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忐忑
尹东民早上起来的时候，客厅飘来一股子香味，那个味道很熟悉，是妻子平日里最常做的蒜苔炒肉。
身边的妻子不见了踪影，难道是妻子好了？
他急急忙忙的来到客厅，桌子上摆好了两菜一汤，一个蒜苔炒肉，一个排骨炖茄子，还有一个鸡蛋柿子汤。
而妻子正坐在一个崭新的轮椅里。
轮椅是何眠买的吗？
“小眠！”他喊了半天，却不见人影，来到何眠睡得客房，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他的小书包也不见了。
“臭小子！这是偷摸溜了！”
一扭头，看见阳台上晾晒的被褥床单和衣服，映在阳光下，如此斑斓，像是洒着最明媚的好彩头。
环顾整洁一新的房子，每一个相框都擦得锃亮，玻璃亮得仿佛不肯放过任何一束阳光，而乱扔的垃圾衣物全都收拾妥当了。
作为师父，此时他心里百感交集，妻子忽然扯了扯他的衣服，颤抖着手指了指自己的衣兜。
“怎么了？”他疑惑的把手伸进妻子的衣兜里，意外发现竟有一个信封，打开一看，一共三万元现金，都是何眠留给自己的。
何眠你啊——
喃喃着，仿佛在对老年痴呆的妻子说，又像是对已经走远的徒弟说：“我应该对那小子多说一句的——让他对自己温柔点，我应该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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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化妆间，他就发现气氛的不对劲，几个化妆师一见他就立即停止了聊天，开始瞎忙碌起来。
似乎他们议论的主角是他，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众人的注目，也就懒得搭理了。
过了一会，偶尔会从隔壁的化妆师嘴里听到诸如——被迫离职、太难伺候、不干了等等的字眼。
谁啊？承受能力这么弱，剧组这种高强度的地方哪允许玻璃心的存在呢？
下午的时光很适合好好睡一个懒觉，而不是在化妆室里任凭化妆老师摧残他的完美脸蛋，幸好今天拍摄的是现代装戏份，不用画那种大白脸。
敷上了一张面膜，他往化妆椅里一躺，舒舒服服的找了个最佳的姿势，闭上眼睛，养养神。
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其实昨日一整天他都在想着何眠，想着哈尔滨的何眠，甚至在想着哈尔滨——那个他从来都没去过的城市。
真想把杨灿的手机抢过来，二十四小时翻何眠的朋友圈，不止看现在的，还要看昨天的，上个月的，上上个月的，去年的，反正这五年内的朋友圈一个都别想跑，都想瞧瞧。
可是，就算那是杨灿他也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这不就是在宣告他在乎何眠在乎得不行吗？
不不！这种事，心里会伸出无数只手阻拦他的。
可是——
何眠啊！
你这个家伙，在干嘛呢？
好想知道啊！
不回来了吗？真的不回来了吗？
哈尔滨离这儿到底有多远啊？坐飞机几个小时呢？
胡思乱想之际，感到脸上一凉，面膜被揭去了，湿巾为他擦去了面膜的水分，碰触到脸上的，不是指尖的肌肤，他感到了那是一双戴了手套的手，心里甚是满意，看来这个化妆师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得意，他想着，看吧，我的化妆师承受能力就强，怎么折腾都没问题，说让戴手套化妆就戴手套化妆，多棒！
这么想着，倏地睁开眼睛，面前出现的人是他绝对想象不到的！
不是何眠又是谁！
他砰一下坐了起来，吓得其他几个化妆师一跳，纷纷用看着阎王爷的畏惧目光瞧向屈昂，又同情地望向了何眠。似乎是感受到了暴风雨前的宁静，几个没什么活儿的化妆师一个个溜了出去，把一个八人间的化妆室留给了他俩。
首先，见到何眠的喜悦冲昏了屈昂的头脑，尽管他还没搞懂何眠出现在这里的因由，嘴巴刚要咧出一个弯弯的弧度，可是当他看到何眠戴着手套的手握着粉底刷时，笑容凝固住了：“何眠，你在干嘛？”
何眠晃了晃手里的粉底刷，面无表情道：“给你化妆。”
“我是活人！”
“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死人！”
“只要我化妆的时候你不动，就跟死人一样了。”何眠说这话时不带一丝感情，冷冰冰的，那个语气完全撇清了关系，仿佛他们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在——”殡仪馆上班吗？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托您的福，被炒鱿鱼了。”
