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因果
秦不问闻言,从杨定手中接过黑刀,摩挲着道:“多谢道长好意,但我一直信奉一件事,杀人,就要用最利最狠最快的刀,如今我身负血海深仇,它便是我最好的帮手了,至于伤主之事,小子不在乎。”
醉道人没有再说话,他如今虽已修炼得淡然,但是仍没有忘记小时马匪的遭遇,彼时的自己亦是满目仇恨,若非应杨,恐怕难以逃出那仇恨的漩涡。只是不知如今的秦不问,又会走向怎样的一条路。
三人烤了些野猪肉吃了,醉道人便提起二人向东南方奔去。
苦禅寺,在南方亢洲,有内外两寺,外寺与常寺无异,供香客祈福求拜,内寺则皆是修行之人。
听醉道人讲,苦禅寺立寺已有七百余年,底蕴深厚,内寺更是有无我无生无相三位宗师坐镇,是如今江湖上实力最强的门派,即便是广收门徒的乾坤教亦不如。
不过苦禅寺主张修佛向善,门人大都与世无争,这也正是醉道人决定将秦不问送去的原因,一来希望他能习得一身本领有自保之力,二来也希望他在修行中能受佛性感化,消去些恨意。
醉道人带着二人飞奔的时候,杨定却在看着秦不问。秦家惨案后,眼见得一个开朗的少年变得十分沉默,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他没有安慰秦不问,因为任何话语在没有经历过相同遭遇的人说来,都显得苍白。
过了一个半时辰多些,三人来到了一座山脚下。
杨定抬头看去,发现这因果山与虚山有很大的不同,不仅阶梯比虚山少得多,一抬头就能看到寺门,而且没有浓雾遮挡,阶梯上不时有香客上上下下,热闹的很。
三人沿着石阶走上去,秦不问那把黑刀因太过惹眼,便早用布包了,背在身后。
进了寺门,便有一个年轻的比丘走来,打了声佛号,问道:“三位是来求签还是来还愿?”
醉道人说道:“我等特来拜见内寺无我大师,劳烦引见。”
那比丘打量着三人,一个道人,一个粗布装束的青年,还有一个衣服破烂,双目赤红的少年,张口就知道内寺。
这三人一看就不是寻常香客。
于是那比丘便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较为隐蔽的禅房。
“明因师叔,有三位施主想去内寺。”那比丘在禅房外喊道。
“……”
“明因师叔,有三位施主想去内寺。”比丘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
“啊呜~,知道了知道了,好不容易找了个清闲差事,得,懒觉又睡不成了。”禅房内传来了一阵带着烦躁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旧蓝色僧袍的清瘦僧人,还在打着哈欠。
“你们是?”那僧人走近,摸着光头打量着醉道人,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哎呀,道宗主,今日怎得闲来敝寺?”
醉道人有些疑惑,“你认得我?”
“哈哈,虽然没能见过您的面,但看一眼就猜出来了,”说罢他示意了下杨定,“这位小友周身气息涌动,一看就是个练气之人,而您带着他们来的,身上却没有丝毫气息,这只能说明您修为高深,再加上您这一身道袍配个酒葫芦,江湖上能认识无我师叔且这样打扮的,我也就知道您一个了。”
“哈哈,你倒是生就一副好眼力。”
“哪里哪里,三位请随我来。”
言毕那明因和尚便带着三人向后山走去。
走了不远,来到了一处断崖,这里人烟稀少,比之前山也更显荒凉,三人随明因走到断崖前,发现离断崖不远处有一颗巨树,树上系着绳子,连着对崖另一端的巨树。
“两位小友初次前来,容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明因指着这边的巨树说道:“此树名为因树。”
又指了指对崖的那巨树说道:“彼树名为果树。”
“果树?不知结的什么果?”杨定有些好奇,问道。
“种善因乃得善果,种恶因乃得恶果。此二树乃是敝寺立寺祖师所种,到今日已有整整七百年,凡入内寺者,必得先通过这条因果绳。”
醉道人知道这一规矩,他自己倒好说,脚步一点便过去了,杨定怎么说也算是个练气之人,爬过这条绳子还是不难的,只是这秦不问……
“明因,这位秦小友并非是练气之人,过着因果绳怕是……”醉道人看了一眼崖底湍急的河流,说道。
“道宗主不必担心,我会在一旁看着,若有危险我定会及时救下他,因果绳乃祖师所设,若过不去,只能说他与我佛无缘了。”明因合掌道。
“道长,不必为我担心,此等小小沟壑,我尚不能过去,更何谈其他!”说罢便要去爬那绳子。
“且慢,”却是杨定,“兄弟你且站着,待大哥先来给你探探路。”
说着他走到秦不问身边,拉住了他的胳膊,两人相视一眼,秦不问便让了开来,说了声:“大哥小心。”
“嗯。”杨定回了一句,便走到了崖边。
他大着胆子看去,此处和对崖相去三四丈,只有这一根粗麻绳连着,悬崖下方都是雾气,看不见底,只听得水声轰隆作响。
杨定深吸一口气,向前探了一步,抓住绳子,双脚钩住,便慢慢地挪了过去。
起先他还有些紧张,下面的声响不绝于耳,十分骇人,但是爬到一半,突然发现并没有那么可怕,崖底的风甚至好像在托着自己,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杨定便通过了因果绳。
这边的秦不问见杨定在对崖挥着手,便也马上走到绳子处,勾着脚爬上了绳子。
秦不问从小便在镇北军中,镇北军训练强度很高,类似的训练是家常便饭,至于胆魄,见惯了生死的秦不问早已具备。
就在他爬到一半时,异变突生!
