昂立马坐直身体，恢复他往日的挺直腰板：“刚才没坐稳，滑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