“啊，卧槽，有这么倒霉吗？”
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吗？
何眠气不打一处来，冷酷的一把抓过屈昂的脸，在他这张脸蛋上猛拍着粉，呛得屈昂一个劲儿的咳嗽。
师父介绍的老同学，不止是个能人，还是个神人，竟然把他安排进了剧组化妆，正好有个化妆师因为演员太事儿逼离职了，剧组正在抓瞎，他就补上了空缺。
活人死人化妆有什么区别呢？
不就是一个会动一个不会动么！
何眠硬着头皮准备上了，其实还是忐忑的，心里总对那位不知情的被化妆演员心存内疚，可当他揭开面膜发现是屈昂的时候，虽然震惊了一下，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与其祸害无辜的人，不如拿屈昂这家伙练练手。
很快，那种不知名的内疚情绪消失殆尽，换成莫名的心安理得，然后就是大展拳脚的时刻。
按照上一个化妆师留下的定妆照片和记录，找到一样的色号，一样的眼影，开始在屈昂脸上勾勾画画。
似乎，没想象中那么难。
现在忐忑的人应该是屈昂——
“你不会憋着坏吧？”不信任的瞪着何眠，屈昂密切的注视着何眠，生怕对方手里的笔刷，突然变成一把小刀划向他完美的漂亮脸蛋。
何眠无语：“我还要吃饭的好吗？已经丢了一份工作，不想再因为你丢工作了——”
何眠的话让屈昂不自在的挠了挠脑门，这种感觉绝不是内疚，但也不怎么好受，仿佛自己成了施害者一样，语气自然而然的软了下来：“你真的可以吗？”
何眠正色反问：“你可以吗？”
撅起嘴巴，心里老大的不愿意，嫌弃又心烦，但还是都忍了，屈昂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唰一下闭上了眼睛：“来吧！”
等何眠化好妆，屈昂走出化妆间的时候，平日里鼻孔看人的大咖男演员破天荒跟他说了话：“嗯？你这妆不错啊，好自然，谁给你画的？”
屈昂瞄了眼身后跟出来的何眠，摇摇头：“不知道啊，随便找别的化妆师瞎弄的。”
今天他就一场戏，其实他本不想来的，想跟他哥说抠一下图吧，把我抠出来放在其他角色后面就行，反正就是个漂亮的背景板，在哪儿不一样？但是又怕被他哥打，只好来了。
三句台词而已，又是观看别人喜怒哀乐的一天。
这场戏，只是需要屈昂跑过来抱住男主角，高喊着男主的名字，喊三遍。
导演说戏的时候，看到屈昂站在跟前，原本的好心情忽的落了下去，头皮一阵发麻，但也不得不讲戏：“因为你是男主的朋友，看到朋友昏倒在地，所以你要非常焦急的跑过去，表现出对朋友的担心和着急就行。”
害！朋友都昏倒了，跑过去有个屁用啊！自己又不是医生，肯定要先给120打电话的。
不过要是换成刘轩，他必须走过去踢两脚，只有杨灿让他想打急救电话，其他的，就他妈的自生自灭吧！
这么想着，他朝导演做了一个坚定的点头动作。
这傻逼真听懂了吗？孙导暗自愁苦。
演戏的时候，四周围了一圈的人，什么摄像、副导、录音、场记等等，水泄不通的，尽管人那么多，屈昂还是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看见了不远处的何眠，那个人正好奇的向这边张望。
原本耷拉脑袋的索然无味，忽然支楞了起来，当听到导演喊开始的时候，他狂奔向了倒地的男主角，那一刻他想起了在医院倒下来的何眠，一瞬间的恐惧突然占据了心头，脱口而出台词：“李明昊！李明昊！李明昊！”一声比一声急切，感情层层递进。
这一嗓子让全场震惊，真看出来了演技，那份着急一点儿都不作假。
“卡！”孙导喊完，头一次走上前，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导演想着：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发掘潜力！
“不错不错！挺好的！”
他被这样的赞美声包围着，但屈昂对这些并不关心，眼睛往何眠那边瞟，当他看到何眠静静地托起了腮帮子时，很想一步迈到对方跟前，巴巴地望着何眠，等他夸夸自己。
看我演技不错吧！
想那么跟何眠说。
孙导对他的表现相当满意，甚至决定当场给他加一场戏。
副导演指着屈昂，喊道：“这边过来一个化妆！补补妆！”
屈昂兴奋得不行，乖乖往椅子里坐好，等何眠过来摸摸自己的脸蛋，在脸上涂涂抹抹的。
谁知道过来的不是何眠，而是另一个胖胖的女化妆师，脸嗖一下垮掉，嘴角快砸到地面了。
怎么不是何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