从崖底传来一阵巨大的风声,像是野兽的嘶吼,秦不问感觉到危险,当即便紧紧地抓着绳子,一动也不动,紧接着一阵强烈的风便吹了上来,吹得秦不问向上飘起,又掉下来,随着绳子左晃右晃,形势十分危急。
明因正待出手,醉道人却拦住了他,明因只好担忧地看着。
此时挂在绳子上的秦不问与天地分离,随着那大风左摇右摆,心里却是慢慢升起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行,行,你有种就再来的厉害些,小爷要怕了你,就不是秦家子弟,就不是镇北军的好儿郎!”他大吼着,仍旧缓慢地往前移。
那风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变得更加狂暴,吹得秦不问的破烂衣衫在他耳边猎猎作响,但仍难以阻挡秦不问前进的态势。
就这样过了一炷香多的时间,秦不问终是过了因果绳。
“明因,你怎么看?”站在悬崖这边的醉道人突然开口问道。
“此子性格坚韧,遇难不惧,是可造之才,然身上因果太重,我怕师叔不会收。”
“嗯,这也正是我来这一趟的原因之一,只让他做个俗家弟子便好。”
明因没有说话,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醉道人微微一笑,一跃而起,脚尖点了一下因果绳便飞到了对面,紧接着明因也走上绳子,几步便跳了过来。
随后明因带着三人一路前进,不多时便来到了一道寺门前。
“这寺内还有寺?”杨定心下大奇,随即想道也不知这后山算不算在外寺里面。
门外站着两个僧人,见到明因过来,打了个佛号,叫道:“明因师兄。”
“嗯,这三位贵客来见无我师叔,师叔在哪呢?”
“师叔正在禅房,师兄带着三位自去便可。”
随即四人进了内寺门,左拐右拐地来到一所小院的一间禅房外。
“师叔,弟子明因,带了道宗主三人来。”
“嗯,你们进来吧。”从门内传来了一声苍老浑厚的声音。
四人一进门,杨定便首先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如今他已经正式开始练气,对于气的感觉自然要敏感很多,这禅房中的气,不像是在外界感受到的气一样毫无规律,需要加以引导,房间内的气中正平和,好像流动的规律都隐隐有迹可循,而其源头,便是床上坐着的一位老僧。
老僧闭着眼睛,神情肃穆,胡子和眉毛皆白,额头上有三道深深的皱纹,看上去垂垂老矣,但是其生机却并无衰减。
老僧睁开了眼睛,杨定看到那眼睛里的一道精光一闪而逝。
“阿弥陀佛,道宗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老僧问道。
“无量天尊,贫道特来看望老友。”醉道人施礼道。
“道宗主既来,有何事明言便可,老衲定当尽力而为。”
“唉,你我修佛的修佛,修道的修道,活的时间长了,竟也生分了许多。”
无我没有说话,只是低眉合掌念了声佛号。
“这是我徒儿的一位朋友,名叫齐文,家里遭了些变故,我想让他拜入你门下,修习佛经,同时也学些强身健体的本事。”
无我的目光转向秦不问,秦不问立马跪下:“求大师收我为徒。”
来之前醉道人曾告诉过秦不问,切不可提报仇之事,秦不问记下,便只说了拜师之事。
但是无我只看了秦不问一眼,便转过头,闭着眼睛说了句:“道宗主请回吧,此人老衲不能收。”